《藏身》第二章 曹友

    
    黑色本子的异人,名叫王董礼,他左边眼睛失去了光彩,是个独眼瞎子,看人的时候斜着眼线,有点渗人。
    王董礼做守门人时间不长,也才二十一年,上一任的守门人,在坚守满二百年的时候驾鹤西去,算得上是善终。
    他见过的人不多,毕竟黑境三百年也才打开一次,见动物野兽比人多得多。城主要他接替二百岁的老守门人,是看上他有一只看穿人本质的本事。
    在黑境里,人身份分三五九等,每一等会有属于等级本身的光芒。
    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
    曹阿姆的颜色,黑里带有血红之色,此乃凶险之人,非娼即盗。这种人需要时刻防备着,不然一定会是城主最担心的贼。
    在未有人成为天选之人之前,城主的既得权益就是黑境最大的规矩。
    王董礼眯起独眼,放出幽幽的白色光芒,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被称之为战斧帮帮主的男人。
    在半刻之前,那位胆战心惊的人被王董礼送走了,看他那吓走了魂魄的模样,进去黑境迟早会丢掉性命,不如做做好人送走也罢。
    曹阿姆长有一张异国的面孔,大约三十来岁,高鼻深目,浑圆的下颌干净无须,要不是自己长有独具慧根的眼睛,任谁都不会猜到他手里竟有一城的人命。如果算上他头上顶着的黑色帽子,整个人几乎有八尺高,是条高挑健硕的大汉子。
    进入黑境要说规矩,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刚才激动得慌乱的年轻人说得没错,铁一样的规矩是不得杀人害命,发现会严惩不贷!
    说是没有,是因为这条铁一样的规矩,只有进城之后才会生效,进城之前,是不会有效的。所以,王董礼有心为难曹阿姆,也不过是拿冷冷的目光瞪着,还叫不出任何理由吓走他。
    出于安全考虑,所有要进城的人,手上不得有武器。
    王董礼收起黑色的本子,围着曹阿姆转了一圈。身子单薄,没有藏武器。右手虎口长有厚厚的茧子,用惯了铁器所致,拇指有一条浅浅的环状印痕,怕是在进城之前戴有一枚空间戒指,戒指里一定是他的武器。
    “这家伙的戒指不知藏在了哪里,藏一个戒指比藏武器简单得多了。”王董礼做出判断,提起笔来要记录下曹阿姆的身份和名字,意思是这个人存在危险,能进城但要谨防。可笔未落下,却被一只大手拦了下来。
    王董礼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厚嘴唇高鼻梁的矮汉子,正张开右手要搭上他的肩膀。
    “曹友?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这个人是内城有名的吹牛皮客,人脉甚广,几乎每一批进入主城的人或多或少都与此人有关系。
    与曹阿姆同姓,会有亲戚关系?王董礼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在他认识曹友之前,他听说曹友曾经做过死人的生意,死人和谁最合缘?当然是曹阿姆这种身有凶光的人。
    曹友和曹阿姆没有关系,和城主倒有几分关系,但从来没有听过城主说起过此人,王董礼也就不知真假,但面子还是得给他。
    曹友人生得矮,但为人处世独到,特别是他那一套自来熟的不客套。王董礼是个面冷心冷的人,却被一只矮人拦住胳膊,他心生厌恶面露难色,可偏偏这个曹友竟不知好歹,照样不肯放手,笑眯眯道“你也辛苦,一大早过来登记造册,辨人识马,想必还没吃早食吧?兄弟们,我来的时候,顺便带了些食物过来,大伙不嫌弃,抽空吃上一口!”他吹了一声口哨,自有下人推着满满的餐点吃食摆在城门外,好让所有人见到他的大方。
    他这一手是一石二鸟。
    饱了守门人卖给他几分薄面,也结识了将来要进城的所有人。
    “过门都是客人,客人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很多规矩是城里的规矩,老礼啊,你这黑本子一记就是别人的一生,是不是有些不通人情了?”
    “我看这汉子人高马大,气力浩瀚,响当当的一大条汉子,绝不会做什么亏心事,进城一定不会逾越规矩的,你说是也不是?”
    曹阿姆摘掉黑色的帽子,拱手笑道“这位老爷子说得是,莫要听信小人闲言碎语,我做事光明磊落,怎么会有杀人越货的念头?”
    后排没人敢声张,他这个恶人榜榜首在惯常里,要是有他这时这么好面孔,怕是老猪也会上树了。
    曹友哈哈大笑,王董礼略作犹豫,有些为难。右侧执着黄色本子的守门人是个老眼昏花的老爷子,姓李,名字不详,大家都叫他老李头。老李头人老手不老,飞快地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曹阿姆”三个大字,右手一挥,准许入城。
    曹友和曹阿姆拱手道谢,便齐齐地走进了外城。曹阿姆进入外城不久,见不到守门人后,曹友袖子轻轻拂动,弹出一枚黑色的戒指,戒指划过一条暗色的痕迹,最终落入曹阿姆的拇指指节里。
    有武器傍身,曹阿姆显然走起路来也从容几分。
    在大世界里他位居十大恶人榜榜首,声名昭著,想要吃他肉喝他血的人要数的话,三天三夜也数不过来,所以谨慎些总该没错。
    在曹友的带领下进入外城,迎面是一条见不到尽头的街市,街市两侧是数不清的店铺,店铺不见武器行当,不见炮弹火药,甚至连铁器都是少见。
    踩在青石板上,曹阿姆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低声和曹友说“你说这是不是就你嘴里的虚伪?城主……”
    曹友知道他想说什么,眼睛眨了眨,然后做出祸从口出的暗语,用嘹亮的声音掩盖住曹阿姆的牢骚“正如老礼嘱咐,此地什么事都可以做,唯有刀铁武功被禁止,你瞧瞧我们前面是什么?”
    在街头的深处,曹阿姆随着曹友肥硕的手指见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塔楼,塔楼里似乎有一双鹰眼在俯视着整个外城,曹阿姆再不声张,冷哼一声跟着曹友穿插在茫茫人海的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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