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墙》第一章

    星期六，阳光明媚的早上。
    小区里早早摆起来的早市传来小贩大呼小叫的吆喝声，夹杂着几只待宰母鸡上下乱窜企图挣脱屠刀的噪音，然后“滋－－”的几声被剌了脖子，扑闪几下膀子后不再动弹，烧烤老板麻溜的拿起绳子困住鸡爪子倒挂在一排磨得锃亮的尖锥上，下面是一排烧的通红的炭火盆，时不时溅出几点火星，极亮的闪烁几下然后消失于黑色的地面，炭火上悬挂的鸡肉开始出油，油滴前仆后继地沉于土壤之中。
    “王师傅！”一声清脆的声音突兀的响在耳边，背着身拿着一盆蔬菜准备到前面水龙头清洗的老板被这声吓了一跳，赶忙转过头来，看到站在面前的大男孩，一名约摸20出头的大学生，然后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了起来，“这么早就起来了呀？不是才放假嘛，怎么不多睡会儿”，男孩摸摸头，身板笔直，额头前冒着星点的汗珠，在即将滚落地面前被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纸巾擦了下去，一边同样笑着说“前几天睡的够久了，今天不想睡了就去跑了个步，而且我一会还得去警局一趟，张叔找我有点事，那您忙，我先去吃早饭就不打扰您啦”。
    王胖子，也就是早市烧烤店的老板，笑呵呵的点点头，“去吧去吧，小伙子身体真好，怪不得能当警察”，说完就朝男孩摆摆手，目送他离去。
    边上卖草莓的女人看到二人对话结束，赶紧挤了过来，瞪着王胖子问道，“问没问？打听了没有？”，结果看着王胖子一怔，随后尴尬地笑起来，顿时明白了，“你又忘了？啊？你这什么脑袋？我早上就说让你打听一下，问问人家有没有女朋友，我侄女还在家等我回话呢”，急红了脸的女人揪着王胖子的耳朵吼了起来。
    “别，别掐了，怪疼的，我说你这婆娘怎么这么急性子！人家不是急着上班嘛，我能堵着人家问东问西的？再说，人家那是警校高材生，能看上你家侄女啊……”，说完耳朵又被狠狠转了一圈，赶紧收回话头，“看得上看得上，我侄女跟你长得贼像，老水灵了，还上过大学，谁能看不上？松手啊……”
    女人听到这话才松开手，一瞥王胖子被炭火熏得流汗的脸，掏出手绢上前擦了擦，接着说，“记住了啊，明天记得问！你看看你这脸，本来就胖，再熏成这样都没法看了”，王胖子呵呵笑着任由女人在脸上胡乱擦拭着，边道，“明儿我肯定记着，不过小辰现在应该才上大二吧，不急着找老婆吧……”，夫妻俩开始絮絮叨叨地讨论起来。没一会儿，一个姑娘走到隔壁的草莓摊，正四处张望着寻找老板，女人赶紧小跑过去，招呼起生意来。
    早上8点左右，许辰穿着一身运动服，背着一个黑色背包，溜溜达达地走进樊阳县人民公安局。警局门卫李大爷蹲在门口正在弹烟灰，眼角瞥到许辰走进来，站起来冲许辰笑道，“小辰来了啊，你才放假就来看我们呀”，许辰把背包放下来拎在右手里，回道，“是啊，前天刚回来，在家休了两天，来这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大爷您身体还好吗？”
    两人正聊着天，从里面走出来一穿警服的小伙子，看到许辰，眼睛一亮，立马冲过来勾住许辰的肩膀，“老弟你放假了？我正想这两天找个时间去看看你呢，你小子到是挺着调，自己来了，走走走，跟我进去，头儿也刚到，正提到你呢”，说罢就拽着许辰进去了。许辰回头跟李大爷道了声再见，然后一拳头捶在身边人身上，手法极快，“放开啊，我拳头可不长眼”。边上男人瞬间中招，“哎呦，你下手够毒啊，不愧是上过大学的人，没白学，一会让头儿试试你”。二人说笑没一会儿就走到最里面的一间隔间，穿警服的男人上前敲了敲门，朝里面喊道，“老大，辰子来了！”，听到里面一声“进来”后，拉着许辰走了进去。
    不大的办公室里摆着两个巨大的书柜，屋中间紧紧巴巴的挤着一个办公桌，书柜和桌上摆满了书和卷宗。桌后面的办公椅上并没有坐人，二人回头一看，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正两手撑地，靠在墙上倒立着，结实的腹肌线条明显，两串汗水沿着胸膛深深浸入搭在脖子上的毛巾里，古铜色的皮肤反射着灯光的亮色。
    许辰乐道，“张叔，你真是风姿不减当年啊，这身材，啧啧”。那边倒立的男人手上一个用力灵巧的站了起来，抓起毛巾抹了抹脸和身上的汗，一边说，“回来就打趣你张叔，你当自己还是8、9岁的男娃啊，没大没小”，许辰笑笑没说话。
    张钊，也就是许辰口中的张叔，两眼一瞪，冲着边上另外一人道，“不是叫你去给我买早餐么，咋还不去？”，说完一脚踢过去，看着对方扭身一躲迅速闪了出去，摇头失笑，坐到门口的沙发上，接着对许辰道，“看到没？狗子知道你来了高兴的把我的早饭都忘了”。
    王汪，许辰从小到大的好哥们，因名字叫起来跟“汪汪”似的，也不知道他爹当初起这名是想占谁便宜，总之别人知道这名字后都不愿张口叫他，后来统一都叫了“狗子”这个恶俗的外号，算是出口恶气。许辰走上前帮张叔投了投毛巾，递回去，说道：“他那德性您还不知道，也就您和王叔能管得了他，别人要瞪他一眼得捱他一记拳头”。两人说笑了一会，就看着张钊突然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采黯淡下去，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楠子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许辰听到这句脸上也没了笑意，摇摇头，“我跟楠哥提过好多次，不管用，总说事情多没空。”
    “哎，当初你、狗子还有楠子三个人玩的多好啊，每天下午南巷口都是你们几个小子称王称霸的声音，没想到那事一出，这孩子也……”，刚说到这就被门外骤然大起来的喧闹声打断了，隐隐还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嚎啕大哭声。两人面色一凛，赶紧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出来就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抱着一个警察的大腿边哭边喊着“造孽啊，谁这么缺德下的毒手，好好的女娃就这么……”，边上几个警察又是拉又是劝，还是止不住女人的大嗓门。许辰一看，这女人穿着半旧的花色上衣，脚上蹬着一双灰白的布鞋，唯独脖子上围的红色纱巾提醒了许辰，这不是早市烤鸡店王师傅的老婆吗？赶紧拽住另外一个警察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钊走上前拍拍那女人的肩膀，沉声道，“嫂子您先别哭，跟我们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王大哥没陪着你吗？”，边说边把女人轻扶起来，对别上的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先端杯热水来。
    听着男人沉肃的声音，女人缓缓站起来，抹了把眼泪，一把抓紧张钊的手，“张警官，你一定得把凶手抓住啊，太造孽了，我侄女好好的年纪就这么没了……”一下子又忍不住痛哭出声。
    许辰在边上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因为女人一进来就哭得不行，大家也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许辰正跟其他人想办法先让女人冷静下来，偶然回转头向窗外瞥了一眼，突然发现一个7、8岁的小男孩静静的站在窗边，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透着一股凉意，完全不像一个小男孩稚嫩懵懂的眼睛。男孩发现许辰看到了自己，也没有任何反应，直直的望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
    许辰愣了好一会儿，被边上的人碰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甩甩头，把刚才诡异的小男孩抛到脑后，接过刚才去接水的警察手中的水杯，走到女人跟前，递过去说道，“王婶子，您先喝杯热水缓缓神，别着急，有张叔在这，您不用担心”，边说边轻轻拍打女人的后背。
    暖意阳光的声音传到耳边，让女人慢慢冷静下来，看着面前英俊的大男孩，一想到自己本来想牵红线的侄女，眼泪总也止不住的流出来，不过也能把事情的经过讲出来了。
    听着女人断断续续的讲述，尤其是听到“人手”二字，以及烧焦的尸体上像撒了白灰似的痕迹，一道又一道，惨白混着焦黄，让众人均是身体一抖，脑后一凉。边上一个女警察实在忍不住了，跑出去干呕了起来。
    张钊和许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一抹慎重，紧紧地握起了拳头。女人说到这终于还是放声大哭起来。
    张钊沉吟了一会儿，轻拍女人的肩膀说道，“嫂子你放心，我们这就立案调查，绝不放过这个杀人凶手！你先回家找王大哥，一会儿我派两个警察去保护你们，接下来这段时间一定要多加小心，尽量不要单独出门，我们无法保证对方是不是仇杀，你们也可能会面临类似的危险。辰子，阿昭，狗子，还有川子，跟我进来一下！”说完再次握紧女人的双手，然后带着许辰等人进了里面的办公室。
    警局外的阳光灿烂，隐藏在平静小镇下面的暗流开始缓缓流动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地面上的斑斑印记，好似形成一幅巨大的密码组图，等待未知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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