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华接过来,没吃,放在手心里若有所思,元遥叹口气,“你若走了我们三个老头子当真是无聊啊。”
清夜从瓜子盘里抬头,看元遥,望成书,“我去哪?”
元遥又叹口气,“你以后若嫁人呢?”
清夜拍拍手,“嫁谁?嫁人?哪个凡人要娶我这千年妖精?”
“那别的呢?和你一样的妖精要娶你呢?”
成书把茶杯放在桌上,茶杯同茶盖碰撞清脆一响,他自是知道元遥这般问是为何,不过是替他探知清夜作何感想罢了。
清夜瞅一眼成书,道:“上神我们走吧,今日元遥上神着实怪得很。”
成书默许,二人起身。罢了出门时两三个仙童扛了好几大兜东西,以及几个仙娥提着精美的食盒。成书回眸望玄华,玄华笑:“给清夜的。”
清夜尴尬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给我一点便可,我是只猴子,不是豚……
成书在前面驾着云,清夜跟在旁边一直往下看,她看到了无名山。不由喜悦,笑容爬上眼里,又看到街道上众人,不觉间拽住了成书袖子,“上神你瞧,他们像一只只小蚂蚁,咦,那么多人在干嘛?”
成书笑,“比武招亲。”
“招亲?是女子要嫁人了么?”
“嗯,成年女子通过这种方式选择夫婿。”
清夜嗤然,“当真草率。”
“那你要以何种方式呢?”
清夜仰着头,神色欢愉道:“我要嫁,他必然在我眼里是最好的,管他是神是妖是鬼,我要嫁,我在他心上必然是唯一的,管他何身份何地位。”
成书笑,远远看着的那黑影让他驾云的速度慢下来,道:“我只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清夜微笑看着成书侧颜,当真是为了这张脸哪怕粉身碎骨只要能靠近他一些些。那眼里是没说出口的温柔:同你一起,我便是天上地下最快乐的。宋景行等了多时,成书在前,清夜一脸喜悦,见他来笑的愈发明朗,成书道:“我先进去,等你吃饭。”
成书不吃不喝十几年也饿不死,但是自从清夜在闲池阁住下后,便是一日三餐顿顿不少,常常为了寻到更好的吃食不惜跑远处找,也是为了吃到更好的果子也不在乎浪费许多时间去亲自种、亲自收。
清夜笑着点头,道:“上神我想吃烧鸡。”
成书笑着摇头,越惯越不像话了。
清夜看宋景行,笑的明媚,“何事?”
宋景行长臂一环,清夜极快眨巴着眼睛,在宋景行的肩头搞不清状况,头顶的声音道:“你可愿?”
清夜抬头看他,“愿意什么?”
“成书上神没告诉你?”
清夜想了想,有些不耐烦:“你且说是何事。”
宋景行一脸期待,“你可愿嫁我为妻?此生此世与我共富贵同生死?”
清夜倒是极冷静,不愧是成书教出来的人,她退后了一步,道:“嫁你为妻?可是正妻?”
宋景行道:“那又有何妨?你知道我只欢喜你就够了。”
清夜摇摇头,又退后一步:“不,不够。除了正妻,我不嫁。”
“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么?只要我让父王允了你是正妻便可,是么?”
“瞧,这便是你对我的情意,还让你父王允,若是真的欢喜我的紧,怕是天尊不让你娶我都拦不住的。”
宋景行无话,被噎的无话。
清夜笑了笑,继续道:“我不是你轻易给我承诺就会跟你走的,何况我无意与你,不必再来,若是以为我是值得交的朋友,闲池阁欢迎你。好走,不送。”
成书忙着洗鸡,侧的极长的耳朵收了收,笑了笑,心道:不愧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过正殿时顺手拿了个桃子啃,倚在厨房门框上看成书挽着长袖子洗鸡做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神仙在做饭,清夜欢快啃着桃子,一点提宋景行的意思都无。还是成书没沉住气,“怎的不请他进来吃饭?”
清夜凑过去,“他一妖精不配吃上神做的。”话毕又笑嘻嘻,“除了我。”
“他让你嫁给他?”
清夜转身去淘米,“若是上神能提前告知,想必我会用更温和的方式处理。”
这小妮子当真胆越大了,这是在怪他。
“他是妖王之子,将来会继承王位。”成书说此话没什么意思,可清夜却生气了。
“上神说这话是希望我嫁给他了?还是说我在闲池阁白吃白喝上神厌烦了,想早些把我随随便便嫁了旁的,管他是神是妖是人?今日元遥上神也是说了那起子怪话,怕是你们都觉得我烦了。玄华上神又给了我那么多吃的,他何时对我那般好过?定是觉得我要被打发走了可怜我罢了,成书上神你也知道那宋景行是妖王之子,那妖王之子又怎可只娶一妻?我只是只道行不深又馋又懒、脾气还坏、惹急了还咬人的猴子,我又没有好的家世好的血统,他们定是会欺负我的,上神,他们会欺负我的,上神你别赶我走,唔……上神我不嫁,谁也不嫁,上神你就养着我好不好,我会吃的少一点,多干点活,以后我学做饭好不好,你别赶我走,我也会对元遥上神态度好一点,不随便打听玄华上神的事了,别赶我走……”
成书看着那猴子暴跳如雷、瞪着两只大眼睛然突梨花带雨、声泪俱下,没啃完的桃子被丢在一边,用手背擦抹着眼泪,吞咽了口口水,一时无措,却又觉得该做些什么,她怕他赶她走?怎会。
成书向前迈一步,将清夜靠在怀里,呼噜呼噜了清夜的长发,声音无比轻柔:“我在一日,闲池阁便是你的家,别怕,我不赶你走,永远不会。”
清夜不哭了,成书抱着她,她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是被欢喜了千年的男子抱着么?那他呢?可曾也欢喜她?
清夜靠在成书胸口,只觉得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有太大动静,就让成书那样拥着她。
这,当真是欢喜的感觉么?清夜不明白,为何靠近成书时,心里总有一个地方是空着的。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她爱慕成书,可又一遍遍疑惑,她真的是喜欢成书么?
爱慕他,仿佛是这具身体的本能,而非她灵魂所愿……
扶余山曼若洞。
小狐狸哲逸端着熬好的药站在洞口发愣,他茫然的看向一旁铅白缟衣的梭曼。
梭曼无动于衷,翻着手中的医书将他投来的目光忽略过去。
哲逸反应迟钝,犹犹豫豫间还是问道:“公子,至空公子呢?”
狐狸眼抬起来望他,心道:这家伙怎的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瞧起来这般呆傻?微微叹口气,又将目光移回到医书上。
哲逸没有得到答案,将眉头拧了起来,十分用力的思考,为何睡了千年的至空忽然间就不见了?难不成梭曼将他转移了?他心里疑惑不解,面上也是用力思考的样子。
满室药香味,梭曼觉得自己身上都被这药味浸透了,倒是盖过了他的狐狸味。他望着哲逸一脸发蠢的样子,笑一声:“他醒了,去寻云末了。”
闻言哲逸眉头一松,喜笑颜开,“云末姑娘可是要回来了?”
梭曼摇摇头,轻笑,“你倒是想她。”
哲逸将手中的药放下,急颠颠跑过来,眸子里全是期待,“自是想她,云末姑娘从不应我们修为甚浅而瞧不起我们,反而待我们极难得的真诚,她心地善良,虽是看着冷漠孤僻,但待人、待妖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好。”他说的开心,却又忽的想起来什么,笑容淡了淡,难掩思念,道:“至空公子可是要接云末姑娘回来?”
这小狐狸别的特点没有,就是喜欢看漂亮的姑娘,云末那样的长相,自然十分入他的眼。他反应又慢,却也是天真无邪,生的一张娃娃脸,一举一动也不惹谁讨厌。梭曼笑笑,道:“她现下回不来。”
哲逸登时撇了撇嘴,眼里的十分喜意淡了九分。梭曼安抚道:“她总归会回来的。”
哲逸颇忧伤问道:“至空公子醒来,定是极难过,云末姑娘不在他身边,还入了虎穴。”
梭曼目光沉了沉,眼里黯了黯。至空从千年沉睡中醒来,脱胎换骨般重生了一回,一睁眼哑着声问:“云末呢?”
他未瞒他,将云鼎山失败、云末修为尽散,着他照顾他,自己换了身份入了虎穴的事都告诉了至空。他只讲了大概,省去了诸多云末受的苦,也省去了云末不眠不休拖着虚弱的身子守了他三个月的事。
至空望着被子一角,坐在塌上久久不语。梭曼被他如空气晾了许久正欲起身之时,身后一道沉哑的声音传来:“刨丹……移魂……可疼?”
梭曼回眸,那印象中一直傲然屹立、丰神俊朗的至空,竟然蜷着脊梁,目光失神般的垂着……
“疼。比你根骨俱断疼千万倍……”
至空艰涩的滚动了下喉咙,嗓子里干的什么都没有,再开口时声音又哑了些:“这些……她事先可知?”
梭曼站的挺直,负手瞧他,神色不明,眼里却带了羡慕与丝丝妒意。他与云末一路走来,梭曼都瞧在眼里,她为他肯做出刨了自己的金丹、将魂移到旁的妖身体里,更愿意为了他将自己置身于刀尖火海中……丝毫不惧、分毫不犹……那样的云末,爱恨都是那般分明,她一双清明的眼睛里为何就只放的下他一个?
他回,声音冷淡:“她自然知道。我自不会舍得她受那样的苦,可即便如此,她仍要做。我又哪里犟的过她……”
梭曼话里皆是无奈,她决定的事,除了至空可劝的动她,旁的谁又哪里左右的了……
至空肩膀一阵抖动,她待他如此,他竟在她开口求娶的时候,那般犹犹豫豫伤她的心……他爱她,却是这般爱她……不如她果断、不如她坚决……
她是怀着怎样的念头去受着剧烈疼痛的?至空只要想到最后看到云末那个离他而去的微落寞、倔强的背影,心便如刀割……
他缓慢从塌上下来,声音竟抖得不成样子,道:“我去瞧她一眼……”
梭曼向前,厉声道:“你若见她,她被我封的记忆便有可能封不住,她走前嘱咐过我,事成之前,你们不能相见!”
云末自知至空对她重要,若她想起来,也未必肯继续待在闲池阁,便嘱咐梭曼定要拦住至空去寻她。
至空黑眸望他,眸里是坚定,是深如潭水……
罢了……梭曼瞧那样的眼神,退后一步,道:“莫以原身见她,否则她的那些苦便白白受了。”
至空轻轻“嗯”了声,便如一阵疾风离了曼若洞。梭曼叹口气,云末说完“定要拦住至空去寻我”的话后,又笑着说了句:“若他执意要来,便让他来吧,左右他醒了,万事我同他担着便是。”梭曼望着哲逸,叹了口气,几不可闻道:“万事他同她担着,你和我又何必操这么多心……”
至空隐了身形立在闲池阁外,看到一袭鹅黄色长裙的女子从门里出来,眸子登时大变。眼里竟浮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他极隐忍着思念与苦痛悲愤,望着那鹅黄色身影转身要进去,便飞快入了那小仙的身体。克制着万般情绪道:“谢过姑娘。”
她回眸看他,虽是她的魂魄无疑,倒是这纯净杏眼、这微比云末矮一些的身形、这张带了些稚气的脸庞……哪里寻的到她的丝丝模样……她竟舍了自己的皮囊,只为了助他……至空心中万般翻涌、千般苦涩掺着不忍、难忍思念与自责……
他定定瞧她,他多想带她一走了之,他可以不要这条命,可以被玉清追杀万年,却不想让她受这些苦……何必为了他困在这里……她那般洒脱那般自由,若不是他……
但他不能……若他冲动为之,将她千年的经营毁于一旦,他又哪里的颜面告诉她:他愿意许她永生永世……
将千万句话生生咽下,他的双手紧握着拳,道句:“好好保重自己。”这世间,最是情字才能让两个心无任何畏惧的妖感到进退左右都是深渊,唯有与心上珍重的那个妖同行,纵是地狱深渊,也甘之如饴……
------题外话------
因为写的时间还有顺序不一样,如果有bug~悄悄咪咪告诉我我改呦~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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