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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思南和巴川二人并肩站在沙丘之上,看着暮色将至,残阳下落,天空纯净如洗,无星无月,脚下的这弯泉水不时泛起波光,还剩那一处二层小阁孤独矗立,蜿蜒的栈道碰撞着幸存的泉水仿佛互诉衷肠,二人沉默了许久,直到暮色降临、淹没了最后一抹残阳。
巴川道:“其实还没有结束,对吧。”
简思南道:“你怎么知道。”
巴川道:“因为还有人没回来,还有事情没说明白。”
简思南道:“没想到你还记得。”
巴川道:“有时候,我也想记性差一点,尤其我也想能白吃白住,可惜,良心难安,很难做到。”
简思南道:“我明白。”
巴川道:“我猜,魔教的人一定不止被埋在脚下的那六个。”
简思南未语。
巴川接着道:“如果没猜错,掌柜的黑蚁也是魔教的人。”
简思南点头承认。
“其实我一直有个很大胆的猜想,魔教,真的是人们说的那个魔教吗?”
“为何这么说?”
“无伦魔教在江湖上被传得如何荒诞离奇,但终究不过也是一群人而已,这和那些江湖门派甚至朝廷的六扇门、锦衣卫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是个相对神秘的组织罢了,而魔教之名最早已可追溯到秦汉之际,如此长时的跨度,依然能流传至今即使没有分崩离析也难免出现分裂和矛盾,毕竟佛法尚不统一,少林亦有南北,恐怕魔教也不免会内生龃龉,江河分流,若是如此,背道而驰也并非不可能。”
简思南道:“所以……”
巴川接口道:“所以你作为当年镇压魔教势力的七星剑客简夜悬的后人,恐怕也难免背负着诛灭魔教余孽的责任,抑或你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却责任过大,抑或你在这过程中柳暗花明对魔教有其他发现,于是你赌了一把。”
简思南道:“不错,赌了一把,幸亏赌对了,魔教确实也分善恶,当然,他们的善恶与我们终究仍有区别。”
巴川道:“看来和西门鸡鸣对敌的那几人,果然就是恶的那一支。”
简思南道:“不单是恶,而且势力庞大,神秘难测,我父亲当年诛杀的不过是武功高强但却只有莽夫之勇的一小撮败类罢了,但即便如此,魔教仍对他恨之入骨,明里暗里想要将他置于死地,他与他们对抗多年,在这过程中,他也更加了解魔教内部的复杂和可怕,想要对抗这些人,不可能单靠他自己能够对抗的过去的,只不过在他的威慑之下,魔教再难有人敢在江湖中公然兴风作浪,但他曾说过,魔教,并不是一群人,而是人间的恶,有人,便会有恶,而恶,是杀不死、也杀不完的。”
看着无边暮色,巴川不觉陷入沉思,若是人间的恶,怎么可能杀得死,或杀得完的。
良久后他道:“这么多年,你一定很辛苦吧。”
简思南蓦地一愣,像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似的,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将胸中陈年块垒在欲语还休的犹豫中继续深埋在心里捂了个严实。
“你曾跟我讲的那个故事里,被你父亲饶过的那对魔教夫妻的女儿,前半生沉浸在复仇的使命中坚定却又茫然的浑浑噩噩,却在最后得到了些许释然而离去,她像是个被复仇所诅咒和托付的魔人,但却在与你父亲交手后,得到了一个放过自己的答案。”
简思南不知道巴川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
“不知道你父母最后去了哪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那个魔教的姑娘,又有什么分别呢。”
简思南神色虽未变,双手却已有些颤抖,但仍很平稳的说道:“我和她当然有分别,她是魔教之后,意欲江湖作乱,我是简夜悬的女儿,为了驱逐魔教余孽。”
巴川摇头道:“你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这个。”
简思南冷声道:“我不明白。”
巴川侧身看着她,看着这张雅致清秀的脸,轻声道:“她为复仇所诅咒和托付,你呢,又是被什么所诅咒和托付而必须要做这件事,我不认为,简夜悬会是个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走上这样一条路的父亲。”
“简夜悬当然不希望,但是他的女儿却不得不这样。”白衣飘然,冷漠如霜的伤心客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坐在了他们不远处的地方。
简思南看到伤心客,脸色忽的一变,紧紧抿起了嘴唇。
巴川仿佛斟酌了许久才和简思南道:“我不太想和这个人说话,即使我有问题想要问,但我知道,这个人说的话,是万万听不得的。”
简思南沉默了片刻道:“不错,所以与其让他说,不如我自己说,我爹确实从未想让我走上这样一条路,他只想我快快乐乐、随心所欲的过一辈子。”
伤心客难得的插了一句:“你应该听他的话。”
简思南听到这一句忽的泪如泉涌,整个人像是被击碎了的冰块一样倏然瓦解,嘶吼道:“我要怎么听?双亲血仇,不共戴天,魔教一日不除,便有更多人要如我一样失去双亲!”
巴川心里像是被大锤狠狠砸了一样,久久难以平静。
七星剑客简夜悬竟是死在魔教的手里!
巴川意欲询问,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这样的事,问了,不啻如酷刑一般。
简思南低着头抽泣落泪,但她仍站得笔直,暮色苍茫,残影寥落,关外夜风挟沙扬起漫天迷离,如此时分,简思南流离苦楚却又孤绝天地的身影仿佛跨越了生死的边界为巴川呈现出简夜悬当年的样子。
巴川注意到伤心客竟在炯炯看着简思南,好似回想起什么。
这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谁,又为何在此。
巴川道:“你好像知道很多事,可所有的事都是足够伤人的事,即使只有你我二人,我也不愿和你多说一句话,为什么,你总要伤人的心呢。”
伤心客收回目光长叹一息,恍若吐出的是跨过千山万水、游过生死别离的慨然和无奈,然后淡然道:“也有例外的。当年他二人结为伉俪、浪游天下,着实羡煞旁人,然而相遇其幸,分离其哀,夏南不慎落入魔教之手,等到夜悬赶去,已然是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只给夜悬留下八个字‘生死有命,不可寻仇’。”
伤心客看了一眼简思南接着道:“夜悬确实听了夏南的话,没有寻仇,他明白夏南的心愿,只想他好好照顾女儿,别走上报仇雪恨的无尽之路,然而,本是清心寡欲、厌倦江湖恩仇的夜悬终是捱不过这股爱恨。”
巴川道:“他去找魔教的人寻仇了?”
伤心客道:“他没有寻仇,只是来到了关外,将窝藏在此的魔教余孽驯服收为手下,净化其心,消除魔念,如佛门僧人一般,他将千星剑法传给苏千山后便已封剑,之后更是未曾杀过一人,只可惜,他余生心已死,渡魔也渡己,却终是死在了魔心不灭的余孽之手。”
巴川蓦然一惊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道:“那个余孽,不会就是……”
伤心客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给西门玄震五行诀的魔教余孽——堕天十魔之一——境魔。”
巴川道:“如此说来,黑蚁等人便是当年被简夜悬收服的那群人。”
伤心客道:“所以,这也是他们在这里的原因,也是我在这里的原因。”
巴川心里确实想到了,伤心客对简夜悬生前之事如此了如指掌,那么这二人之间,一定有不浅的渊源。
伤心客难得一笑,只不过这转瞬即逝的笑容竟是如此凄然和落寞,他看着简思南道:“夜悬临终前,让你回到江南找你的外公外婆好生过日子,你没有听,难道他留下的话你不记得了。”
简思南红着眼抬起头,颤声道:“当然记得,天回北斗挂西楼。”
“后面呢。”
“长作青灯照春秋。”
“你辜负了他。”
这五个字像是五支利箭插入了简思南的心里,可是她又何尝不想回到莺飞草长、春风十里的江南,何尝不想泛舟莲池、摈弃江湖,只做一个平凡的江南少女,寻一良人,共处春闺,便此携手白头,不问世事,可是,她放不下。
她没办法成为只挂西楼照人间的星辰,也没办法静下心在青灯下淡忘双亲的血仇度过春秋,她难以忘记母亲倒在血泊中的凄然一笑和恋恋不舍,更难忘父亲临终前的隐恨,她何尝不知,他多么想斩尽天下魔教余孽,他是在多么难过的煎熬中守着答应母亲“不可寻仇”的承诺而过着郁郁寡欢的余生。
她凄声道:“我是辜负了爹爹,但我知道,他虽从未说过,可心里一定因为不得不谨守母亲的嘱咐放下仇恨……”
“你错了,他并不是因为夏南那句不可寻仇的嘱托而余生煎熬,让他煎熬的是,他从出师拔剑,血溅群魔之后,便陷在了江湖恩仇中再难自拔,不仅自己,还牵连爱妻,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也被仇恨所俘获,他看的太透彻,只可惜,他渡得了自己,渡不了天下之恶,甚至也渡不了自己的女儿。”
简思南眼神空洞的喃喃自语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以为你是谁,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只有我才知道,你母亲亡故之时,已经是夜悬心死之日,然而他只不过放心不下你,对于他来说,不论何时,都不曾畏死,甚至死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只不过是这份父女的牵挂让他难断舍离,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对西门玄震不加阻止,然而我也无法阻止你不顾夜悬之托来此剿灭魔门余孽,所以我要留在这,看着你,我可以不阻止你做任何想做之事,但我至少可以阻止别人杀你。”
“为何如此?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不过也是一个曾为夜悬所渡的伤心之人罢了。”
“你是我父亲生前的朋友吗?”
“朋友,我没有朋友,我只是个渡客,一个曾有幸乘过你父亲那叶扁舟的渡客。”
这时,从西南方向十里开外传来刺耳的破风声在半空中响起,同时他们看到了红色的烟花炸裂开来。
巴川脸色变得极为严峻。
简思南仿佛恢复如常,轻声道:“是找到了吗?”
巴川斩钉截铁般说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便疾驰而去。
简思南紧随其后,一阵风吹过,她回头想说一句话,但伤心客仿佛已随夜风而去,不见了踪影。
刺客之暗水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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