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繁华殆尽》第十章 出兵大名府

    已入深秋,干涩阴冷的风刮在脸上竟觉像什么东西划过一样,有些疼痛。宋江和吴用信步进了前厅,众兄弟正聊的热火朝天,看到这副景象,方才所感的寒冷,立时消失无踪。
    见宋江进来,李逵先上前开了口:“公明哥哥,这些日子呆的好生烦闷,可否让俺……啊,下山走走。”
    “你若要下山走走,这山下的人还不都得逃到山上来?”朱贵探头过来。
    “去去去!有你鸟事!”李逵不满的用手肘推开朱贵。
    “依我看,掌柜的说的极是,你若下山,不闯些祸端哪肯安心。”阮小七上前挡在朱贵身前:“再说了,这下山哪有在山上呆的自在。”
    “就是就是!”众兄弟连连附和。
    “嘿嘿嘿……”王英也凑上来:“你这般急着离了众兄弟下山,莫不是看上哪家婆娘了,啊?”
    话音刚落,就被扈三娘一巴掌打在后脑,登时闭了嘴。
    “哼!不叫去就不叫去!何故消遣俺!”李逵忍无可忍,终喊了出来。
    “哟,这是谁敢消遣我们黑爷爷。”张顺蹭了过来:“你若是这般清闲,就陪我去江中捉鱼可好?”
    “哈哈哈,怕是叫他去捉鱼,却被鱼捉了去吧。”阮小五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吴用但笑不语,少时却发现人群中没有纯翼的身影,侧了身,穿过依旧在吵闹的人群,走到正闭目养神的公孙胜身边:“公孙道长,怎不见纯翼?”
    孙胜睁眼,抚了抚胡须:“怕是,在望台上罢。”
    “望台?”
    公孙胜没再理会,只是浅浅笑过,又将眼闭上。
    吴用思量了片刻,便向望台走去。还未到望台,就已看见高处之人,风袭过她的衣襟尤显得不舍,何况人若见得,更是移不开视线。走近,发现纯翼手中牵有一物,顺着绳线看去,空中竟飞舞着一只风筝。未想惊动这人,静静走到纯翼身边。二人就此比肩站着,一同看着空中摇摆的风筝。
    许久,纯翼淡淡开口:“遨游天际者,绳索引之。放纵天下者,何以挂牵。”
    闻言,吴用转头看着纯翼的侧脸,她的脸上带着些许哀伤与无奈,吴用垂眸。
    纯翼继续道:“纯翼若放了手里的线,它便可自由,可若真这么做了,小女怕是再也寻不见它了罢……”轻轻叹息后,便伸手想要扯断绳线,却被吴用伸手拦下。
    接过风筝,吴用慢慢的拉扯着绳线,这一收一放之间,便看那风筝越飞越高,好似乘着风,直达天顶。
    纯翼眸中带笑,却未笑出声。
    吴用在纯翼耳边低低的说道:“虽是那么说,但只有绳索约束着,便可直达天庭,如果放任自如,怕顷刻便会坠于地面,毁于一旦罢。”转头看向纯翼:“如此看来,还是有所牵绊为好。”
    “如若这牵绊成了阻碍,当如何?”纯翼即刻发问。
    “如若这牵绊成了阻碍,吴某无悔。如果这牵绊得以成全,”吴用用空闲的手,握紧了纯翼,郑重的说道:“吴某,无憾。”
    毫无征兆的,自纯翼眼中溢出一滴泪,吴用不由怔愣,少时便笑了,抬手抚去,将手移至纯翼脑后,缓缓靠近。望台的风,撩起两人的衣角,远远望去,已纠葛不清。纯翼闭目,泪水肆意,唇齿相依,纯翼抬手死死抓住吴用的衣襟,只盼能一直偎在这温暖里,死也甘心。
    回了大厅,众人还在嘈闹,吴用见状顿觉头疼,这铁牛,放在哪都是个祸端。
    “哎,哥哥哥哥。”见吴用回来,李逵又凑了上来:“你来评评理,俺是不是前些天刚帮了您大忙,啊?俺在这梁山,那也是有功之臣,说怎的,也不能让他们这般取笑俺。”
    宋江见此笑笑,还未答话,吴用上前:“嗯,铁牛兄弟着实有功,那大名府之行,可真是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哎……那,那俺不是没说话嘛!”
    “没说话尚且会坏了我的大事,这要是许你随意言论,我还去那大名府何用?”
    “这……这……”李逵哑口无言,众人皆畅笑出声。
    “说到大名府,”宋江坐上正座:“也不知这卢员外现今情况如何。”闻言,众人皆陷入沉默。少时,石秀从人群中走出:“公明哥哥,石秀愿请缨,前往大名府打探消息。”
    “小弟也愿意一同前往。”杨雄也走了出来,拱手道。
    宋江看了眼吴用,吴用点头,点头后又看向纯翼,纯翼眼角微红,显然刚才是哭过一场。看见宋江和吴用都看着自己,她登时的笑了笑,点头同意。
    宋江见二人都同意便说道:“那好,二位兄弟便一同下山,也好相互有个照应。若探得半点消息,也要速速报回山寨。”
    “明白!”两人转身便出了大厅,匆匆下山去了。
    谁知,这一去竟是整日未归,吴用算了算时辰,按时间算理应回了山寨才是,可如今不但是一点消息都未曾带回,这杨雄、石秀两位兄弟也不知所踪。如此坐等也不是办法,吴用起身与纯翼向宋江房间走去。
    “如此,就拜托戴院长了。”
    “哥哥放心,我这就速去速回。”
    临进门的时候吴用便听到里面些许对话,轻轻敲了门扉。
    “何人。”
    “哥哥,是我和纯翼。”
    略等了少许,门便被人打开,迎出来的人正是宋江:“军师和妹妹来的正好,快请进。”
    将吴用和纯翼让进屋内,正看见戴宗站在厅堂。吴用上前两步,说道:“戴院长这是……”
    “啊,公明哥哥挂念杨雄与石秀二位兄弟,正命我去大名府打探情况。”
    “哦?”纯翼看向宋江,宋江笑道:“莫不是我与军师、妹妹又想到一处去了?”
    听言,吴用摇了摇羽扇,低头浅笑:“如若没有想到一处,小生又怎会带着妹妹这个时辰来哥哥房间。”
    “哈哈哈,甚好甚好,军师和妹妹还有什么需要嘱咐,便一同说与戴院长吧。”宋江坐回椅上,沁了口茶。
    “此番前去只为探听消息,消息一到你便迅速回山寨告知。另带上些兄弟,可在你回山寨时留与大名府,有备无患。”
    “得令。”戴宗拱手。正要出去,听得外面花荣喊道:“公明哥哥!杨雄兄弟回来了!”
    听得此消息,宋江当头便出了房间,吴用与戴宗、纯翼紧随其后。
    到了厅堂,便见得杨雄被众人围在当中。王英眼尖,看到宋江前来便喊道:“哥哥来了!”
    众兄弟听得,立时让了条路出来,杨雄上前拱手:“公明哥哥。”
    “杨雄兄弟,怎得就你一人?石秀兄弟呢?”宋江扶他起身。
    “唉!”杨雄喟叹:“今日去那大名府打探消息,路上便撞见了燕青兄弟,得知卢员外被贼人陷害,刺配三千,中途险些被小人谋害,还好被燕青救下,可已然受伤,便找了间店栈休养。听及此,我与石秀兄弟便决定一同前去搭救,可谁知找回休憩的地方时,卢员外已被贼人抓走。我与石秀并燕青兄弟便混进大名府打探究竟,竟知晓梁中书决定当街斩首卢员外,情急之下我等便伙同燕青兄弟去劫了法场。奈何官兵众多,我与他二人打散,便先回来通报哥哥。”
    宋江听后并未言语,径直走向主座,站于厅上,闭目深思。吴用也站于他身旁,思量计策。“这可如何是好……”见宋江迟迟没有开口,众兄弟纷纷议论。
    “哎,哥哥,”此时,李逵从人群中撞了出来:“让俺铁牛去!定把那大名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俺石秀兄弟救回来!”
    “不可。”纯翼开口:“现在万不可轻举妄动,如若激怒了那梁中书,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俺……”突地王英堵了李逵的嘴,到嗓子眼的话就这么生让李逵又咽了回去,正要发怒,王英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俺的黑爷爷,趁公明哥哥还未发怒,你万不要再说话了。”李逵听言,偷偷看了正在深思的宋江两眼,最终悻悻的闭了嘴。
    “戴院长。”许久,宋江终于开口。
    戴宗听得自己的名字,向前上了两步,拱手道:“在。”
    “你现在就依在我房时说的计划前去大名府打探消息,定要探得石秀兄弟的下落。”
    宋江话音未落,吴用便补充道:“此去大名府万不可冒然行动,如遇到突发情况,随机应变,但须尽早报回梁山知晓。”
    “得令。”戴宗欠身,正要走却被杨雄拦下。杨雄伸手拦住戴宗,转身向宋江说道:“哥哥,请让我与戴宗兄弟一同前去,我更熟悉情况,也可早些联络到燕青兄弟。”
    “如此你便与戴院长一同前去,多带些人手,以防不测。”吴用说道。
    “慢!”纯翼趁二人还未答允,忽然打断吴用的话。“妹妹是何意思?”
    吴用和宋江都有些惊诧,问道。
    “两位哥哥,非是纯翼心狠,如若这次下山再遇此类事情,两位万万不可互救,必保一人可逃出重围,定要有人回来报信,……而且也再不可像石秀哥哥,如此莽撞。”
    “是!”二人接令而去。
    “如此看来,发兵大名府,还需尽早盘算。”宋江叹道。
    “哥哥莫急,待消息传回再做打算不迟。”吴用和纯翼安抚道,宋江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戴宗便回了山寨:“哥哥,军师。”见戴宗跑进厅堂,宋江、吴用和纯翼三人即刻上来迎接。
    “戴宗贤弟如此急切,想是形势有变。”吴用如是推测,宋江闻言便上步问道:“卢员外与那石秀兄弟现今如何?”
    见宋江问的急,戴宗紧忙回答:“两人尚未处斩。不过梁中书自醉仙阁一事之后,大动火气,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所以,小弟以哥哥的名义发了一个攻城檄文,以此来恐吓那些狗官,让他们不敢妄自加害。”宋江听完,稍稍思量了阵子,走回吴用身边,说其道:“看眼下形势,兵在必发。只是若狗官被惊吓急了,加害我两个兄弟,该如何是好。”吴用垂眸,将心中所想慢慢道来:
    “依小生推测,他二人暂时性命无虞。那梁中书虽有依仗,但凡事要依王太守之言,王太守是性懦之人,看了戴宗兄弟的没头告示必献计以他两个为要挟使我等不敢贸然前进,一面向京师请援。”
    “嗯。”
    不多时,宋江和纯翼点了点头,认同了吴用的说法。转念一想:“只是山寨与那大名府相隔千里,其他将领又没有戴宗兄弟一日千里之能,如何救得。”宋江看向吴用和纯翼:“两位,有何妙计?”
    吴用眸中闪过一些光亮,答道:“兄长放心,我等犹疑之处亦是大名狗贼犹疑所在。正所谓用兵奇正相依,我梁山泊千里出奇兵,袭掠大名府,在气势上,便更胜一筹。”
    宋江虽赞同吴用的想法,然还是有些许顾虑,他来回踱了两步,又转回吴用身边:“出兵千里在外,若朝廷派大军来犯我梁山,我等回兵不及,其后果不堪设想。军师可否想到?”
    听及此,吴用笑笑:“吾观当今朝廷之将,能当此大任者几无。兄长大可放心,留下一半头领驻守山寨,其他一半随军出去攻打城池,定无大碍。”
    “好!”宋江登时便定了决心:“此一战,必大挫官军锐气!今后我梁山泊,定是所向披靡!即刻升帐,分点兵马!”
    “得令!”众兄弟皆起身,拱手领命。少时,众头领便聚来正厅,宋江、吴用和纯翼站于厅上。
    秦明上前道:“哥哥,发令吧!我等杀向大名府,把它夷为平地,叫那些狗贪官不敢小觑我梁山好汉!”
    “对!说的对!”众兄弟跃跃欲试,近些日子在这山上也闷散够了,早该下山活动活动筋骨才是。
    林冲见状,也上前道:“看当今天下,州府县衙,哪个敢跳出来,就当头给他杀威棒!”
    “哈哈哈哈!”李逵更是焦心的很,听得有仗可打,早已笑不可抑,一边磨蹭着他的两把板斧,一边笑道:“哎呀!哥哥,俺这两把板斧,可是多日不曾发市了,啊?听得这打州劫县,他们早就安奈不住了!”
    “对!好好教训教训那些狗贪官!”众兄弟连连附和,人心早已凝铁成钢,吴用见状,笑了笑,这眼下,正是发兵大名府的最好时机。
    李逵登时请缨,当这大军先锋。上次与吴用大名府之行,说也说不得,做又做不对,把李逵憋的好生烦闷,这如今总算有仗打了,他当然要第一个杀将出去,方显他的本性。
    吴用见状,上前一步:“既然你要去,便叫你做先锋,点与你五百好汉冲头阵,来日下山。”
    李逵听言,心便美开了花:“嘿嘿嘿嘿,还是军事哥哥知道俺铁牛,啊。这前次去,那俺是一声作不得。今日去得,便吼他丧了胆!”
    宋江笑了笑,转言道:“铁面孔目裴宣!”
    “小弟在!”裴宣上前拱手。
    “拨派军兵马。”
    “得令!”裴宣闻言,站在厅下,展开卷宗,点得出征将领。出征的头领皆已领命。
    宋江再次开口:“入云龙公孙胜,赤发鬼刘唐,美髯公朱仝,没遮拦穆弘。”
    “我等在。”
    “四位头领把守山寨,须十分戒备。”
    “是!”
    正是秋末冬初,严寒难耐,这大雪的天气本不适合出兵征战,奈何众兄弟早已养满了精神,正等着这战事,早已摩拳擦掌,即刻便下了梁山。李逵率领的先锋队,到飞虎峪时却被大队官兵拦住了去路,李逵见状好生兴奋,大声喝道:“呔!可认得你梁山泊好汉黑爷爷吗!”
    众将士见来者区区百余众,便嘲笑道:“每日只说梁山好汉,原来是这等流民草寇?何足为惧啊。先锋!依我看,何不捉拿此贼!”
    “你们这帮鸟蛋!”李逵可受不了这磨磨唧唧的打仗方法,他几乎站在马背上喊道:“还磨叽个什么啊!敢过来和爷爷战个三百回合吗!”
    “这等小人物,也需要本将出马?”索超不为所动,径自嘲笑道:“自有人立功。”转言道:“王定。”
    “末将在。”
    “与我拿下这黑大汉!”
    “末将得令!弓箭手准备!”一声高呼,弓箭手皆已就位。
    见对方有了动静,李逵早已按捺不住,使劲夹了马腹,大喝道:“杀啊!”便当头冲将上去。
    “放!”索超见状,立时下令弓箭手攻击。见李逵这等架势,确是令人心生畏惧。箭如雨注,李逵并非马上将,躲闪不及,马匹中箭倒地,登时便让李逵摔了个嘴啃泥。李逵哪吃的起这窝囊气,起身抡起板斧就要冲杀上去,身后的弟兄们见这势头,立时举盾将李逵挡了回来。箭依旧未停,挡住李逵的盾上也早已是插满了羽箭。众兄弟掩护着李逵连连后退,索超见状,觉机不可失,高喝道:“冲啊!”千余官兵杀将而出。正在这时,早已在山头上观战的纯翼,挥羽扇,直指李逵等人的方向。顷刻,伏于附近的兄弟以盾连成墙,后面的兄弟燃起手中火棍便扔向官军阵中。盾甲皆是木制,如此火攻,对方早已溃不成军,阵势大乱。还未等索超等人反应,梁山大军便杀将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好一副地动山摇的磅礴气势,好一通厮杀,宋字大旗登时湮灭了整个军队。索超奋力厮杀,总算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剩下的部卒逃去。这开门一仗赢的好生痛快,吴用和纯翼在高处看的一清二楚,此仗已完胜。
    吴用摇了摇羽扇,说道:“大名府军兵败走,心中必怯,若不乘胜追赶,恐其恢复元气。此机难得。”
    “嗯。”宋江听了二人的话,点头:“军师所言极是。”转身道:“郭胜、吕方。”
    “在!”
    “你二人随即传令各路头领,率精锐兵马乘胜追击,不得有误!”
    “是!”二人得令,宋江上马,举剑指前,喝道:“杀!”
    奈何追至城下,索超率部已逃进城池,城门紧闭,失了良机。“哥哥!兄弟们回来了!”还未进帐,便听得秦明的声音传来。“哥哥。”孔明、孔亮见众位哥哥回来,拱手相迎。“诸位兄弟,有何斩获?”宋江坐于主座,问道。
    “唉!”秦明重重叹气:“北门那边小弟日夜去骂,可恨他就是坚守不出!”
    话音刚落,花荣便开口:“西门那里他也是绝不肯出城,昨日我们强打城门,他却派出一群百姓出来抵挡!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后撤,未曾占一点便宜。”
    听及此,宋江怒极拍案:“狗官着实可恶!竟然不顾百姓性命!真是卑鄙之极!”
    呼延灼也说道:“这帮狗官只顾着自己的性命,根本就不考虑百姓的生死!只要我们接近城门,他们便赶出一群百姓来!随后便是箭如雨下,唉,因此我们数十位兄弟也中箭受伤。”
    林冲待呼延灼说完,开口道:“我等伏于山林,未见一兵一卒。”情况皆已说清,宋江思量:“久围不下,诚恐有失。然,无计可施也……”
    吴用在一旁,早已将所听一切逐字分析过,心中已有计策,虽不是完全,却可尝试一番。他起身,走到闭目沉思的宋江旁边,说道:“哥哥,可让杨雄、燕青在城内呼应,到处散布传言。就说梁山泊明日要大举攻城,百姓可出城逃命,待城内大乱之时,我等乘势而进,必可得这城池。”
    宋江闻言,方才想到杨雄与燕青二人并未随戴宗回梁山复命,此时正潜在城中,如若可以联络二人,此计可施。宋江紧锁眉头,闭目深思,手中虽拿着书籍,却无心翻看。现今,先机已失,奈何大名府坚守不战,分明是在拖延时间,如若不尽早想出破城的方法,恐有变故。如今梁山头领几乎倾巢而出,朝廷若此时派兵攻打,恐回兵不及。戴宗并未前来,这山寨近况又无从知晓,如若朝廷大军攻上梁山,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哥哥。”正在思量,却被打断,听得声音便知是谁,抬头,果然正是吴用和纯翼站与身边,宋江引了吴用和纯翼:“两位坐。”
    待坐定,纯翼开口:“探子来报,刚才城内一片慌乱,但此时又恢复平静。”
    “唉……”宋江长叹,这不是意料之外:“看来燕青杨雄并未得手,此计不成,当用何计。”
    吴用一时也没了主意,并未开口,少时,宋江继续道:“刚才来报,有三骑快马奔出城去,必是梁中书差人去京师告急。为何不见他的援军到来呢……”
    宋江自是有所思量,可他的想法着实让自己烦躁不安,他起身来回踱着步子:“他丈人蔡京得知消息后,必会调兵遣将。当中恐有良将啊……”
    听及此,吴用脑中闪过念头,起身走到宋江身边:“山寨有危。”
    “正是。”
    宋江和纯翼听言,并未显惊慌,这也是他们刚才所思量到的:“倘若他用围魏救赵之计,不解此处之危,反使大军取我梁山大寨,那山寨岂不空虚?”
    宋江急躁:“唉,山寨为何无人来报。”
    “哥哥!”正此时戴宗便冲进营帐,宋江见来人是戴宗,立刻迎了上来:“戴宗兄弟。”戴宗焦急万分,急道:“东京蔡太师拜请关菩萨玄孙,蒲东郡大刀关胜,引领一彪军马飞奔梁山泊来,山寨头领主张不定,请哥哥速速派兵回去,且解梁山之危。”
    宋江闻言,眼下形势果真应了自己心中顾虑,便说道:“戴宗兄弟辛苦先回,与公孙胜并刘唐知,大队人马星夜兼程,告他二人奋力抵抗,不得有失!”
    “是!”戴宗得令,即刻返程。如今回兵已是必然,但切不可心急怠慢,吴用上前:“兄长虽要撤兵,但不可急切,今夜晚间可先令步兵前行,留下两支军马在飞虎峪两边埋伏,城中知我等退军,必会追赶。若不埋伏,我兵必乱。”
    “嗯,军师所言极是,秦明在北门继续叫城,其余各门头领率兵于飞虎峪设伏,待到夜色降临,大军起营反寨。”
    大军开拔,行至山道蜿蜒处,吴用举了羽扇,向前望了望,便喊停了行军。宋江问道:“过了此山行不到半日便可到达我山寨,山寨是何等的紧急,军师为何却要慢行?”
    “兄长且看,前头那两座山高耸入云,山路蜿蜒曲折,若有伏兵,恐有危险。”听吴用如是说,纯翼却有些着急:“哥哥!妹妹先闯一回!”话音未落,人却早已策马冲出。
    “纯翼回来!”宋江阻拦不及,纯翼边冲边喊:“哥哥勿怪妹妹,妹妹死也要杀出一条路来!”宋江见纯翼无回头之意,只得转头说道:“花荣兄弟,速去接应!”
    “得令!”花荣闻言,带了一小支骑兵速速上前接应。
    纯翼奔到山口处,被几支飞过来了羽箭拦住脚步,登时火冒三丈:“什么人!”抬头看去,前方正驻扎着一支军队,领头之人正是丑郡马宣赞,他高声喝道:“哪里来的女人!给我纳命来!”
    “哼哼!”纯翼听言,不由嗤笑,登时拽了马:“你姑奶奶冰纯翼!奉命来取你的狗命来!”说罢,抄起长剑便向军队冲去。宣赞见纯翼冲来,夹了马腹上来迎战,纯翼哪有心情跟他浪费时间,这山寨大危,必须速速回去才是,奈何小小官兵前来阻挠,纯翼更是气愤难抑。抵飞了宣赞挥下来的长枪,站在了马背上。“可还有胆量与你姑奶奶再战?”宣赞也不是好惹的,竟接过将士递来的长枪,又与纯翼开战。纯翼站在马上,步步紧逼。正在纯翼不注意的时候,一箭竟射下了纯翼头盔的翎羽,纯翼一惊,宣赞竟将枪刺来。纯翼轻点马背,站在了宣赞的枪尖上。
    此时花荣带援军已到,一箭便夺了宣赞的头翎,连同阵旗也被射断。宣赞见如此,使劲摔下了纯翼,纯翼悬在空中,看着宣赞策马向回奔去:“撤!撤!快撤!”
    入夜,大军暂时休整,宋江扯了地图细细查看,吴用、纯翼、林冲、花荣皆在身旁。现如今,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又不知山寨近况,宋江心中忧虑层生:“我等被阻于此地,不知寨中兄弟们如何啊……”
    纯翼看了地图,少时说道:“现在情形大致如此,官军分为两路,一路攻打山寨,一路阻截我等返援。梁山人马被切为三处,一为山寨,二为水寨,三为我等大队兵马。只是现在这消息不通,首尾不能呼应,是最为懊恼之处。”
    纯翼看向吴用和宋江,吴用和宋江点头,然并未言语,纯翼便继续说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差人寻密道传递消息,使我等人马三处动作相依,叫官军顾左失右,大乱阵脚。”
    “各路要道皆有官军重兵把守,闯关必被捉陷,如何是好。”
    “哥哥心中顾虑,妹妹早已想到。可差人,寻偏僻小路过山,再寻水路进入张横、张顺水寨中。”
    “嗯……”宋江点头赞同,转念一想:“谁又可以走这一遭呢……”
    正在苦恼,这时孙新与顾大嫂夫妇走上前来。
    “哥哥。”孙新开口:“我想哥哥必定担心寨中兄弟,我夫妻两个便来讨个报信差事。”
    “你夫妻二人愿走这一遭?”宋江问到。
    “是!主帅以为如何?”顾大嫂虽为女流,然亦是个性格豪爽之人。
    宋江闻言,看向吴用和纯翼,吴用和纯翼微微点头。毕竟夫妇两人行动,即使遇到官军盘查,也好蒙混过关。宋江见吴用和纯翼都点头答应,便说与二人:“自然可以。”听言,夫妇二人相视一笑,纯翼这时补充道:“就姐姐姐夫二人速到水寨,告知张横张顺兄弟,要使水陆两军相互接应传递消息,再回寨中禀报,说与我和两位兄长知,好定破敌大计。”
    “这个自然。”张新立刻应允。
    宋江起身,走到张新夫妇面前,将手搭于两人肩上:“此行关乎山寨存亡,系于贤夫妻一身,万望小心谨慎,如遇官军盘查,须想方设法脱身,拜托了。”
    见宋江如是言说,夫妇二人拱手道:“哥哥重托!小弟夫妻万死不辞!我们连夜便去。”宋江拱手相送:“保重。”
    待目送张新夫妇二人离开,宋江坐回案旁:“这如今形势于我等大为不利,如若做最坏打算,当如何应对?”
    “既然我梁山大军被限制在此,量关胜大军不会以重兵攻打山寨,定相与我等周旋。既如此,我等便顷尽全力与之抗衡,如此可缓解山寨之危。我等现如今也只能等姐姐姐夫二人的消息传回,才能再做计较。”宋江听后,点了点头,纯翼摇了摇羽扇,靠在吴用怀里闭目养神,林冲与花荣二人也靠于树旁养精蓄锐。这一夜比起往常,真是漫长万分。
    然已等至天色大亮,也未曾等回半点消息,恐有变故。现如今形势也容不得拖延,如此,只能看今日正面交锋的结果,再做计策。
    两军对垒,气势相当。韩滔为首阵,与宣赞交手败下阵来,这一阵只为试探敌情,见大刀关胜并未坐镇军中,秦明高喝一声:“战车出阵!”顷时,擂鼓阵阵,从兵墙中冲出十余辆战车,兵刃外扬,铁链护身。宣赞见状,喊道:“冲锋!”一声令下,官军倾巢而出。秦明等的便是此时:“战车出阵!”话音落,数量战车便横冲出去,所到之处尽是官军残骸,战车本身有铁甲护身,未曾被伤及分毫,可车外的官军却一一应声而到,没了性命。
    见部卒损失殆尽,宣赞只得带着剩余官军退去。
    这一战,只为引出关胜,如若他在这军中,山寨可保无虞。果真,待官军杀回,当头之人便是大刀关胜。远远看去,那大刀关胜的模样真真是像极了祖上武圣人,眉目间英气逼人,好一副大将气派。宋江由衷赞叹:“将军英雄,真是名不虚传呐。”
    纯翼听言,愤道:“我等兄弟自上梁山,大小五七十阵,未尝挫锐气,今日何故灭自己威风?”说罢,便大头冲了出去。
    “纯翼且住!”谁知,那关胜竟先开口。冰纯翼勒马:“你认得我?”
    “贵妇娘娘,谁不认得。且唤宋江出来,我有话问他。”
    宋江听言,夹了马腹上前,站于纯翼身边:“在下宋江,将军请问。”
    “汝为郓州小吏,安敢背叛朝廷?”
    “奸臣当道,不许忠良进身。贪官污吏,陷害天下百姓。我梁山众兄弟,替天行道,并无谋反之心。”
    “一派胡言!”关胜听言,怒斥道:“分明是草寇!替何天!替何道!天兵在此,还巧言令色,若不下马受缚,定叫你粉身碎骨!”
    “敢侮辱我梁山好汉!”关胜话音未落,纯翼早已怒不可遏,喝道:“我便取你性命!”说完便冲将上去。关胜见状,道:“好言相劝,你等执迷不悟,莫怪我刀下无情!”策马而出。
    此时秦明也杀将出来,三人战的正酣,不分高下。宋江却高喝道:“秦明兄弟!快快归阵!”
    “什么!?”秦明听得,诧异万分,然军令不得不从,只得回头冲纯翼喊道:“妹妹!小心啊!”便策马归了军阵。
    二人旗鼓相当,无法分出高下,宋江此时并不想伤及关胜,便也令纯翼归阵。纯翼只觉窝火,奈何军令难违。待纯翼归阵,十余辆战车冲出,直逼官军而去,关胜站于军前,凛然自若,战车冲至面前,他一脚踩于马背,高高跃起,一刀直劈而下,战车应声尽碎。战车之内也仅是士卒,战车已碎无以为障,关胜一刀便取了他们的性命。
    真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关胜一人连毁数车,直至派出阵的战车无一完好。关胜从战车堆砌的残骸中凛然走出,宋江见状,由心赞叹。关胜一步便迈于残骸之上,厉声高喝:“杀!”
    官军倾力杀出,关胜只是看着,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厮杀,梁山军队节节败退,然阵旗竟从未倒地。不仅因为扛旗的兵卒换了一个又一个,前赴后继,不顾身上伤痛,不顾个人性命,而且纯翼也在大旗旁边,暗暗的用法术守护着,不仅保护这些宁死扛旗的兵卒,也保护着大旗。即便明知是死,那展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从未败下,迎风而展,屹立未折。
    关胜远远看着,不觉间,眼眶浸湿。如若不是心之所向,若不是忠肝义胆,任谁会顾得这一面旗子。这旗并非立于人上,而是伫于心间。
    这一仗,宋江败的心服口服,他现今所想,如若能收复此将,定能使梁山泊如虎添翼。吴用和纯翼闻言,相视浅浅笑过,这一战下来,吴用和纯翼早已知宋江心中所想。
    “军师和妹妹不要光笑,倒是谋谋良策,使其归顺我梁山泊。”宋江无奈笑道。
    “嗯,”吴用点头应允:“那关胜勇猛异常,军师和娘子自有良计,智取关胜。”入夜,帐中嘈闹异常。
    “不能归顺!”
    “还是归顺了吧!”
    “要去哥哥去!我秦明死也不去!”
    待兄弟们吵闹之时,宋江与吴用将呼延灼请至一旁低声言语。这便是一处戏,吴用自知关胜定会派小校前来打探消息,这番吵闹也是故意安排好的。待他们取得梁山分为两派的消息之时,便派呼延灼前去佯降,这番计较只为日后得以擒关胜定下先机。
    待呼延灼离去,宋江坐于案旁。吴用和纯翼去帐外观望了阵子,未见人影,便将兄弟们遣散回房。此时,方才吵闹的景象,应该已传入了关胜帐内才是。站于门外,纯翼深深叹气,苍白的雾气模糊了他姣好的容颜,已是入冬,寒入骨髓。纯翼看着渐渐飘散的水汽,目光渐深,她并不是容易伤感之人,只是这萧瑟的季节使然。
    如此煞费苦心,却不知结果将如何。如若计策顺利,关胜上梁山便指日可待。只盼呼延灼能尽早得了关胜的信任,方能如愿。
    正思量,肩头感到些许重量,回头便看见吴用为自己批了披风,站与身旁。
    “看来妹妹心中忧虑颇多啊……”好似叹息,吴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只是倦了。”纯翼收紧了披风,入夜的风凛冽而锋利,掠过肌肤时传来阵阵刺痛。吴用感受到她这微小的动作,伸出手,将纯翼两手拢于掌心,捧在面前,小心的捂着:“你若再这般不会照看自己,我怎可放手去搏。”
    “自是可以,心怀苍生者,怎可拘泥于此。”纯翼有些嗔怪,她想抽出自己被禁锢的手,却被吴用用力扣住,这时吴用低低的笑了,许久,他敛了笑容:“吴某之心,既可容得天下,怎能偏偏少了你。”
    听及此,纯翼使劲抽出自己的手,背过身去,怒道:“纯翼怎可与天下平坐!纯翼之心!又怎可与苍生之心相提并论!”忽的又转回来:“纯翼心中之人,应是顶天立地!学究并不是为儿女情长所绊住脚步之人!果真,纯翼的牵绊,错了么!”
    吴用没有言语,他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没有星光的天空像是巨大的黑幕笼罩在头顶,一时间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耳边寒风咧咧,却撼不动这沉重的夜幕。许久,他把目光放回纯翼身上,淡淡开口:“吴某要的,与哥哥一样,只是当今天下。”
    “学究此话何意?”
    “妹妹不知?”
    纯翼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吴用带笑的双眼缓缓的摇摇头。吴用笑意更浓,却没有回答纯翼的疑问,径自将目光又放回漆色的天幕中。
    纯翼刚想开口再问,此时小校来报,得知呼延灼已顺利取得了关胜的初步信任,明日可依计行事,吴用心中缓和不少。
    次日,两军对垒,呼延灼出阵叫仗,宋江见状,派了黄信上前应阵。这令黄信应头阵也是宋江与吴用、纯翼商议许久所作出的最好选择。一是黄信本不如呼延灼,第一阵自败,如若败阵后退兵,呼延灼劝关胜不得追击也有了充足理由。二,是这黄信也曾为朝廷当差,令他出现在关胜面前,也好让关胜知晓,梁山之人并非皆举于市,并非他们口中的流氓草寇。
    呼延灼果真将黄信击于马下,高声喝道:“还有谁敢出阵!”此激将之言一出,李逵、林冲、秦明便想要抢出军阵,却被宋江喝住:“都给我回来!”
    李逵怎可受这窝囊气,嚷道:“俺要去杀个痛快!俺都憋屈死了!是死是活,哥哥休管!”说完就要冲出,宋江却冷道:“谁在向前一步,定饶他不得。”李逵听言,只得吞声,退回军阵。
    果真呼延灼归了阵地,少许关胜便带大军退了回去。宋江与吴用、纯翼见状相视而笑,这一阵,计已落成,只待今晚。
    回了营帐,宋江便将呼延灼佯降之事告与众人,李逵听言登时来了精神:“哈哈,哥哥为何不早说!害的俺以为自家兄弟真投了那官军去!”
    “早说与你,今日这戏如何演的真切啊,啊?”宋江笑笑。
    “呃……那,那现在当如何是好?”
    “今日夜,关胜部比在呼延将军的带领下,夜袭我中军帐。”纯翼摇了摇羽扇:“花荣兄弟、三娘并林教头为首领,带领一队人马在营外设伏,阻截关胜部突围而出的兵马。”
    “得令!”
    吴用点点头,转向秦明:“秦明兄弟也带领一队人马,再外侧呼应,若有其余方向杀逃者,一并拿下。”
    “是!”秦明拱手领命。
    “阮氏三雄!”
    “在!”
    “关胜部举兵夜袭,营内必定空虚,你三人率弟兄此时直插他营地,一夺粮草,二烧毁他的营寨,令他回头不得。”
    “是!”阮家三兄弟接了命令,便出帐准备去了。
    这时李逵到愈发不满,他上前两步:“诶,哥哥,为啥没有俺铁牛的事啊!”
    “你这黑厮,今日这般莽撞,便让你在屋内好好反省!”宋江佯怒道,李逵扁了扁嘴,忿忿的退了下去,待走到帐口,吴用便喊住他:“李逵。”
    “在,在!”听到吴用喊自己,顷刻便来了精神,回身大步走回厅前。
    “今夜你便负责接应呼延将军,不得有失。”
    “好,好好!”李逵连连点头,有事做就比面壁思过好:“嘿嘿嘿,还是军师哥哥知道心疼俺。”
    吴用听了,轻轻回头看向纯翼,“是我家娘子知道你,你快去吧!”
    李逵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见吴用给他安排活儿了,自是高兴,也不管吴用嘴中的“我家娘子”是谁了。
    众人领命,退出帐外为今夜之行做准备。
    宋江目送各个头领出了帐子,自己也走到帐口,看着灰蒙的天空长舒了口气。今日之计若成,梁山又得一勇将,到那时再发兵大名府,定能救得卢员外与石秀兄弟。如今天已渐凉,须抓紧时日才行。
    “吴某要的,和哥哥一样只是当今天下。”
    纯翼看着吴用的背影,陷入沉思,昨夜之话仿佛还响在耳边。百思不解,这句话究竟何意。可眼下又不是问及的良时,心中疑惑难解,着实撩的人意乱心烦。
    吴用回头之时,正看见纯翼若有所思,走至她身边也毫无察觉。
    “娘子。”吴用轻轻唤过,可纯翼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吴用顿觉奇怪,伸手搭在纯翼肩膀:“娘子?”纯翼猛然惊醒,竟差点将手中羽扇掷于地上。吴用见状,关切的问道:“娘子在忧心何事,竟如此失神。”能使纯翼心不在焉实属罕见,吴用不由皱了眉头。
    “我……”纯翼终于从慌乱中回神:“无碍,无碍……”摆了摆手,想走出去,却被吴用一把扯住:“我的娘子可从不是会这般失神之人,究竟所为何事?”
    纯翼只是任吴用拽着,并未言语,许久,纯翼好似卸了力气,垂眸叹道:“昨夜学究曾说,你要的只是当今天下,却是何意……”
    “原来是在想此事?”纯翼没有说话,无力的闭目,点了点头。吴用却松了口气,嘴角挂着些许笑意,他走到纯翼身后,张开双臂将那人困进怀抱,附于耳边低声道:“吴某要的,只是当今天下,当今这个,有你的天下。”若吴某失了天下,尚有你相伴左右,可若失了你,吴某何以得天下。
    纯翼听言,心中豁然,这一夜的苦思仿若顷时变得无力,不该疑虑,吴用心中将自己看的如何,自己心中自有评定,奈何太怕失去。纯翼兀自嘲笑,自己何时竟变得这般患得患失。纯翼转了身,将头抵在吴用肩上,浅浅微笑。过了一会儿,纯翼脸上的笑意竟多了些。轻翘起脚尖,趁吴用不注意,吻上了吴用的脸颊。
    入夜,宋江正坐于案旁翻看卷宗,吴用搂着怀中的纯翼坐于副座闭目养神。忽听得营外嘈乱的喊杀声,宋江与吴用、纯翼相视一笑,计已落成,尘埃落定。宋江忍耐不住,便与吴用、纯翼一同出了营帐,看着被梁山兵卒团团围住的关胜,仅是持刀而立,便无人敢上前冒犯,眉目中英气逼人,好一副活脱的关菩萨模样。
    “真乃神武也……”宋江由衷赞叹,吴用听言,也点了点头,冲纯翼笑了一下。
    次日一早,关胜,宣赞并郝思文便被缚进帐中,宋江即刻上前,为关胜松绑。待站定,拱手道:“大刀关胜英勇盖世,我等亡命狂徒冒犯将军虎威,还望将军赎罪。”说罢,欠身行礼,恭敬有加。见关胜不为所动,呼延灼也上前进言:“将军,宋江哥哥爱才,怕伤了你才出此下策。万望将军能够免赎在下虚降之罪。”
    “哼!”关胜听言,好不气愤。李逵哪见得别人这般态度对待宋江,登时便蹦起身:“你这鸟厮!”众人见状也速速起身,深怕此时李逵冲动酿成大错。
    “铁牛!”正欲动手,却被宋江拦下:“休得无礼。”李逵闻言,憋闷的坐回椅上。众人也均坐回位上。宋江上前,走到关胜身边:“欺蒙之罪,都算到宋江身上,宋江,任由将军出气。只是两军交战,刀剑无眼呐,若不用此计,两军将士死伤又何止万千?朝廷不与援兵,将军孤军深入,试想一下结局还能会怎样。”
    夜深,吴用和纯翼左右思量,仍觉不妥,起身向宋江营帐走去。
    “哥哥。”到了帐口,吴用和纯翼见帐中烛光未灭,轻轻唤过帐中之人。宋江听闻,迎到帐口:“军师与妹妹怎么来了,快请进。”掀开帐帘,宋江忙将吴用和纯翼让进帐内。进了帐,宋江倒两杯了温茶,捧与吴用和纯翼:“两位何事,竟要深夜前来,莫不知这帐外严寒难耐么。”
    纯翼接过茶杯,浅浅低笑:“哥哥何时竟变得这般体贴入微,竟比我家学究好些。”
    “呃,呵呵,妹妹玩笑了。”让吴用和纯翼入座,宋江坐于其身旁位置。
    待坐定,吴用敛了笑容,开口道:“明日发兵大名府,有一人仍须提防。”
    “哦?”宋江也正色道:“何人?”
    “便是那急先锋索超。”纯翼摇了摇羽扇,抢过了话头:“此人刚毅勇猛,铁牛为先锋初打大名府时,正是撞上这急先锋。他竟能拦住铁牛的攻势,此人之能万不可小觑。”
    “嗯……”宋江点点头,突想到什么,便说与吴用和纯翼:“刚才小校来报,闻达并梁中书已携家小逃与京城而去,临阵脱逃。”
    “如此,那军帐中恐已空虚,如若小生所料不错,明日迎战之人恐只有索超一人。”
    “如若那索超当真只身前来,定杀之不得。”宋江叹道:“朝廷之人皆贪生怕死,这般敢于迎战逆境之人,断不可轻易葬送。”
    “妹妹自是知晓哥哥如此思量,早已有计,定能得索超于帐下。”纯翼端起茶杯,沁了一口不由皱眉,这光顾着说话,茶已尽凉,有些闷气的将茶杯掷于案上。吴用见状,伸手碰了碰茶杯,低声笑笑,起身从炉上取了仍在温热的茶壶,到了些许热水于杯里,捧与面前,将热气吹散,试了试水温,便递回纯翼手里才继续说道:“这世事皆应了娘子所想,奈何一杯凉茶却扫了娘子之兴。”
    纯翼见吴用对自己如此悉心,接过茶杯竟一时不能言语。
    宋江见状,眉眼间已知二人其意,便故意问道:“这军师娘子有何计策可得索超?”
    “啊。”听及此,纯翼方回神,刚欲细说与宋江知晓,目光一转,却将话头忍了回去。心想,今日怎能让他在这话语上占先,纯翼从未在这口舌仗上吃过亏,此次,亦不例外。
    宋江和吴用见纯翼没了下文,不得不一同追问:“妹妹?”见宋江和吴用此举,暗自笑笑,摇了摇羽扇,不紧不慢的将杯中差饮尽,摆了一副故弄玄虚的口吻说道:“待明日,方能知晓。”吴用和宋江闻言,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你个冰纯翼,当真绝顶机敏,好!那吴某与大哥,但等明日!”
    次日,纯翼唤过关胜并呼延灼二位将军入军中帐。
    “妹妹,纯翼妹妹。”二人进帐,便先行了礼。宋江示意两人入座,待落座,纯翼便直入主题:“今日一战,那急先锋索超,伤不得。”
    “哦?却是为何?”呼延灼先发话。
    纯翼走到宋江案前:“昨夜探得消息,那梁中书与闻达已逃去京城,索超已孤立无援,如若今日仍来迎战,此将便真是一副忠肝义胆,失之不得。”
    “嗯,这般豪杰,若真失于此,便可惜了。”关胜抚了抚胡须,叹道。纯翼点了点头:“所以今日一仗,定要擒索超于帐下,此等良将,若归顺梁山,定能有一番作为。”
    “但听妹妹吩咐!”呼延灼、关胜拱手听令。纯翼向摇了摇羽扇,前踱了两步:“今日一战,关胜将军为先锋,然不可恋战,昨夜梁中书与闻达落逃,恐索超心中怨气甚重,关将军与其周旋,见机退回军阵,务必诱其深入。索超若穷追不舍,定顾不得身后官军阵营,呼延将军此时便率部从侧路阻截索超部军,使其失了援兵。至那时,关胜将军便可一举擒他。”
    “得令!”
    “关将军务必小心,定伤之不得。”宋江起身,走到关胜身边。
    二人拱手领命,速去军中准备。
    宋江和吴用目送二人离去,笑不可抑,转身看向纯翼:“军师娘子果然妙计。”吴用听言,浅浅低笑,但脸上竟有一丝嗔怪,“哥哥,这话……”。“为何不能再说?”纯翼不等吴用说完,竟靠近了吴用的怀里。正在此时,杨志进了军帐:“公明哥哥,军师……妹妹。”杨志自觉来的不是时候,想要离去。
    “杨志兄弟,何事啊?”宋江迎了上去,微微摇摇头。杨志拱手行了礼,开口道:“听闻今日之仗,对方军将可是急先锋索超?”
    “哦?杨志兄弟认得?”宋江诧异。
    “洒家与索超本是旧识,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哥哥莫要伤他才是。”
    “呵呵,杨志哥哥言重了,此番对阵,大哥定不会伤他分毫。”纯翼有些尴尬,抢话道。
    杨志听言,畅笑道:“如此甚好,那俺便留于帐中,如若能劝说他归顺梁山,也算是美事一桩。”
    “好!一切便拜托杨志兄弟了。”说罢,杨志便径自就座,宋江与吴用、纯翼三人相视而笑,今日之仗,定能得急先锋索超。
    果真,直至晌午,关胜便大步进了军帐:“哥哥,军师,妹妹。”宋江见状忙迎了上去:“将军,战况如何。”
    “这急先锋索超真乃豪杰之人,我诱其于我军阵之中,他见孤立无援竟无丝毫退意,反而愈战愈猛,未不伤及于他,我令士卒以绳索牵制,谁知那索超竟在被三五人牵制的情况下仍与在下奋战,还连伤数位士卒,方被擒获。”
    “好!”宋江赞叹道:“好一个急先锋!”
    “那人此时正在路上,少时便可至中军帐。”
    “好好好,有劳将军,快快坐下歇息。”宋江引关胜入座,自己也坐回案边。
    过了些时,便见一人被缚于帐中,两个士卒使力令那人跪在当中。杨志看清来人,登时便迎了上去:“兄弟,来,快快请起。”宋江见状,也起身上前。杨志将那人扶起,笑道:“想死哥哥了。”
    “没想到,在此与哥哥相见。”索超叹道。
    “来来,让兄弟受苦了。”杨志一边寒暄,一边为索超松绑,此时宋江也已走到跟前,上前为那人解开缚于身上的绳索。待绳索尽开,杨志从案上捧了酒水端与索超:“来,兄弟,先吃碗酒。”奈何索超不为所动,只是看了看杨志手中的酒碗,眼中尽是不屑。
    宋江见状,浅笑着说道:“一碗酒而已。”
    杨志自是知晓索超为何不肯饮下这碗酒,自古兵匪两立,何有同饮一碗酒的道理。杨志便明言相劝:“兄弟,跟着哥哥一起上梁山吧。”索超听言,将脸别了开去,他自命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如今却要与贼匪同流,心中自是不愿。杨志继续说道:“兄弟武艺超群,有万夫莫敌之勇。公明哥哥对你是敬重已久啊!”那索超依旧听不进,缄口不言。
    宋江上前,将如今形势说与索超,那索超也确是深受朝廷奸佞排挤之害,心中早已不满于官府如此这般相待,在杨志一再相劝之下,痛快的答应了入伙梁山,并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宋江见状,不由赞叹:“果然是急先锋,痛快。将军请坐。”此事终于落定,然吴用看着宋江强装笑颜的样子,又愁上心头,兀自低语:“大名府空城一座,只等明日大军开进,定可帮大哥救出……二位兄弟……”
    言将将及次,吴用便忽觉身体不适,脚下不稳,竟直直倒了下去。
    “学究!”纯翼见状,急忙上前。众兄弟闻声,见吴用倒地,也速速围了上来。
    众人将吴用扶起,靠于椅上。宋江和纯翼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再深的城府也关不住此时的焦急。纯翼将手垫于吴用腕处,细细为宋江把脉。此时花荣正巧进帐,见吴用此状,不由惊诧:“军师哥哥!”登时便冲了上来:“怎么会这样。”
    “饮酒时忽然倒下的。”纯翼此时也锁紧了眉间,伸手抚上吴用的面庞,试了试体温。
    “妹妹!快救救军师!”花荣焦急万分,竟忘了纯翼并非学医之人。
    纯翼将手收回:“众位勿急,”起身吩咐道:“速把学究抬进帐中找人医治。”转身,向宋江急道:“大哥,这仗还得打下去,妹妹虽说不如学究,但自觉也行。烦哥哥去传林冲、花荣、秦明、呼延灼进帐,快!”
    “好,这就去。”杨志速速冲出军帐。
    纯翼小心翼翼的将吴用扶起,命人背进帐中。这时众兄弟也已赶来,见吴用此番模样,登时急上心头:“哥哥!军师哥哥怎么了!”将将要追着吴用离去,却被宋江高声唤住:“四位头领留步!”众人回头看向宋江,然此时看见的,却与以往的大哥不甚相同。纯翼本就不善言笑,此时双唇更是抿成一条锋利的线,眼中的柔和之气也幻化为无,凌厉的目光直逼众人:“纯翼有话要说。”众人闻言,便跟着宋江和纯翼走回厅中。
    纯翼转身唤道:“大刀关胜,”关胜听闻,转身看向纯翼,纯翼伸手示意:“也请到这里来。”
    站在众将领之中,此时的纯翼像极了吴用,令人不得不俯首听令。
    “是。”待关胜站定,纯翼站于厅上,气势凛然,这与那平日温文尔雅的女子大相径庭,简直判若两人。
    纯翼冷然开口:“今日之事,是意外之事,不可传出军中营帐之外。我军在此,一防军心不稳,二防官军趁机偷袭。”再抬眸,眼中闪过丝毫冷冽之气:“纯翼在此,代学究行令。”
    常言道,一山难容二虎。可这梁山泊,却完美的容下了三位君王,宋江的沉稳,吴用的睿智,纯翼的大胆,缺一不可,相辅相成,令众人心服口服。
    “但听妹妹吩咐!”众人拱手待命。
    “林冲、花荣、呼延灼、秦明,率各军扎营待命,索超暂归呼延灼部。大刀关胜,居首中军,不离中军帐左右,各位意下如何。”虽是问词,却是笃定的态度,令人无言反驳。
    “我等遵命!”众人拱手领命,关胜此时却上步,道:“妹妹,末将无功无劳,怎敢居中军之位!且做帐前一卒,但听派遣!”宋江听言,上前一步:“关将军不必推辞,这也是我与军师很久之意,作此安排,众头领无人不服。”
    “关将军忠义过人,无人不服。”林冲说道,众兄弟点头认同。关胜见状,也推辞不得,登时拱手道:“小可领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纯翼听言,缓缓点头,看向宋江,见宋江眼里一份淡淡的信任,继续道:“好,今夜不可擅动,且看学究情形明日再行定夺。”纯翼转过身去,背对众人:“众头领不必在此守候,速回营履职,不得有误。”深吸一口气:“如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众人拱手退去。
    纯翼站于帐中,心中沉重。今日之事,万不可出任何差错,吴学究,万不可再出意外。
    回了帐子,李逵已经闻讯赶来,帐内好不嘈闹,纯翼迈进帐中便冷言低喝:“铁牛,不得喧哗。”李逵见来人是纯翼,登时便闭了嘴。宋江见纯翼进帐,便搬了座椅坐于一旁,纯翼坐到吴用身边。
    “军师仍是昏迷不醒,还说了许多梦话,却是听得不甚清楚。”宋江说与吴用,纯翼听后稍稍点头。吴用的脉象奇特,纯翼也未曾见过,这般病重,如若不尽早找人医治,怕是会出意外。
    现已近黄昏,四周又有战乱,这时恐也无法就近觅得郎中前来,当如何是好……
    这时宋江开口:“妹妹,我已让王英前去找寻郎中,些许时辰应该就能赶回。”
    纯翼听言,稍稍舒了口气,低头却看见吴用眉头紧皱,额头上尽是汗迹,纯翼抬手用衣襟小心拭去,轻轻伏在吴用耳边:“我以依你的想法下了命令,你可是哪疼,告诉娘子,好吗。”
    这一夜,漫长万分,众人未曾离帐分毫,皆守于军帐左右。关胜、呼延灼等人安顿好军务,便也来了这军帐守于左右。奈何枯熬这一夜任谁也受不得,临近清晨,众兄弟皆在帐中找了依靠之地稍稍浅寐。宋江坐于吴用身旁的椅子上亦是困乏难耐,支着头睡了过去。
    纯翼为吴用掖了掖被脚,无声叹息。这一夜,吴用梦话连连,睡得并不安稳,纯翼心中自是万分焦急,奈何无计可施,只得就这样坐于他身边,陪了整整一夜。少时,倦意袭来,纯翼也起身坐于案旁浅寐。
    好似感受到纯翼离去,吴用竟渐渐转醒,双眼虽已挣开,却看不清明。正待开口,却激起一阵咳嗽。宋江守的最近,登时便被惊醒:“军师,你醒了!”宋江喜极,赶紧转身寻找纯翼:“妹妹!快来看呐!军师转醒了!军师转醒了!”
    纯翼刚刚入眠,突地被惊醒,立时坐于吴用身边。
    李逵这时也被惊醒,开口便喊道:“兄弟们,军师醒了!”李逵嗓音本来就大,这一喊,将帐内帐外的弟兄们全数喊醒。大家立时围了上来,却不敢靠的太近,默契的留了些许空间,站于榻旁。
    见吴用转醒,纯翼心中缓和了许多,将他扶起,关胜递过一杯茶水。纯翼捧与面前,试了试水温,小心喂于吴用喝下。
    吴用缓了缓,轻轻按住纯翼的手,微微说道:“娘字,一夜乱梦,心中想的,都是你啊……”纯翼浅浅思量,这梦境之事万不是她现在担忧之事。正及次,吴用忽的痛呼出声:“胸口好痛……”惊得纯翼急忙掀起吴用的亵衣查看,这一看顿时惊的众人咋舌。
    胸口的衣服竟一片殷虹,纯翼眉头紧锁:“这是急火攻心,旧伤复发吧。”小心为吴用整好衣服,说道:“如今,也只能用止血药先止着血了。”宋江听后,微微点了点头,叫三娘出去取药,三娘立刻向帐外走去,刚走到帐口,却正碰见王英等人回来。王英扛着什么人,进了军帐,抬头看见三娘,即刻开口问道:“娘子,军师哥哥怎么样了。”
    三娘也顾不得回答,先将王英让进军帐。
    原来王英所扛之人便是他们辛苦找来的郎中,将人放下,众人便急切的让郎中为吴用医治。谁知那医生号完脉,竟跪地不起,拱手道于宋江、纯翼,这病他医不得。众人闻言,怒上心来,李逵更是怒不可遏,上前就要痛打这郎中,却被吴用出言拦下:“诶!生死由命,不要为难这位郎中……”摆了摆手,令众人将其送离。
    “相公。”纯翼轻轻唤过,吴用此时正是疼痛难耐,听得纯翼轻唤,刚刚传来的剧痛,咬牙咽下痛吟。纯翼见吴用这般隐忍,心中亦是疼痛万分,宋江低声道:“现在病军师体不安,须赶紧觅得良医医治不能拖延。依我看,先撤兵回山寨,待到冬尽春初之时再来攻城,为时不晚。”
    吴用和纯翼都明白这仗打的不易,心中顾虑颇深,念及卢俊义与石秀仍未救出,皆明宋江也是强装如此,并不肯轻言撤兵。这时身体之疾又传来一阵激痛,吴用登时难忍,痛喊出声。众人心焦万分,宋江赶紧扶了吴用躺下。
    “哥哥,这仗打的不易,怎可因学究重病就撤兵,妹妹不依。”
    宋江轻轻摇头“傻妹妹,你是他娘子,是他最相信,最依赖的人,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他呢?撤兵吧!军师挺不了多久,听话!”宋江微微笑了,摸摸纯翼的头。
    正在这时张顺从人群中扒了出来:“哥哥,军师哥哥怎么了。”
    宋江和纯翼从未这般焦急,心中慌乱尽显于脸上,宋江稍作解释,张顺探看了吴用的症状便陷入沉思,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口口声声亦念叨着什么。李逵见状先急着开了口:“喂!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啥意思啊。别藏着掖着,赶快讲个明白!”
    张顺稍做思量,转身说与纯翼:“军师,小弟知道一个人可以治好军师哥哥的病。”
    “谁?”纯翼急忙起身,这个消息对她来说重要万分。
    “扬子江边建康府的安道全,人称他为安神医,可治天下奇症和怪病。”
    听及此,宋江急忙开口:“如此人真有这般能力,速去请来与军师治病。”
    张顺这时却有些犹疑:“只是……安道全性格怪异,别人去的话,恐怕请他不到。”这便是他刚才摇头的原因,这安道全的性格着实令人捉摸不透。然张顺却请缨:“小弟愿当星夜兼程立刻把他请来。”
    宋江没有丝毫迟疑,即刻点头应允。可这时张顺再次开口:“只是……”忽听得这句转锋之言,宋江有些不耐:“还有何事!?”
    张顺急忙解释,如若没有重金相谢,怕那安道全不肯亲自前来。宋江听言,即刻拨了百两黄金与张顺,令他速去请安道全上梁山。此时已拖延不得,必须速速回山寨休养,营救卢俊义与石秀之事,务必要放一放了。
    宋江命众人去做大军回寨的准备,此时应即刻反山,不得再有半点拖延。那卢俊义与石秀二人,现今恐怕仍救不得,吴学究病重,纯翼如今已没了任何计策,军心不稳,若此时攻城怕有差池。一切,都须待吴用痊愈,再做定夺。
    为吴用穿好外衣,纯翼坐于榻边,心思凝重。这般重病如若不及早医治,后果不堪设想。看着吴用紧锁的眉头,纯翼心中说不出的恐慌。她不敢想,如若那安道全也治不得这重病,又或是时间拖延太久,如若吴用就此一病不起,这今后的梁山与自己,将何去何从……
    心思正乱,这时王英进了帐子,一边说一边向纯翼走来:“妹妹,众兄弟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当王英看见纯翼面庞时,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平日里,在众兄弟眼中,纯翼和吴用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喜怒从不形于色,外人断看不出他们心思分毫。然此时的纯翼,眉目间哀伤尽显,那双眸子中似有千万言语呼之欲出,却让人看得不甚明了。
    “好,启程回寨。”见王英进来,纯翼的表情便缓于自然,王英使劲眨了眨眼,好似刚才所见只是一时幻觉。
    纯翼将吴用抱上马车,坐于一旁,大军行进,纯翼微启窗帘,看了看外面,正值深冬,窗外已飘起鹅毛大雪。纯翼无力的叹了口气掩了窗帘,伸手为吴用掖了掖被子,抚上吴用脸颊,纯翼也皱了眉宇:“相公,千万要好起来……”双手捧着吴用的脸,额头相抵:“万不要令娘子空等……”
    大军星夜兼程,次日晌午终于回了山寨,众兄弟得知军师病重,皆焦急万分。宋江怕这般吵闹惊了吴用休息,便说与众人若无要事不得进吴用房间,皆于聚义厅等候,宋江有话要说。
    众兄弟听言,便纷纷在聚义厅等候,宋江将吴用送进屋内安置好,留了纯翼左右,说到底,照顾人的事,还是交与贴心人更周妥一些。见一切安顿妥当,宋江走向聚义厅。
    众兄弟早已等的心焦,见宋江进来,刘唐第一个冲上前来:“公明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宋江垂眸,走到厅上,冷言道:“这些日军师须安心静养,如若没有要事,万不可前去惊扰。寨中之事暂且交与公孙道长,”宋江看向公孙胜,后者缓缓点头,宋江便继续说道:“军中之事暂交与关胜、林冲、呼延灼、秦明、花荣五位头领一同主张,军师养病期间,不得兴兵,如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众兄弟拱手得令。宋江点了点头,补充道:“军师病重一事万不可外扬,一要稳住军心,二以防周边势力举兵来犯。”
    “那军师现在病情如何啊!”朱仝上前两步高声问道,众兄弟听闻也连连追问。
    宋江缓缓摇头,叹道:“如今尚不明了,张顺兄弟已去请良医,不日便会归山,到那时方能知晓。”
    “那,那俺们就在这聚义厅等着,有了消息便立刻就能知道。”李逵高声说道。
    “对!哥哥若有何消息,便传于聚义厅,俺们弟兄都在这等着!”刘唐也附和道。
    宋江闻言,点了点头便退出聚义厅。众人见宋江离开,登时炸了锅,留守山寨的弟兄不甚清楚情况,死拉住随军而去的头领问东问西。这随军去的,又不甚明了吴用病情如何,也是焦急万分,被问及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公孙胜坐于座上,轻抚胡须,看着嘈闹的众人若有所思。这吴用病重,对梁山泊出征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如若此时没有人主持大局,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可今日的宋江,比往常相之甚远,看来,这注定是梁山一劫,能不能安然度过,便看造化了……
    宋江回了吴用房间,一推开门就看见花荣迎了上来,宋江见状,急忙强装笑颜:“兄弟。”
    “大哥啊,纯翼她,这是……这是何苦啊”花荣着急的说着。
    “兄弟莫急,你刚刚说什么,纯翼怎么了。”宋江坐下,一脸疑问。
    “纯翼一直守在军师的榻前,刚刚太公发现,纯翼的衣裳上有血。”
    “有血?”宋江用了一个反问,但心中却不甚明了,‘纯翼定是旧疾复发了。’
    “大哥,你到说句话呀,劝劝她。”花荣与纯翼交往甚深,有些心疼。
    “嗯。”宋江叹了口气,“这几日我与她轮班,你不必担心。”宋江送走了花荣,走到纯翼身边:“情况如何?”
    纯翼无力的闭了闭眼,坐于榻旁,看着吴用面容愈发憔悴,纯翼心中的不安也在逐渐扩大。吴用已然病入膏肓,这般情形万不能令众兄弟知晓。张顺已离去整日,尚不知现今找到那安神医与否,此时又断了消息,纯翼从未这般被动,一时间心烦意乱。
    已是深夜,纯翼令王英夫妇二人将宋江送回房间,自己留下来照看吴用。掩了门扉,纯翼转身看着榻上昏睡之人,憋闷了整日的苦涩,此时一并迸发出来。她走到吴用身边,双手握住吴用的手,冰凉的触感就仿佛纯翼此时的心境,纯翼将头抵在吴用肩膀,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沙哑,轻道:“相公若这般去了,那这梁山泊亦会因抵不住官兵来袭而随着一同葬送,相公这般重情重义,万舍不得令兄弟们失了念想。如若相公真救不回来,娘子,还与大哥救那卢俊义何用……”纯翼苦涩的嘲笑着,自己与这名讳真是如出一辙,纵是奇异,但也只是一瞬。梁山如今陷入这般险境,自己竟无分点应对之法,心中自是说不出的无可奈何。如今吴用病重,即使能安然救出卢俊义又如何,即使宋江也能坐这第一把交椅又如何,即使招安大计落成平了这乱世又能如何!失了吴学究,纯翼便不再是纯翼,失了吴学究,天下,亦不再是纯翼的天下……
    “娘……子……”
    突地,纯翼好似听到耳边响起那熟悉的声响,她兀的将头抬起看向榻上之人,可那人面容依旧,丝毫未有半点醒来的迹象。纯翼皱了眉,死死的盯着那人的面庞,她希望可以看出星点破绽真名方才所听并非自己的幻觉。
    许久,她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很无力的回握着自己,虽然只是些微细小的感知,也令纯翼欢欣不已。吴用在尝试着,虽然这对现在的他来说万般艰难,但他仍努力着给纯翼回应,好让她宽心,好让她知晓如今她并非孤身一人。纯翼看着吴用无力的回握着自己,泪水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将脸颊贴进吴用的手中,恸哭出声。
    次日清晨,日头刚刚在天边露出些许光亮,王英便推门进来。一进门,就看见纯翼:“妹妹?你一夜未曾歇息啊?”纯翼闻言,无力的闭目,摇了摇头。看着纯翼眼底的疲惫之色,王英这粗线条的人也顿觉心疼万分。纯翼毕竟不比他们这些男人、这些熟识武艺之人,这般消耗身体,岂不是说垮就垮了。
    见纯翼起身,王英及急忙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子:“妹妹,快歇歇吧,今天就交与俺和俺家娘子就是。”
    “无碍……”纯翼摆了摆手,回绝了王英的提议,现在的她,断不肯将吴用假手于人,不是放心不下,只是心中难舍。
    刚坐于座上,三娘便陪着宋江进了房门。见纯翼这般憔悴,宋江急忙上前,叹道:“苦了妹妹了……”纯翼起身扶宋江在椅上坐下,虚弱的笑笑:“妹妹无碍,有劳大哥惦念了。只是心中难舍,你们都不必担心我了”宋江无以多言,看了看依旧昏迷不醒的军师,重重叹息。
    王英端来汤药,递与纯翼手里,奈何无论旁人怎般唤过,也不见吴用有星点转醒之意,宋江见状亦是焦急难耐,在床边来回踱着步子。三娘屡屡轻唤也不见吴用有丁点反应,暗自泪下。纯翼坐于榻边,心急如焚,吴用自生辰纲一案便历经苦难,这如今梁山渐起,怎奈老天弄人,又要吴用渡过这等难关。这生死之劫你都能平安渡过,如若这般魔症你若挺不过来,便算不得英雄好汉,便算不得纯翼心中之人……
    “妹妹、大哥。”听得声音,纯翼和宋江闻声看去,便见戴宗大步进了屋子。戴宗进门,见吴用卧床不起,登时急上心头,扑到床边,端详了阵子,见吴用昏迷不醒,一时间竟不能言语。宋江见戴宗回寨,心中顿时起念,引了戴宗走到一旁,可还未等宋江开口,戴宗便抢了先:“大哥,吴军师他怎么了?”宋江叹了口气:“前几日突然昏倒便一病不起,不知道得的什么病。”
    戴宗闻言,顿觉无力,这些日他与杨雄、燕青等人一直在大名府苦等消息,可左右均不见有人前来接应,心中顾虑万分,如今回了山寨见情况如此,更应了心中最不愿见的情况。宋江听及此,转念一想,便急令戴宗前往建康府方向接应张顺,现在消息闭塞,尚不知张顺是否已请到安神医,亦不知是否上路,更不知何时能到。眼下戴宗在此,这消息便有人跑得。
    戴宗接了令就奔了出去。
    果真将将入夜之时,便见戴宗身扛一人回了山寨。将人放下,那人努力平心缓气,半天不能言语。纯翼迎了上来,问道:“这可是安道全,安神医?”
    “正是。”安道全努力缓了两口,将将答道。
    “快快这边请。”纯翼紧忙将安道全引向吴用床边,安道全却一把扯住纯翼:“你这般模样,还有心管顾别人?”此话一出,纯翼有些诧异,安道全不由分说,直接扯了纯翼的手腕,细细把了把脉:“你若再不安生调养,怕是身子扛不过这几日啊。”安道全兀自念叨着,纯翼哪有心听闻安道全所言,急忙将他引到吴用床边。
    安道全见了吴用的面容,不由皱眉:“这病怎已拖到此等地步?”
    “可还有救?”吴用急切的问道。安道全并未说话,掀开棉被查看吴用旧伤复发的伤势,少时让吴用躺好,手指抚上吴用腕处,径自闭目,细细的为吴用把脉。
    “神医,怎么样了?”纯翼有些急了,开口问道。等了许久安道全都未曾发言,宋江也有些急切,但深知病症之事万没有那么容易做得结论,只得在一旁安静等待。
    过了稍时,安道全将吴用的手放回棉被中,开口道:“众头领休慌,脉体无事,身躯呢,虽是沉重,但大体无妨。不是我安某说口,只十日之间定可复旧。”此一番言说,众人皆面露宽色。
    “神医。”纯翼开口唤住安道全:“若是神医能救得学究便是我梁山泊的救星,请受纯翼一拜。”说罢,纯翼扯了前襟,毫不犹疑的跪于地上。虽说纯翼不是男儿但也胜似男儿,皆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纯翼身为读书人更是知晓这个道理,然此时,这一拜并非为自己,亦是为吴用,为宋江,为梁山,纯翼并不是轻言有求于人之人,这一跪的分量,任谁人都能知晓。所以宋江等人见状,便即刻随着纯翼跪了下来。安道全岂能受得起这般,急忙将纯翼扶起。
    宋江上前,让安道全即刻便去配好药方,三娘随安道全出了房去。众人又回吴用身边,纯翼看了窗外天色,不觉间竟已深至此,便遣了戴宗送宋江回房歇息,这边有自己照料应无所差池,王英一听,便走上前来:“这怎么行?妹妹,你已在此枯守一夜,让俺们来照顾军师吧!”
    “诶,”纯翼用手搭上王英的肩膀:“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晓,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你们便去休息,妹妹无妨。”
    “可是!”王英还想反驳,纯翼却闭目,微微摇了摇头,王英便不好再说,只得将话生生咽回肚子里。戴宗深深叹气,转身迎了宋江,出了房门。
    待三娘回来,说与纯翼,安道全共配有十副药材,这药须文火慢煎两个时辰方可服用,这有一碗已经煎妥,三娘将药碗放于案上,另从怀中取有一瓶止血药,当洒于患处两日一更替。纯翼接过药,便早早让王英夫妇早些回去。三娘本不肯,可王英知道纯翼认定的事任何人都休想劝回,只得半推半搡的将三娘拖走。
    为吴用小心换好药,掩了被脚,端起一旁的药碗试过温度,可眼下吴用并未转醒,这药如何喂得。看着碗中药,又看了看昏迷中的吴用,纯翼微微迟疑,将碗中药含于口中,这苦涩的液体激得纯翼不禁皱眉,她俯身附上吴用的双唇。伸手稍稍捏动吴用下颚,以舌撬开双齿,将药渡进吴用口中。如此反复了数次,这碗药总算尽数喂了吴用喝下。纯翼抬起衣袖擦去吴用唇边溢出的少许汤药,旧疾却一阵剧痛,竟在此时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喘。
    伸手挡于口鼻,却发现掌中有些许粘腻感,拿开一看,少许血色令纯翼惊诧。然只是一瞬,纯翼便将手中血迹擦拭干净,事已至此,纯翼定要看见吴学究转醒方能安心,在那之前,不论是旧伤亦是新疾,皆不能令纯翼离去半步。
    第二日夜,空中开始飘起大雪,纯翼见天气恶劣,早些便将宋江和王英夫妇送回房间。回了屋子,闩住房门,深怕这夜间的风雪撞开了屋门。抬手掸了掸粘在身上的雪水,屋外严寒逼人,从门旁地上取了今早王英刚送来的柴火,想将屋里的炉子生的旺些。
    “娘子……”
    “!”正起身,听得一声虚弱的轻唤,纯翼手里的柴火登时落地,急忙扑到吴用床边:“相公。”伸手抚上吴用的额头:“相公……”吴用这时才将将睁开双眼,纯翼见吴用转醒,欣喜若狂:“相公,你总算醒了……”
    “娘子……”吴用的声音无力而沙哑,纯翼听着往日晴朗的声音,竟变得如此,不由有些心疼,紧忙起身,倒了杯温水,试过水温,小心翼翼的将吴用扶起,让他依靠在自己身上,一点点将杯中水喂下。吴用依旧气力虚弱,但转醒了便是好事,纯翼此时安心了许多。
    吴用将杯中水饮尽,突觉得额头有些许凉意,抬头看去,纯翼虽满目笑意,但泪水早已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滴落。吴用努力的将手抬起,毕竟刚刚转醒,抬起手亦是万分费力,颤抖的手轻轻抚上纯翼的脸。纯翼此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苦了……娘子了……”吴用低低的声音传来,纯翼听言,双手环住吴用将头埋于吴用颈间:“只要相公醒来,不让娘子白等,便一切都好……一切都好……”纯翼的声音逐渐弱下去,吴用觉得有些不对,再轻轻唤过,却不见纯翼回应。
    吴用努力支起身子,捧住纯翼软下来的身子,才发现纯翼已然昏睡过去。吴用一点点的将纯翼放好,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棉被盖在纯翼身上,抬手轻柔的抚过纯翼脸庞,原本应是娇丽的面容,如今竟憔悴成这般模样,眼窝深陷,明显消瘦的轮廓。吴用收紧了眉头,心中痛惜万分:“吴某何德何能……竟让你如此待我……”吴用叹息般的喃喃自语。将那人紧紧收紧怀中,下颚抵在纯翼额上,潸然泪下。
    清早,风雪已住,日头虽不带温度,却在苍雪的映衬下甚是晃眼,纯翼微微转醒,突地意识到自己怎的睡了过去,立刻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低头看到自己竟趟在吴用榻上,腰身被吴用死死锢住,再抬头,吴用熟睡的面庞近在咫尺。突觉恍然若梦,细细想过,才忆起昨夜吴用已然转醒。听着吴用均匀而规律的呼吸,纯翼总算松了口气,紧绷了数日的神经总算松弛了下来,将头深深埋进吴用怀里,汲取着他的味道。
    正此时,门外传来了些许动静,这个时辰定是王英等人前来探望,纯翼小心的将吴用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拿起,却不想惊动了熟睡之人,吴用下意识的收紧手臂,好似深怕怀中之人顷刻消失不见。纯翼抬头,吴用却只是皱了眉头,并未醒来,纯翼顿觉有些好笑,这般年纪,却还想孩童般赖人。
    少时,吴用才睁开眼,一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纯翼笑意浓郁的双眸,怔愣了一瞬,便也低低笑出声来,俯首轻轻吻过纯翼眉眼,才将怀中人放开。
    “妹妹!”王英推了推房门,发现门是拴住的,不得不高声唤道。纯翼起身,为吴用掩好被脚,冲吴用笑了笑,刮了一下吴用的鼻子,摇了摇头整了整衣装,便上前将房门打开。还未等纯翼开口,王英便瞅见吴用转醒,二话没说冲到吴用床边:“军师!俺的亲军师!你总算醒了!”转头冲门外喊道:“娘子!大哥!军师醒了!军师醒了!”
    三娘并宋江听到这个消息,顿时雀跃,两人急忙进屋,看见吴用双目清明,登时喜出望外。“我的军师……”宋江上前,扑在吴用身边,王英见状,赶忙起身扶了宋江:“军师啊……”宋江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纯翼紧忙安抚。王英与三娘对视一眼,皆面露喜色。
    待熬妥汤药,宋江便令王英去请安道全前来,纯翼端着药碗悉心的喂吴用喝下“这神医安道全真是神了,连续两日各一副膏药一服汤,军师他就转醒过来了!”纯翼笑笑,轻轻拍了拍吴用放在棉被下的手。这时便听得王英进屋:“哥哥!哥哥!俺把神医请来了!”众人听闻,皆迎向刚刚进门的安道全。吴用想要起身答谢,却让安道全劝了回去,这病体初愈,不可轻动。
    “神医救命之恩,吴用没齿难忘。”安道全闻言,谦辞推让,这功他不敢高居,吴用得以转醒,全靠造化,但依安神医所说,这更靠纯翼细心的照料。吴用听言也不好再言,只得道来日方长,慢慢图报。转言向宋江问过山寨近况,宋江和纯翼突地被问到,一时有些恍惚,突想起近几日为照看吴用,竟从未挂心山寨之事。又思及初回山寨时自己曾有言嘱托,应未有出格之事才对。吴用得知山寨无恙,心中缓和少许,然转念,又忆起身陷大名府的卢俊义与石秀二人,不由的锁紧眉头:“都怪我的身子,要不然……”听言,安道全劝道:“吴军师之疾,乃是思念淤积,毒火攻心所致。还需静养时日,不可妄动。”
    宋江也为吴用宽心,安抚道:“好生养病,军师要是有些愧疚,等身子好了,打下大名府了,就娶了纯翼,给我们这梁山冲冲喜气。”吴用迟疑的少许,还是开口,道:“这……怕是纯翼不依吧!”言及此,吴用便激起一阵咳嗽,安道全见状,仍是劝吴用不可多言,还是静养为好。可纯翼深知吴用心思,这若不实言相告,怕是吴用很难安心,“学究,我依,我依。我早就答应你的事,如今更要履行了”稍作思量,宋江便又将近日之事简略概括的说与吴用知晓。燕青、石秀二人仍在大名府内应,便贴告示,令梁中书恐梁山发兵,未敢轻举妄动。朝廷之中,两派不合,招安之事尚不能计较。只待冬尽春初,方可动兵,再攻大名府,至那时,纯翼定当全力攻破城池,为卢俊义报这牢狱之仇。吴用听完,想使劲支起上身,安道全见状忙上前帮扶,纯翼看吴用这般动作,也缓缓起身。
    “娘子若能真报此仇,相公我……,虽死无憾。”此话一出,纯翼一时竟无从着落,吴用为义气如此轻视自身性命,令纯翼和宋江惊诧不已,急忙劝道:“学究……学究言重了。”这番话语自是沉重,纯翼一时竟接应不得:“众兄弟还在聚义厅守候,我这就去向他们报喜。”纯翼将将转身,吴用便再度昏迷过去,王英夫妇与宋江见状,立时围了上去:“军师!”纯翼听得这急切的声音,转头看去,吴用已失了知觉。
    “相公!”纯翼紧忙上前,奈何怎般呼唤也不见回应。
    “神医你快看看呐!”宋江急切的喊道。
    吴用再次昏迷,给了纯翼不小的打击,此时她心中乱作一团,这般反复,究竟是好是坏。见安道全一直没有言语,王英急上心头,一把扯过安道全,不惜刀刃相向。可此时纯翼和宋江早已失了主心,一时竟无从反应,还是三娘急忙上前拦下王英。安道全这才解释道,吴用这次昏迷并非病症所致,只因药物起了疗效,今日夜,吴用便可醒来。不过他的伤口肯定会剧疼难耐,用冰雪冷敷即可,吴用明日便可下床走路。
    待安道全说完,众人总算宽心,王英急忙上前赔不是,三娘也在一旁帮衬,望安道全能原谅王英。纯翼看着榻上之人,却再次陷入深思。你为了义气这般轻视自己,我却已命相抵,如今你若这般不愿要你的身家性命,那自当交与纯翼与大哥,自今日起,你的生死,决不由你来定夺。
    正及此时,张顺进了屋子,可看见吴用依旧昏睡,张顺又不甚明了情况,登时揪了安道全的衣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骂,安道全哪吃过这等窝囊,立时转了身,向吴用索要约定的百金。纯翼见状,这安道全一不是他请来梁山,二他确实不甚明了安道全的秉性,即使有留他之心,却无留他之法,便应了安道全的请求。这一应,只为逼张顺出言阻挠,毕竟他与安道全曾是旧识,这留他于山上之事,只得张顺做得。果真,二人推搡出门,宋江与王英追了出去,见那二人又在屋外吵闹了阵子,这张顺连撒娇耍赖的伎俩都用上了,安道全才终应允留了下来。
    宋江自是心中欢喜,梁山若得这一名医左右,今后征战便有了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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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篡改了一下原著,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啊,今后改的可能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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