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印》第十五章乞巧邂逅(四)

    灿金色骤然自上官晴柔的指尖迸发，充斥整个空间，耀眼的光芒几乎要灼伤双眼。
    唰——
    耳畔是一阵风匆匆掠过的声音。
    啊！呃！
    各种低哑的压抑的惨呼声自那些人的喉间挤出，又在半途被生生压回，只留下破碎模糊的呻吟。
    凤倾用尚且可以活动的右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眸，听着一具具尸体倒下的闷响，心悸而冲动。
    那个人的实力很强大。
    对于这群灰袍人的实力，凤倾隐约可察——大概在黄阶左右。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能在短短时间以绝对优势将他们通通灭杀，这人的天赋实在是恐怖！
    她该冷静谨慎的，可是不知为何，一波波嗜血的浪潮在心底喷薄、翻涌，令凤倾躁动不安，蠢蠢欲动。
    她只能苦苦压抑这种狂乱的迷惑，把身体作为清醒和沉湎交缠厮杀的战场，即便这场殊死搏斗要将身体撕裂、精神错乱，她也别无选择。
    指缝间刺目的金光消散，但凤倾不敢打开双眼。
    她害怕，自己会因血腥的场面而爆发；她厌恶，成为行尸走肉、杀人机器的自己——连人也算不上。
    “我救了公子，难道公子不该报答我吗？”上官晴柔见凤倾还是捂着双眸，不禁戏道。
    “……在下身无长物，无以回报，还望小姐原谅。”凤倾不着痕迹地深吸几口气，总算可以缓缓吐出一句完整话。
    “好，那你把手放下来。”上官晴柔随口道。
    小姐……
    晴芜在一旁急得快哭出来了。小姐可是上官家嫡小姐啊！身为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怎么能……
    凤倾一滞，别眉。身体中的清明之力已占上风，若是睁开眼，恐怕会功亏一篑。
    凤倾进退两难时，上官晴柔没工夫等她磨叽完就悄然行至她跟前，葱白纤指带着不容违逆的力道把凤倾的手拉下。
    霎时眼前一片光亮，凤倾屏住了呼吸……
    竟然什么都没有？
    她讶然，随即莞尔一笑，跳跃在心尖的紧张烟消云散，连带着嗜血的杀意都锐减了几分，登时被摧枯拉朽般解决。
    虚惊一场！
    上官晴柔暗自轻笑，原来这人怕见血啊！真是个可爱的特点。
    “多谢姑娘，敢问姑娘姓名，倾日后定做报答。”凤倾正色道。
    “晴柔。”上官晴柔并未放在心上，自然而然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这也是她基于对实力的自信。
    上官晴柔！凤倾叹，夜国帝都可真是小。
    “你可以不用向我道谢了。”上官晴柔抬头望望深沉的夜色，熠熠繁星点缀于上，肆意玓砾。
    没有污染，没有喧嚣，没有亮如白昼的灯光……
    玄之大陆的夜景自然美好，有一种未经雕琢的天然气息。
    凤倾不解其意，随即想到什么一样身躯陡然一僵。
    第一，现在是黑夜。
    第二，上官晴柔方才使用的金属性玄技很灿烂，很灿烂。
    也就是说——她们要被当作入侵者对待。
    “故意要拖我下水吗？上官大小姐。”凤倾虽是气恼，却因欠上官晴柔“救命”之恩而不好对她发作。
    早知如此麻烦，还不如自救。
    可惜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只是凑巧，并非我故意施为。”上官晴柔规规矩矩地站好，自身的气度风仪立时显露出了。她神情之恳切，目眸之明澈，好像她确是无辜的。
    这就是所谓的大家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演技帝，随时变脸毫无压力。皇甫钧漓也好，上官晴柔也好，那都是一路扮猪吃老虎的货色，跟他们比起来，她凤倾真是太正、人、君、子、了！
    “我来为你治伤吧。”上官晴柔上前一步，嘴上说得虽是问句，可态度十分明朗。
    旁观的晴芜不敢再开口了。刚才上官晴柔露的那一手已经深刻地在她心灵烙下了永不磨灭的痕迹。
    亲眼看到一群活生生的人被断首，斩碎，碾压，直至灰飞烟灭，化作世间尘埃，晴芜甚至觉得连呼吸都变得肮脏污浊起来。
    感受到灰尘被吸进鼻腔，进入肺部……她忍不住干呕，一阵又一阵。眼泪鼻涕糊满脸颊，连狼狈也抛到脑后，意识只剩大片大片空白。
    从没想过温雅娴静，气度自华的小姐会有这样狠绝的一面，晴芜突然不敢思考上官晴柔前一任贴身丫鬟死去的真相。
    临来帝都时，晴芜还怪道夫人何故悉心叮嘱她各项事宜。起初她以为只是母亲对子女的关切使然，才会让夫人细致地告诉她小姐的喜恶。现在看来，夫人怕是早知小姐……
    思绪忽然戛然而止，如同倾泻飞溅的瀑布倏忽断流。
    晴芜按捺住不停颤抖的身躯，缓缓直起腰，抬起衣袖死命地摩擦脸颊，把污秽抹掉。
    晴芜并不笨。相反的，既然被上官晴柔看中，她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就在那个瞬间，她明白了。若是她当真胆小懦弱，不堪大用，相信上官晴柔会毫不迟疑地抛弃她——上官晴柔不需要无用的、碍事的人。
    因为，她想生存，所以，她要站起来证明自己，才不会被淘汰。
    咔嚓！
    骨头发出一声脆响。
    凤倾仍旧面不改色地任由上官晴柔摆弄她的手腕，垂首疗伤的上官晴柔听到了身后晴芜的动静，她浅笑，自己没有看错人。
    可惜，晴芜终还是猜错了一点：上官晴柔的上一任贴身侍女并非是不合上官晴柔心意而被杀，只是一次为上官晴柔办事时不小心失手，才被对方杀害。
    不过就算知道了，上官晴柔也会不屑置辩。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即使被误会，都懒得解释只因：信你的，始终信你；不信你的，任你磨破嘴皮也只是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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