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长官醒来的第二日,主卧里进进出出了不少前来探望的人。
他的医生,妻子,弟弟,女儿,除了他被外派公出的长子,几乎都到场过。
在钟征被叫进屋前,邵雅宁一直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外人也不知这个生病的父亲究竟说了些什么话能让他最为疼爱的女儿哭得眼睛红肿的离开。
邵雅宁的女佣见钟征进主卧,急忙跑去汇报,两人也不知商量了些什么,在钟征出来前便到了主卧门口。
屋里,邵长官坐在床上,深秋的天气不算特别寒冷,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床边倒是照得暖洋洋的,但他身上依旧盖着棉被,身上一阵阵的发寒。
先前铺垫的再多,钟征也都不出声,无奈邵长官的心里是认定要做好这件事,便直言不讳的开了口。
“雅宁说她与你并不适合,要提出退婚,也好让你早日另觅良人。”
这是方才邵雅宁的原话,她方才自己主动提起这件事,明知道自己已经退过一次婚,若是这一回再退怕是在上流社会中这位邵家二小姐将成为众人的笑柄。
为此,邵长官气得浑身发抖,却还是不忍心对着自己的女儿多说一句重话,反倒是沉默了良久才应了句:“就如你所言,退了。”
钟征听到这话竟毫无半点迟疑,一口否决:“我不同意,我们之间不存在感情问题,也没有任何不忠于对方的行为,婚约非同儿戏,请邵长官三思。”
“三思?”邵长官苦笑道:“雅宁这孩子从小没有如此求过我,这回,她当真委屈,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见不得她伤心,哪还能三思五想。”
“可这不公平!”
邵长官微微抬头,见钟征腰板挺得笔直,薄唇抿成一条线,而这个年轻人的眼中酝酿着一股情绪,是他参不透,也看不透。
钟征说不公平,是因为邵雅宁的一句话就断却了两人间的情缘,而钟征至始至终都在积极又有些卑微的维护这段关系。
让邵长官奇怪的是,当钟征说这句话时脑中浮现出的却是邵依婷疲惫的身影和倔强的眼神。
那回逃婚,邵依婷也说过,这不公平。而最终,他们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不曾想到邵依婷对这件事从未妥协,她不是听任自己和她父亲的话嫁给赵祁晟后安分的当她的四夫人,在众人皆以为赵家将趋于平静与安宁时将那对叔侄之间搅得鸡飞狗跳。
赵智煊和邵依婷之间的事,他并不是从未耳闻,只是在赵祁晟没有主动找他之前置若罔闻,他就是想看看邵依婷能有多大的能耐拿下赵智煊的同时还摆平了赵祁晟。
但这一回,他不再强硬的要求女儿,怕是也有一定的私心,毕竟邵家有一个邵依婷就够了。
钟征原以为邵长官至少会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却听到最不愿听见的话语。
“这件事,我会同你父母商量,至于结果我仍是希望可以尊重你们的意愿,婚约是父母之命,但生活是你们自己过的,我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勉强与一个不适合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此刻,他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长官,而是爱护自己女儿的好父亲。多年来他将邵雅宁和邵雅婷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悉心保护,就是怕女儿一步错步步错走上他亲侄女的老路。
钟征离开时,打开门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邵雅宁。
碰上她娴静的面容和一双不知事的双眸,他心中的那丝苦楚尽数放大,连着男人闷在内心某个角落里的愤怒一同喷涌而出。
钟征甚至不知自己的理智被丢去了哪,在邵雅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就将这个女人扛在肩上,不顾边上女佣们的尖叫和阻挠,扛着她进了屋里。
这一路被举高高的颠簸把原本一直养尊处优的邵雅宁吓坏了,整个人都傻愣愣的忘却了挣扎,直到被放在床上,看着一向绅士的钟征甚是粗鲁的踹了脚房门随后反锁,她的意识才渐渐收拢,可自己究竟是怎么到了这间房间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整个人吓得有些傻傻的,就连开口时的嗓音都有些颤抖。
“你……你要干嘛?”
见她蜷缩着身子,一脸防备的模样,原本已经心软的钟征一下子火了,三步并两步的跨上床,把邵雅宁的小身子抵在绵软的枕头上。可他的脸一凑过去,邵雅宁便又惊又羞的避开,一双小手隔着西装捏着他的手臂扯得发痛。
邵雅宁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去抵抗,但那点力气在男人的眼中就像是在挠痒痒,她真的怕了,这样的阵仗她可从来都没见过。
她娇美的小脸都揪在一起,心快要跳到了喉咙口,耳边除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就是钟征微微变粗的呼吸声。
头顶上,是男人本可温柔似水却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你和你父亲说我们不合适,你没试过,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合不合适还能试吗?难道他……
这一次不等她抵抗,钟征的大手捏着邵雅宁小巧的下巴,用虎口抵住容不得她乱动。
气息慢慢靠近,直至交融,邵雅宁都不晓得自己是如何的状态硬生生的被他的薄唇压上,欲反抗的声音还没出喉咙口就被男人长驱直入的巧舌给吞没。
这下她真的傻了,钟征用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她感受什么叫做尝试,什么叫做合适。
他的吻功并不熟稔,但对付邵雅宁这样的小白兔就已经足够了。
深吻,让邵雅宁的意识涣散,四肢渐渐发软,她紧紧的闭着眼睛,整个人瘫在钟征的怀里,任由他一遍遍的汲取口中的甜美。
直到最后,她感觉胸前一阵阵温热来袭,这才微微睁开眼睛,清晰的瞧见钟征放大近模糊的俊颜,小手扯着他放在自己胸前的大手。
生怕自己动情不可控的钟征连忙收手,换了个姿势抱着邵雅宁,用自己的下巴贴着她的脸颊,颇为认真的问道:“现在,合适了吗?”
都这样了还问合不合适,当真把邵雅宁给羞红了脸:“你这是故意的。”
“可不这么做,我又该如何是好?”钟征用拇指指腹蹭蹭她白里透红的脸颊,柔声笑道:“雅宁,你现在的模样比平时要可爱多了,这样真好。”
越说越让人害羞,邵雅宁连忙拿起一旁的枕头把脸埋进去,不肯搭理他。
屋外,邵依婷刚忙完自己的事回来,听了佣人们窃窃私语,也着实有些吃惊。
这个钟征总算是忍不住下手了。
也是,再不下手,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邵雅宁的心都在他身上,还怕傅衡这个蠢货做什么,早早把媳妇娶回家才是大事。
她没有打扰两人,直径去了邵长官的卧室。
入室,邵依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往杯子里加了些热水,“大伯,药吃过了吗?”
只听邵长官轻叹道:“药这东西,吃不吃都一样。”
“当然不一样,这药若是一次不落的服用,恢复的自然是会快一些。”邵依婷笑道,“何况邵家就要办喜事,大伯的身子要快些恢复,这样外头的人才不会有那样的猜测。”
那样的猜测,自然是邵长官身体不济,长子迟迟不现身,邵家已有分裂之势。
“外头的人,我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只要我在一天,邵家自然太平。就算哪天我不在了……”邵长官抬眼瞧了瞧她,颇为冷静的说道:“还有你爹在,他们翻不了天。”
邵依婷喃喃道:“他们……”
“包括你!”邵长官补了句:“背地里那些事别以为我和你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了,该算的账谁都逃不掉。”
闻此言,邵依婷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少了一丝愉悦,多了一分讽刺,“大伯啊大伯,在你眼里,我那些小动作也能算闹事?”
两人目光对视,都没有说破。
许久,在邵依婷为邵长官换盐水瓶时听到大伯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那日,我对你的婚事插手,并不仅仅是为了邵家……”
“还为了我,我自然知道。”
邵依婷的语气依旧冷淡如水,似乎早已厌倦了此类推心置腹的劝说。
也是,这样的话她听了无数遍了,父亲这么说,大伯这么说,如今她都快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她垂眸,静静的瞧着自己白里透红的指甲盖,这一时半刻不涂上鲜艳的蔻丹还真是不习惯,瞧着瞧着便听到邵长官的话,“过两日,让赵祁晟过来见我一面。”
这语气不是嘱咐,是命令。
“是。”
邵依婷自然明白找赵祁晟是有什么事要说,正好,他也想来的很。
她起身准备离开,邵长官又补了一句:“叫他把那个侄子也一块喊来,我有事要找他们。”
邵依婷回头,不解的问道:“大伯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连智煊都要叫来?”
“让你叫他来你就照办。”
看样子,大伯是铁了心要找赵家人不痛快,不,应该说是铁了心要赵智煊不痛快。
她就不明白了,父亲和大伯为什么会这般看不上赵智煊?
回赵家前,邵依婷有幸见到自己的姐姐居然红着张小脸,羞答答的从钟征身后走出来,和她打招呼时那娇糯的声音活生生的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会只想赶紧回到赵公馆,找智煊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到家时,理应是赵家晚餐时间,可餐厅里灯光也没有全开亮,晨嫂说赵祁晟有应酬已经来过电话说不回家吃饭。
倒是小兰知道她的心思,抢先提了一嘴:“小少爷胃口不好,一直躲在房间里没出来呢。”
“胃口不好?白天都吃什么了?”
“没吃什么呀!”小兰的眼珠子咕噜一转,用手拍了下拳头道:“小少爷午餐都没吃多少,萧安上去看他说是膝盖疼得厉害,吃了药一直在睡。”
膝盖疼?
这理由着实有些蹩脚,就算是跪了一夜膝盖疼也不至于影响胃口。
邵依婷这才想起来,从他被罚跪到现在还没有好好去探望过,这家伙可别是为了自己吃亏憋屈了两天都不乐意。
不过没想到,小兰居然这么偏帮着赵智煊,邵依婷倒还有些意外,这才故意说道:“既然还在睡,那我就不打扰他了,给我随便弄点吃的吧,今天累了一天一会我也早些睡了。”
说完她转身往餐厅方向走。
见状,小兰一急,连忙摆摆手,“别呀,邵小姐,还是去看看小少爷吧,他要是见到你应该就不会这么不痛快。”
“哦?”邵依婷被她一拦,顺势凑过去轻轻问道:“那他到底是身上不痛快还是心里不痛快?”
“这我就不知道了。”
小兰答不上来,悻悻低下头来,看起来倒是有些小小的委屈。
怕是赵智煊故意让她在这里候着邵依婷回来,哪知道一句错句句错,直接被邵依婷的话给噎住。
“好了,你去准备些吃的,清淡些,送到小少爷房里。”
邵依婷边说边上楼梯,走了两步,转身嘱咐道:“记得,弄点他爱吃的,要两人份。”
小兰闻言,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倒是把她那两颗小虎牙都露出来,可爱极了,“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楼上,邵依婷到门前刚准备敲门就听见里边的说话声,“少爷,邵家若是真的出事,邵小姐将来的家世背景也会顺势变弱,这样于少爷而言只会不利,还不如尽快断了这关系,迎娶别家的小姐。”
这声音有些陌生,但对邵家的事似乎很上心的人应该就只有萧顺了。
邵依婷不动声色,继续站在门口听:“这话,以后就别再说了。”
“少爷……”
“我说过,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种事,邵依婷,我要定了。”
“可您这样做,老夫人那关难过,只怕四爷那里也不会罢休。在这赵家,谁不知道四爷对邵小姐的心思,说句不中听的只要邵小姐对四爷勾勾手指头,她就是要星星要月亮四爷也能想法子帮她弄来,少爷我们斗不过也没必要去斗啊。”
门外,邵依婷听得清清楚楚,这些话自然萧顺自然不会与她说,可每一句都实实在在的有道理,包括他说赵祁晟的事。
她苦笑,却又不好责怪萧顺,他的话确实有道理,让邵依婷无力反驳。
整理了情绪,邵依婷才抬手敲了门,“智煊,你在吗?”
屋里也不知是什么动静,没一会,门开了。
邵依婷抬眼瞧见赵智煊那张俊颜稍显憔悴,只是眼里温暖如春的流光闪烁,在他的眼中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
而屋里,萧顺早已不知去向。
她用余光瞥到,留在床头的一个红色锦盒大开,里面是一条细巧的金项链,一枚蔷薇花坠子闪闪发亮,似乎是赵智煊为什么人准备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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