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印》第十四章青萍之末(一)

    “梅悦。”慕念淡淡道。紧了紧怀中的慕昀逸，她仰视着雍容华贵，被众夫人团团簇拥的梅悦。
    邀月早已在梅悦到来之前悄然隐退，可她的目光还是牢牢锁在慕念身上。
    青丝倾流，泠泠若溪。慕念将所有的修饰去除，素颜朝天。明明是失败者，以一种极其低下的姿态仰视着她，梅悦却仍旧无法找到一丝胜利者的快慰。
    她还是那般凛然不可侵犯。好像天下最圣洁的光皆悉数堆砌在脚下，她还是不动不摇。没有什么能令她动容，没有什么能阻拦她，她是水中镜月，是天边轻云，是拂晓晨风……
    那她呢？她是什么？梅悦悲戚地想。沼底淤泥？让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
    对上慕念的一双盈盈秋瞳，干净纯粹得令她心惊。无形中有一种摧毁欲在心中席卷，咆哮。
    “知道吗？我最讨厌像你这种人。单纯、无辜、善良……虚伪得恶心。”梅悦附在慕念耳边，在众人视线触摸不到的地方笑得丧心病狂，像一个疯子一样。
    “我们谁都不比谁纯洁，在进了这宅门后，谁不是在苦苦煎熬，盼望将所有人拉下地狱，即便是以灵魂做赌注，将全部身家赔上，也绝不让对方逍遥一刻。”
    慕念的眼瞪得很大，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所以，下来陪我吧，慕念姐姐。”说完了这段话后梅悦直起了身子，傲然而立。身后的一群夫人们自是不会也不敢多话。
    怀中昏迷不醒的慕昀逸，面前咄咄逼人的梅悦，一旁窃窃私语的众人，暗中焦急悲伤的邀月……
    一干人等的万种姿态，在此刻深深印入了慕念的内心深处。难道错的一直都是她？难道造成今天的罪魁祸首是她？
    “原来…是这样吗？”慕念苦笑，泪滴模糊了眼眶，一颗一颗砸在地上，溅起水花，为污秽的心灵涤尘。
    见到慕念的神情，梅悦怒极反笑。
    “是在后悔没有早点决断和那个贱人联手害死我吗？”梅悦一把捞起从慕昀逸手中飘落在地的信纸，讽刺道。
    “对不起。”慕念忽而止住泪水，“悦儿。”
    悦儿。梅悦一阵恍惚，她很久都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叫她了。
    可是……“你不配这么叫我。”梅悦的眼中笼上了一层怨恨的膜。
    “的确，我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慕念轻轻地将慕昀逸的头放到地上，自然地站了起来。
    清风拂乱了慕念的发，衣袂飘漾，她的眸涣散而无神。
    “是时候要做一个了结了。”似是打翻了绿色的颜料，无瑕的碧色从慕念发尾处蔓延，身上绣着繁复花纹的衣裙也被碧光吞没，慕念就像一个林间的妖精，奇幻神秘。
    “有一个好方法可以结束我们所有人的痛苦。”慈悲在慕念的眉间充盈，皎若象牙的肌肤被绿色的柔软布料包裹，白臂遮上了青纱。
    她，慕念，木族圣女。
    “若我死，悦儿可能安心？”慕念淡然地笑，眉眼弯弯似是开心的样子。
    梅悦不言，面上显出伤痛的神色，心中的防线轰然决堤。她侧首，收拾一片洪水滔天。
    “我的出现是个始料未及的错误，我愿意用生命去弥补。可是悦儿你知道吗，爱是没有错的。我不后悔爱上皇甫迟，只是后悔没有坚守自己的底限。我忘了，爱是没有极限的。”慕念轻柔地抱起躺在地上的慕昀逸。
    “慕念，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梅悦凌厉地扫向慕念。
    呼！
    熊熊的烈火乍现，将慕念纤细的身影吞噬，连同她怀抱的慕昀逸，直至焰消殆尽。一缕烟尘也不曾留下，走得干干净净。
    慕念……
    “啊——”一名夫人被吓到了，身旁的一名贵妇忙不迭捂住她的嘴。
    场面一时死寂。
    梅悦死咬牙关，拳头紧绷得想一块顽石。
    彼此都静默着，任由诡异肆虐蔓延。
    “梅主母，妾身来领罪，听凭处置。”小径上的身影清晰，她一如往常般温柔，即使她正走向死亡。
    是静姨娘。
    “主母可随意处置妾身，妾身认罪，绝无怨言，妾身但求一事……”她启唇，字字锥心，疼痛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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