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在十二岁之前他从未想过他会成为如今这个样子,他也从未想过他会成为主宰别人人生的人。从小到大他的人生一直掌握在别人手中,命运对他太过残忍,然而他也从未想过反抗, 逆来顺受一直就是他的人生信条,当然用麻木不仁来形容可能要恰当得多。
直到,他遇到她以后。
那是他十二岁那一年, 那时候他已经到了陆家,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关系,陆家并不重视他,虽然他表面上是陆老先生的义子, 但是大家都对他的身份心照不宣, 陆家人没有一个人喜欢他,包括他的亲生父亲,他甚至不能和陆家人一起上桌吃饭,就连陆家的佣人们也看不起他, 而向来麻木又弱小的他自然而然成为了别人发泄欺辱的对象。
从小就习惯了拳脚, 他对这些并不在意,可是那一天,在那个很晴朗的日子里, 那个扎着高马尾的, 八岁的小姑娘却挡在他面前, 她真的好小, 他那么瘦弱可是她在他跟前却还是小小的一只, 也不知道那么小的身子怎么能有那样的爆发力,她冲那些欺负他的人嘶吼,质问他们为什么以多欺少?
人情冷漠,这种事情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的母亲,他的父亲,那些欺辱他的人。
可是那一天,却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出现,她不像别人一样欺负他,那么小的她却像一个小斗士一样维护他的尊严。
他永远记得那天头顶炙热的阳光,永远记得那在阳光中吼得满脸是汗的她,还有她那一张因愤怒胀得通红的小脸,以及当她把人群都吼走之后塞到他手中的糖果。
她的手很软,她的糖果很甜。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生命是温暖的。
每一个人心中都会有信仰,这种信仰或许是对宗教的敬畏,或许是对成功的渴望,而那天,那个扎着马尾,有着肉嘟嘟小脸的女孩成为了他生命中唯一的信仰。
从那之后他便暗暗起誓,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会好好守护她,哪怕付出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很清楚,要守护好她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行,只有比任何人都强他才能守护好她。他偷偷跟陆承允的拳脚师傅学习,他刻苦学习,他到了国外慢慢发展自己的人脉,总之他最终做到了,他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他变得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她。
大概人的欲望都是可以无限扩展的,他慢慢的不再满足于只在她身后默默守护,他想要她来到他身边,这个想法就像挥之不去的魔咒一样折磨着他,每每一想到或许可以拥有她他便激动难耐,日夜难以成眠。然而,在强大到任何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的他却又胆怯起来,他是如此懦弱,竟不敢靠近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让她来他身边。
实际上他有无数种方法,只要他动用一点简单的计谋就可以轻易得到她,然而他面对她的问题之时却总是左右摇摆,好像怎么做都不对,他久久不敢行动,直到后来他终于找到机会。
他帮她摆平了她养父留下来的问题,而作为条件,他让她嫁给她,天知道,当时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只缺一个太太”用了他多少勇气。
而他也没有想到她那么爽快就答应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欣喜若狂?激动难耐?总之在她说出“我愿意”这句话之后好几天,他都像是沉浸在一个虚幻的世界中一样,无论看什么都觉得不真实。
后来他们就真的结婚了,她成了他的妻子,他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然而他看似淡然,内心却早已沸腾,日日思想着该怎么和她做夫妻,只是才结婚没几天他就听到她和她朋友的对话,她说她不会喜欢他,她说她害怕他。
澎湃的内心就这般被淋到了冰点,他突然就想起了他这一路走来的凶狠,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被每一个人诅咒,他确实有让她害怕的地方。
连着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过得极其消沉,就连跟在他身边的人也发现了异样。内心煎熬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她,是该不顾一切将她占为己有,还是该和她保持距离。
内心熬煮着,痛苦着,终于在纠结了许久之后他选择了后者,他终究还是不愿意去做伤害她的事情,这个对她来说就像是天使一样的女孩。
既然她讨厌他,既然她害怕他,那么他就离她远一些,只需要在她身边默默守护就好。
纵使如此,好歹他们还是夫妻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八年,直到那一天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平静。
那一天,他和往常一样锻炼完回到房间换好了衣服,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听到楼下有人惊呼一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心脏却莫名揪疼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加快脚步,走到楼下才看到倒在门口的她。
她身边有一大堆佣人围着,然而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见他出现便用求助的目光看着他,他就像是被重重刺了一下,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然而他来不及多想,急忙将她打横抱起送到医院。
到了医院他才知道了情况,她患了心肌炎,心脏已经开始出现坏死的现象。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打得手足无措,他甚至来不及悲哀她知道自己生病之后不来找他这个曾经是医生的丈夫,而是打包好东西偷偷溜走。如果她今天真的离开了,那么是不是或许他们就没有再见面的可能了。
他不敢去想。
她的心脏被感染得很严重,他换了好几家医院都束手无措,她一直处在昏迷中,一路走来披荆斩棘无所畏惧的他竟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害怕她就这样醒不过来了。
这个想法每一出现就让他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医院救不好她,可是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她,他是医生,他一定有办法救活她的。
他放下手头的工作,抛下他呕心沥血才打下来的江山,他将自己关在实验室中,寻找一切可以让她醒过来的办法,可她始终沉睡着,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就好像随时都会离开他一样。
他无助又绝望,长时间高强度的压力让他快要奔溃了,可是他不愿意放弃,怎样都不愿意放弃她,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即便被母亲抛弃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绝望。
他跪在床边,为自己的无用而愧疚,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想起了那一天那个在阳光下护着他的女孩,她扎着马尾辫,她就像一个小斗士一样保护他,她是那么可爱,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将他冰冷的心照亮。
他将脸贴在她的手上,她的手如此冰冷,冷得不像一个活着的人,他真的害怕极了,害怕她就这样离去。
他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对她说,他对她的喜欢,他对她的爱意,他对她的感激,他不想她离开,不想!
可是如果她真的离去了的话……他突然有一种巨大的恐慌感,如果她就这样离去的话,那么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站起身来,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漫上了泪水,他站在床边望着她,她的脸惨白得不像话,仪器上她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
他漠然的擦掉了泪水,不知何时他已不再是刚刚那无助又绝望的样子,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无所畏惧的陆云景,任何东西都打不到他,他曾撕裂开那束缚着他的皮囊,在一种剧痛中换来新生,所以如今也是一样的,他会把她救活的,一定能救活的!
不管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目光坚定又冰冷。
他转身出门,从此踏上了万劫不复的道路。
他一路走来,虽用了不少手段,可是他却从未让自己的双手沾上血腥,一方面因为他是医生,一方面他很清楚,在他心中她是如此圣神,只要他身上有一点污点他便再也不能拥抱她。
可是为了救她,他彻底化身成了魔鬼,他被黑夜主宰,成为了一个如恶魔一般的人。
为了救他,他变得疯癫残忍,他用尽一切极端的手段,只是为了挽回她的生命。
最终他做到了,还记得那一天天气大好,窗外阳光明媚,就像他和她初见一样,仪表上她的心跳已恢复如常,有一大群穿着制服的人闯进门来,他浑身是血站在阳光下眯眼望着窗外的光芒,耀眼温暖,一如她给他的那样。
警-察过来给他铐上手铐,他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反抗,只在离开的时候告诉他们,她在休息,请求他们不要打扰她。
然后,他从容转身,带着他满身的罪恶踏上属于他的结局。
剧烈的一声枪响之后陆云景从床上惊醒过来,偌大的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他突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猛地起身下床,直到他跑到楼下看到那在客厅游戏的母子两人他才如梦初醒。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他下意识擦掉额头的汗水,虽只是一场梦,他却还是大步走过去将她一把抱在怀中,莫名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激动,莫名的庆幸原来那只是一场梦。
梦里的无助和绝望都不是真的,眼前温馨幸福的一切才是真正他拥有的。
她似有些惊愕,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问道:“怎么了?”
他收紧手臂抱紧了他,用一种变调的声音对她说:“我爱你。”
梦里来不及对你说的话,通通都要说给你听,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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