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君心》023 一诺

    沈长曦错身站在萧珩身侧，抬起的左手不轻不重掩住萧珩的双眼，俯身于他耳畔低语。本该是极其暧昧难言的姿势，可一眼望去竟也不感半分不堪。
    她的气息，咫尺之间，直接而又热烈。
    “圣旨既下……”萧珩的声音刚刚扬起，沈长曦不屑地嗤笑了一句，“圣旨？”
    “我说的是你！”
    她声音果决又不容置喙，萧珩听完竟突然沉默了下来。久久的沉寂，她似乎不觉累，他也未伸手拂开落在自己双眸之上寒意依旧未曾褪去的指尖。
    “沈三小姐，我又病又残，仅剩的也只有身上一个虚衔……”萧珩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可话到此处却陡然一声闷哼。沈长曦竟然毫不留情地一掌握住了他受伤的左肩，伤口的剧痛一下混合着她的声音奔涌而来。
    “萧珩，方才的话我只问一次！如果这剧痛不能让你清醒地回答我的问题，”沈长曦一直覆在萧珩双眸上的纤手陡然抽离，她直起身，有些无情的声音从他耳边一扫而过，“那么这答案，我永远也不会再想知道！”
    她声音落下的那一刹，或许是伤口的剧痛缓缓褪去，又或许是她毫无预兆地抽离，他竟然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周身漫过彻骨的寒意。
    冷，冷得仿佛再也生不出半分的希冀。
    沈长曦看着依旧沉默的萧珩，耐心仿佛已到极致，她不置一言，转过身，裙摆从萧珩的掌上拂过，抬起的脚步竟然被猛地带了回去。
    一瞬间，她整个人落进了萧珩的怀中。他的双臂撑在书案之上，将她紧紧地圈在了身前，一如当日马车之内的情景。
    他这十年晦暗沉寂的世界，因为她的出现，生出了耀眼的光亮。他心中没来由地觉得，此刻若不伸手，此生便再也没有机会，再也没有机会遇到，如她一般能叫自己的心湖泛起涟漪的人！
    “我想！”炽烈的话语落在她的耳边，即使看不真切他也还是紧紧地盯着眼前这团模糊的轮廓，紧随而来的声音仿佛都隐隐地颤了一颤，“你…愿嫁吗？”
    沈长曦闻言扬起嘴角，纤纤指尖抚过萧珩的双眸，“满上京都说煜王双目失明，病疾缠身，绝非良配！”
    “可我不求自己丈夫经天纬地，皇图霸业！我想要的，是他这里，从生至死，”她收手抵上他的胸口，“只有我！”
    “你，能许我？”
    清泠泠的声音落下，萧珩仿佛沙漠之中久行之人偶遇绿洲。他此刻几乎都可以想象到沈长曦那张倾绝天下的脸上是何等神色，剪水秋瞳中又会泛过怎样的波光。
    他心中一声轰鸣，抬起手，紧紧握住抵在自己胸口之上的柔荑，落下宛如誓言一般的承诺，“如你所愿！”
    “一诺在上！”沈长曦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刹，好似褪去了经年以来的清冷，萧珩听得心尖一颤，温软得仿佛满室都生出了柔和的光芒。
    她一眼瞥过方才自己一掌握住的萧珩的伤口，真气提起便循着伤口没了进去，低低地开口问道：“那日重华宫中，你的眼睛是不是看得见？”
    突然涌进身体之中的真气无比温和，萧珩也不抗拒，只微微一笑，略略侧首，“何以见得？”
    “王府纵是消息灵通，可王爷来得太急，开口却不是你是否喝酒，我便已心生疑虑，马车中，才有后来的试探，”沈长曦摇了摇头，说到这，突然想起当日马车中萧珩面对她那般近距离的试探依旧不为所动，她嘴角便微微一弯，话锋陡转，“既然看得见我的容貌，王爷倒是定力非凡！”
    “还是说，我这张脸，并不入王爷双眼？”
    沈长曦微微扬起的话音带了些难以言会的诱惑，落在萧珩的耳畔。两心相知，他一刻觉得眼前仿佛都是她那烟波流转的双瞳，心上就像被人突然抓了一下。
    “那日我确实看得见，”萧珩叹服于她玲珑剔透的心思，一把揽过沈长曦的手，“我这身体，十不归一，别浪费真气。”
    她脑海闪过那日真气行转过萧珩全身孱弱的经脉，并没有松开手，真气依旧潺潺淌进他的体内，“无碍，有一总比没有好！”
    萧珩心中久违地浮起温和的暖意，紧紧回握住沈长曦搭在他肩上的手，“真的不后悔？”
    “后悔？萧珩，我既伸出手，决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前路即使风雨如晦，但有一程，”沈长曦俯下身，从背后拥住萧珩，凛冽的寒玉香中，她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便陪你一程！”
    一息之间，心中山海呼啸，萧珩突然觉得这些年的艰辛困苦都不足言道，所有的陈年病痛也不值一提。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遇到她而已！
    “好。”
    ……
    谢非晃悠悠地走进书房，四目飞快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沈长曦走了？”
    “以后喊王妃！”萧珩的声音不轻不重，刚想一屁股坐回原来位置的谢非却被他这一句话惊得又站了起来，“萧子瑄！你这个混账，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
    “嗯。”萧珩仿佛一点都不计较，简单利落的一个字叫闻言的谢非恨不得一跳三丈高，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胸口，“萧子瑄呀萧子瑄！三天前谁跟我面前一副落落寞寞的样子，老子信了你的邪！”
    他话落，一道金册倏地朝他电射而来，谢非眼疾手快一把抓在了手里，“这是什么？”
    “明天替我往靖国公府送聘礼！婚期定在一个月后！”
    谢非听完，一句‘这么快’还来不及脱口而出，一眼瞄到手中金册上的东西，他惊叫一声，“萧子瑄，你这是娶王妃还是嫁王爷！这么多东西，你怎么不干脆把煜王府送出去！”
    “我倒还真想把煜王府送出去！”萧珩话落，谢非一脸‘你脑子被门夹了’的表情盯着他，随即一把合上叫他能心疼上三天三夜的金册，认命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又不是我的煜王府，早点送出去，省得我成天操心！”
    “对了，宫中那位，只是见你在意你的小王妃，便光天化日地在上京城动手。叫是这么大动静传到她耳朵里，不给你把天捅破了？”谢非言有所指，却并不点破。
    “她既然不知死活地伸出手，想必是已经做好了被我狠狠砍掉那只该死的手的觉悟！”萧珩淡然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紧接而来的话便是谢非都感到了泼天的血色。
    “萧瑞既然这么想一试我手中惊雷锋芒，我成全他！明日晨曦初升前，云家在上京所有的暗桩都给我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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