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君心》008 开宴

    今上登基十年，至今未立皇后。
    这位舒贵妃据说自十年前入宫便独揽圣心，位比副后。沈长曦倒没想到，群芳宴芳首竟然会是她。
    “王爷，王妃，到了！”车外陡然响起霜风的声音，打断了沈长曦的思绪。
    沈长曦下车站定，看着身前宅邸五个明晃晃的金漆大字一一大长公主府。她记得，先帝只有一个胞妹，封号明宜。
    如今，应该是今上和煜王的姑姑。
    沈长曦回过身去看萧珩，这才注意到他今日身着一袭竹绿的长衫，玉冠青丝，青竹香气随着衣衫上遍布的纹饰仿佛要满溢出来。与她初见时的那股冷冽完全不同，今日的他，仿佛生出些君子的温润来。
    她心里没来由地感叹，这世间果然有些人，一身无双风骨。即使落魄也叫人生不出一丝的不堪来，好比她眼前的萧珩。
    沈长曦突然有些难以想象，小舅舅口中，十年前那个举世无双的萧珩，到底有多耀眼！
    “怎么了？”沈长曦怔忪间，萧珩已到她身侧，她摇了摇头，道：“无事！王爷，我们进去吧！”
    “嗯。”
    霜风慢慢推着轮椅，沈长曦跟在萧珩身侧。
    一路走来，无数目光，或惊讶，或叹惋，难以名状地落在沈长曦身上，化成压抑窸窣的交谈声。
    她却恍如未闻，前头引路的小厮拐过长廊最后一角，站定一声高呼。
    “煜王爷，煜王妃到！”
    原本谈笑喧闹的大长公主府后花园，竟然因为这一声高呼，陡然寂静了一刹。
    “是子瑄吗？”紧随而来的一声惊呼，明黄的裙摆当先一步像风一般漾进沈长曦眼中。
    她抬眼去看，眼见的女子虽然保养得体，但眼角难免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她眉目间和萧珩隐隐有三分的相似，应该就是群芳宴举办之地的主人，明宜大长公主。
    “皇姑母！”萧珩闻声，微微俯首。
    明宜大长公主看着自己身前这个曾经最喜爱的侄子，哪里还有当初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涌上一阵酸涩。
    “王爷久居王府，几次拂了群芳宴的帖子。这次能与沈三小姐一同而来，总算叫大长公主不至于太过忧心！”
    沈长曦闻言微微蹙了蹙眉，这话有点不对，仿佛竟然是因为她，萧珩才肯踏足大长公主府。
    一句话，萧珩和她都没落下好。
    巧言擅辩的嘴，她心下划过微微的冷意，便抬眼去看，自人群身后缓缓而来的女子。
    云鬓花颜，一袭月白宫装。
    看来，这位便是萧珩口中的上一位群芳宴芳首，如今宠冠后宫的舒贵妃。这么清丽的颜色都能叫她穿出七分皇家的威仪来，沈长曦心下稍稍有些佩服。
    “原来你就是沈长曦。”萧明泽紧跟在舒贵妃身后，视线瞥过萧珩身侧，站在天光下一袭玉色长裙的沈长曦，确实美得惊心动魄。
    沈长曦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循声而去，正是昨日飞霜楼中刁难她的七皇子萧明泽。她刚要认命地俯身行半礼，萧珩的声音却先于她在这花园中响了起来。
    “圣旨既下，她便是你的长辈。初见无知，你无状便罢！今日，在这大长公主府，你也这般目无尊卑吗？”
    那一瞬沈长曦竟然有些讶异地去看萧珩，他的声音一贯低沉，稍微再一沉竟然无比威严，赫赫烈烈。
    既叫萧明泽面色青红交加，也叫身侧的舒贵妃呼吸微微一滞。
    “小七，你放肆了！还不给煜王妃赔罪！”舒贵妃侧首看了眼萧明泽。
    萧明泽看见舒贵妃的眼神，嘴巴撇了撇，朝着沈长曦很是敷衍地俯了俯身，“给煜王妃赔罪！”
    沈长曦虽然只长了萧明泽五岁，但内里加起来都小四十年了，跟萧明泽计较她都觉得自降身价。
    “臣女拜见大长公主，拜见舒贵妃！”沈长曦俯身行礼屈到一半的身体被明宜大长公主一把扶了起来，“快起来！好孩子！上京都说沈家三小姐，生而绝色。瞧瞧，这样的容貌！这世间，可当真是独一份！”
    明宜大长公主本来就不待见舒贵妃，看着眼前毫不计较落落大方的沈长曦，心里生出欢喜，看着她的神色都柔和了起来。
    舒贵妃的目光从沈长曦身上扫过，她自傲二十七年，竟然头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生出比不得的心思。
    一袭玉色长裙的沈长曦，就像是从一缕氤氲的泼墨山水间走到了她的眼前。通身气度，她竟不像这世间该有的女子。
    月白宫裙宽大的袖子下，她染着蔻丹的纤纤指尖狠狠地没入掌心。
    “快快快！快入座！”明宜大长公主立时唤来下人，拥着萧珩和沈长曦而去。
    舒贵妃如水的双瞳，拂过萧珩的背影，再划过沈长曦纤细的身影，双眸紧紧眯了一下。
    沈长曦和萧珩一同落座，眼前满园春色的大长公主后花园，入眼，早已坐了十之七八的宾客，且大多数都是女子。
    怪不得萧珩说，这群芳宴，名为赏花，实为赏人。
    “这位可是靖国公府的三小姐？”
    清浅的声音突然落在沈长曦耳边，她侧身抬头，刚好将一袭霁清色收入眼底。站在她眼前的女子，虽然容貌并不很是出挑。但看着她，沈长曦竟莫名地生出一丝心定的感觉，就像喧闹之后突然平静下来的躁动心绪。
    “这位小姐是……”沈长曦的声音一贯清冷，虽然是扬起的话锋，也并没有让人觉得太无礼。
    然而她话音刚落，紧接而来是萧珩的声音，“这位是抚国公府的大小姐，苏袖。开宴尚早，你久在我身侧，未免无趣。不如与苏小姐她们一处说说话，也好有个伴。”
    “久不见王爷，王爷一如昔日通透，”苏袖闻言也不辩驳，只犹豫了一下道：“他……”
    “无病无灾。”
    沈长曦听着萧珩简单利落得仿佛在说能吃能睡一般的回答，心里很是讶异。她去看那位安平侯府的大小姐，见她听后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那就好。”
    这一笑，她七分的颜色生出了十分的温软。看得沈长曦有些好奇，她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能叫她只言片语便生出这般的欢喜。
    “如此，我便斗胆跟王爷一借王妃！”苏袖一把揽过沈长曦的手。
    沈长曦一个愣神，看向苏袖的神色都不一样了。她身上，有种和她娘亲仿佛的温度。
    沈长曦任苏袖直直拉着她，她身形纤细，玉色轻纱被高高扬起，有些出神的侧脸迎着天光，落在刚带着沈暮晚到达后花园的萧明淮眼中。
    一眼，这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沈暮晚的视线猝然瞥过那道一闪而过的玉色身影，她看向身侧有些失神的萧明淮，眼中陡然一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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