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季城附近不远有一个小岛,它同样属于季城的一部分,从季城码头坐船到那儿,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岛屿不大,上面并不是供居民居住的地方,它主要提供的是跟消费有关的各式店铺以及娱乐场所等,所以,日夜都有船只不停地往返于两个码头之间。
在季城人的眼里,那里是一个令无数人向往的奢靡的灯红酒绿的天堂。
在这个岛上有一个最大也最豪华的地方,它叫海之心,是岛上最大最高档的娱乐场所,小岛的繁华就是有它带动起来的。
太阳西沉的时候,明华迎着黄昏的光芒登上了一艘去往小岛的客船,因为,从搜集到的信息里得知,二公子季宣几乎每晚都会去小岛上的海之心,这也是明华能够想到的唯一能不动声色接近他的地方。
去往小岛的大部分都是男性,所以,为了不引人注意,明华便扮作了男人,头发用一个玉簪高高束起,露出纤细修长的颈项,至于男人特征的喉骨,为避免引起怀疑,她也精心做了伪装,身上穿的是天蓝色的锦袍,是本地人喜欢穿的,更显修长身材的款式。
当然,穿在明华的身上自然是没有男人的魁梧和强壮的,反倒是多了几分少年般的纤细柔弱,在外人眼里大概就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如玉少年。
黄昏时分的水面上热闹非凡,随着灿烂的晚霞隐入西山,帆船上逐渐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昏黄迷离的灯光投射到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映出五光十色的斑斓来。
明华站在船舱头端,迎风而立,任凭夜风吹拂她两边散落的碎发和衣摆,遥望着不远处万家灯火的小岛,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概,如此美好的景致,让她有种不忍直视的感觉,心中涌起的不是喜悦反而是哀伤。
因为此时此景,它往往会让你想起心中最重要的人,那个你最想与他分享的人,没有你想分享的人在身边,再美妙的东西仿佛都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
她现在已经不再刻意去寻找他了,但这不等于她就接受了他不在人世这个事实,不管是直觉也罢,自欺欺人也好,要让她相信他真正离她而去,可能要等到她真正忘记他的那一天。
虽然可悲的是那一天或将永无尽头,但是这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信念,她只能相信他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他不出现,可能是他生她的气,在对她进行惩罚,惩罚她过去对他的忽视和不好。
明华仰望群星闪耀的夜空,忍不住祈祷,天上若真有神明的话,她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回他的归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那个自欺欺人的虚幻信念已经快要频临崩溃的边缘,若是那样,她的理智将崩盘,没有稳定的心智,她可能很快就会死于对黯罗人的作战中。
但无论她怎么祈祷和哀求,没人给她丁点的反应,绿竹曾问过她,如果一个人迫切想要一件东西而又得不到该如何,明华又岂能知道,她自己都还犹自困在这个困境中出不来呢,那些为情做出很多疯狂行为的人,在过去她持嘲笑态度,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可现在对于她来说,就是与魔鬼交易,她都不一定会拒绝。
码头到了,明华花了不少时间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跟着人群踏上了小岛的地面。
明华打听了海之心的方向,然后一路走去。
路过的街道两面均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售卖着五颜六色的昂贵宝石,精心打造的金银首饰,华丽柔软的名贵织锦等等,让明华看的是眼花缭乱。
没多久,明华就到了海之心,小岛上最雄伟庞大的一座建筑,大概有四五层高的样子,红色墙壁,白色圆形拱顶。
进去是要收费的,就是对于明华这个不怎么差钱的人都觉得高的离谱。
走进去之后,里面的情形跟明华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当然里面的装潢和摆设自然是把奢华发挥的淋漓尽致,扶手是镀金的,桌椅是上好的木材,椅子上更是垫着厚实松软绣着精美图案的羊毛毯子。
喝酒的杯子是透明清澈的水晶杯,墙壁上有很多精美绝伦的壁画,还有不断传出的优美乐器的音响,就连这里的服务人员都是穿着漂亮服饰的美丽之人。
在这里你能感到的就是一个,美,物美,人美,画美,音律美,来到这儿,就好像来到了美的海洋,追求艺术之美的海洋,不是明华之前想的那种进行着某种交易的乌烟瘴气的地方。
这里各种你想要的消遣的地方都有,比如喜欢音乐,这里有专门的地方专门的大师演奏,喜欢下棋,这里有无与伦比的棋室,喜欢戏剧,这里也有专门演出剧目的地方。
即便你只喜欢好看的人,也不会让你失望,它同样是美的一种,男人和女人都有,至于他们是陪你聊天还是有进一步更深层次的玩乐,明华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种地方过多的还是一种心灵上的享受吧。
明华挨个看看,然后来到了演出剧目的地方,在演出舞台下的座位上,明华看到了要找的人。
世子的小舅,季宣孤零零一人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的舞台,穿的依旧是大红的衣物,正如他的形容给人的感觉那般耀眼,魅惑。
明华悄无声息地在他身边坐下,季宣匆匆扫了她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到舞台上面了。
见此,明华便也看向前面的舞台。
明华进来的时候,才刚开始没多久,所以剧目的情节她还是看懂了的,这剧目的编排让她不由大吃一惊。
当然剧目主要讲的还是爱情,凄惨唯美的爱情才最吸引观众。
舞台上演的是主角两人相爱,接着遭到家里人的反对,其中一人被显赫霸道的爱人家里人打伤,从此不能再站起来,而且身体每况愈下,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彼此,乐观面对,身体不好的那人,没有多少时日了,而他的爱人却接受不了他将离开的事实,惊恐害怕处于频临奔溃的边缘,然后,最后一幕就是,那人死了,独留下的爱人很伤心,可是,过了几年,爱人终于从悲伤中走了出来,也再次碰到心仪的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明华整个看过来觉得这结尾有些突兀,不由说出了声,“作为一部戏剧,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当然不该是这样。”季宣皱着完美的眉毛咬牙切齿地说,停了会儿,才意识到明华的存在,掏出锦帕擦掉满脸的泪,不由问她,“你觉得结局该是如何?”
明华想了想说,“活着的那人不可能毫无牵挂地幸福地活下去,而且还是跟一个女的?这结尾有些煽动劝说的嫌疑。”
季宣不由抬头,边擦泪边惊讶地盯着明华,“你也看出来了?这结局简直是胡言乱语吗?对了,你对这两人怎么看?也不赞同他们在一起,觉得违背世俗伦常?”边说着边擦了下鼻子。
明华盯着这人满头的黑线,没想到与黯罗人勾结并把父母软禁起来的人,竟然看戏看的哭的是稀里哗啦的,这跟他的恶人形象也太不符合了,他不该是冷酷无情铁石心肠的吗?
不过,明华还是说,“我没有任何看法啊,别说是戏剧,就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我都没有关系的,两个人相爱是他们自己的事,又不碍我什么事,我所谓啊。”
季宣说,“你不觉得恶心?”
明华反问,“你每天吃饭你觉得恶心吗?”
季宣摇头,“当然不会了,可这都吃饭有什么关系?”
明华说,“有人说过,世间的本质就是爱,它跟吃饭喝水一样,是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男人与女人之间是爱,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是爱,爱有很多种,但本质却是相同的。”
季宣听完这番话,很是震撼,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但同时也不由点头,“你的话很新鲜啊,不过听起来似乎很对。”
明华说,“其实,这是个人取好不同罢了,爱男人爱女人说白了都是自个儿的事,关起来自己过日子,跟别人真没多大关系,不苟同忽视掉就行了。”
“你说的太对了。”季宣颇有同感地猛拍椅子扶手,而明华的手正放在那个扶手上呢,还没等明华移开,那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忙把动作放慢,改为了握住明华的手,“好久没见过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你的手好软,怎么跟女人的手似的?”
本来就是女人,明华气恼地一把将自己的手从那人手中抽了回来,干咳了声说,“刚还想说你思想开阔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打回原形了,男人的手照样可以这么软,难道说你长这么好看就一定是女人吗?”
明华说完立马就意识到说错话了,万一这人生气,那今天这讪算是白搭了。
季宣愣了下,深邃的目光盯着明华却反而笑了,“是我狭隘了。”就在明华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过去了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凑到她的跟前,气息触摸着她的肌肤,“不过,你的手确实很软。”抬头看看她的五官和身体,“看看你这清秀纤细的模样,难不成你喜欢男人?”
明华暗骂,她当然喜欢男人了,不过等对上那人看她的目光时,不由浑身打了个机灵,难不成世子的小舅喜欢男人?
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明华后仰,尽力远离那人,干笑了声,没否认也没承认。
这副模样落在对方的眼里,很像是尴尬地默认了,于是,季宣轻轻拍了她几下,不由笑了起来,“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刚才你那气魄那儿去了?在海之心没人管你喜欢什么,没人会因为这个嘲笑你。”
明华只能干笑。
季宣看看四周,四周的位置大多都是空的,而明华偏偏坐到他身边,他看明华的眼光就多了几分异样,然后语出惊人地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明华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看上世子的小舅,这才是违背伦常好吧,可是她又不能反驳,别的地方不坐,偏偏坐到他身边明显是有某种动机,所以,看上他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接近借口。
明华看看他,然后移开了目光,很认真地说,“你长的很好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当然长的很好看了,这还用你说。”季宣跟世子一样的自恋,真不愧是亲戚,“那你想干什么?”
看他眼神不太对,明华忙摆手,“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是想坐的离你近些,要是能说上两句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看你这胆小样,也不像那些会勾引人的人。”季宣拿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长的还可以,身上没沾染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沾染什么?”明华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忙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来这儿不过是见识下,我这可是第一次来。”
季宣站起来说,“激动什么,管你是什么,搁往常我是没心思搭理你的,不过,今天本公子的心情不好,走,陪我喝点酒,然后我带你见识一下海之心。”
这正是明华想要的,于是便跟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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