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印》第十九章星火欲燎(一)

    “父亲！”魏席锦衣上点染了零星血色，他匆匆穿过内门，神色急惶。
    “席儿，出什么事了？”魏武别眉发问。
    “杰弟被挟持了！他们要父亲拿兵符换！”
    “什么？杰儿他…他怎么会被抓住？”魏武急得火烧眉毛，一只手握住黄花梨木桌的边角捏得变了形。
    呵，父亲。是要兵符还是要魏杰？魏席饶有兴味地作想。其实这根本是一个无意义的问题，答案始终都很明显。他那个偏心又无情的父亲啊！
    “父亲，现在该怎么办？”魏席似是慌乱得不知所措，期盼的目光紧紧黏在魏武身上，等待他的一声令下。
    “随我…出去看看。”魏武脸色霎时沧桑颓然，他沉吟良久后才道出如此无力的言语。
    他想着，凭借他青阶七级的修为还有一搏的可能不是吗？事情总不会那么糟的。
    魏席心下犹自嗤笑。只要一个眼色，他就能明白魏武的想法，所以才觉得他的父亲大人好笑。从千万枯骨中爬出来的军侯也会有天真的时候啊！事情总没那么糟糕？不，已经败了，已经糟糕透顶了！一步步濒临悬崖而不自知。一代威武侯终究是老了，壮志不再，雄心全无。他已被声色犬马，尔虞我诈掏空了精力，早晚会被取代更换，早晚！
    “是，父亲。”魏席恭敬地弯腰，缀在魏武身后。
    ——
    魏武步入中庭，昔日精心培植的奇花异草摧折飘零，残红落了一地萧索肃杀，目光所及皆断壁残垣，石板裂缝呈放射网状密布，红绿黄蓝褐色玄技一时尽出，缤纷夺目……看得他他一阵心如刀绞。
    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调来王城禁卫军或他旗下的御林军。可御林军专巡视宫闱，他岂敢私自调用？至于王城禁卫军更在夜落手下，夜落是夜元帝最器重的皇子，倘若夜落知道了，就等于元帝也知道了。他怎么拉得下面子让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他威武侯府该往哪搁？所以不到无可弥补的地步，魏武绝对会打落牙和血吞。
    “阁下，莫非此事再无相商的余地了吗？”魏武憋屈地发出求和的信号。只因那一瞥，他看不透对面之人的修为，推测应至多比他略差而定然不会更低。
    决阎无声咧嘴一笑，带这些痞气讽道：“侯爷当我是那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的小人不成？不才在下向来一言九鼎，绝无转圜余地。”
    魏武险些一口老血溅染三丈土地，这厮居然伶牙俐齿至此，如其之杀手，世间能有几何？分明是其先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公然抢劫，毁人院庭，倒是将自己比作一诺千金的君子，大义凛然，铁骨铮铮，瞬间竟成他的不是！两人一见面，就知不对眼。看来，和谈的美好愿望注定要碎裂成渣。
    “老夫……并无此意，请容我好好想想……”魏武的脸色各种变换，比那变脸谱的还要快上许多。
    “无妨。还请尽快做出决议。”不知为何，决阎出奇地不加讥嘲，选择等待，此般行径无疑更令魏武行止不安。
    “魏杰，不知你是否值得这一枚兵符？或者换一种说法也可，你和兵符在侯爷眼中谁更重要？”决阎挟持着魏杰，用他肥厚的身躯牢牢掩护自己，他靠近魏杰耳畔，嘴唇瓮动，似有意无意地提点道。
    魏杰紧抿嘴唇，边缘发白，以无声来与决阎的蛊惑分庭抗礼。然而，他终究失望了。
    魏杰眼中的微光随着魏武的沉默逐渐湮灭。一刻钟，不短不长的时间足以将一切火热的烽焰熄灭，连余烬也冷寂消亡。
    魏武仍是踌躇思量，不断把魏杰和兵符放在天平两端衡量，魏席则是低头不语——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爹！魏杰想撕心裂肺地吼叫，让对面那个苦苦思虑的人能朝他望一眼。他不是一件可以摆放的物品，又如何与兵符相较？可是……可是！他攥紧拳头。
    自小时，他就比大哥受宠，虽然其中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他是嫡出，但他一直都安逸于灯红酒绿，软玉温香的生活。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爹一直以来期许的目光都落在大哥的身上；不甘心爹对大哥严刻训诫，却对自己松松垮垮；不甘心所有的人都认为大哥才是侯府的第一继承人！他才是世子啊！威武侯府的世子，正统嫡出！
    “凤成满意了吗？是他命你这么做的吧？”魏杰悲戚地细声问道，没人会听见他这句话的，爹深陷在自己的思谋中，天地间，唯有他一人因害怕被抛弃而颤抖。
    决阎轻巧地牵起一边唇角，眯眼不答。
    “我会帮他盗取兵符，然后交给那人，但是现在，你要放我走。”那道隐含着裂天霹雳的沉默化作了痛彻心扉的伤害，深深留刻在魏杰的心灵上，他好像在一刹那顿悟，又宁愿这一丝丝来之不易的清醒即将在自己的刻意引导下重归浑噩。
    不及决阎回应，魏杰带上一点点报复意味的肘击顷刻间狠狠撞向他的胸部。
    决阎冷哼一声，轻松闪避，同时给了魏杰逃跑的时间，魏杰瞬息便已处于决阎三米开外。
    做戏怎能不做全套？决阎暗自呲了呲明晃晃的牙，甩手一掷。未尽一个交睫，带着浑厚劲道的金属性玄力被凝成一支箭矢，流星逐月般袭上魏杰。
    时间紧迫，魏杰无力快速将自身土属性玄力凝成铠甲或盾牌保护己身，只得狼狈侧身，堪堪被射中左肩，箭羽大半没入皮肉，伤势惨重，幸而箭矢因失去玄力支撑自发消散，方才未能造成大碍。然依决阎身手，此击当不止于此才对。
    魏武自决阎的玄力波动下倏而清醒，为掩护魏杰，他的脚朝地面使力一踏。地面层层隆起，隔绝了彼此视线。随后，魏杰脚步虚浮，磕磕绊绊，终于挣扎着回到魏武身边。
    旁观好戏的魏席立刻冲上前搀扶，兄友弟恭的画面和谐异常——前提是无视魏杰的磨牙声。魏武见状，忙不迭令魏席带魏杰一起入室内疗伤。
    三人匆匆退返室内。
    “欸，魏杰果然蠢笨非常，竟连大爷我的阵营都搞错了。”决阎挂着流氓的笑容喃喃自语道。不过这本就是他故意引导的结果，最终的真实意图。他啊！就是要被魏杰误会，如此才能顺理成章地继续下一场好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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