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君心》004 刁难

    那漆黑如同死水一般沉寂，沉寂得叫人生不出一丝的希冀。
    一根白玉簪，大片大片的霜色在他月白的长袍上翻涌。沈长曦自己就顶着一张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人脸，也看过顾恂那种张扬之极的风流。
    阅人无数，可却从来没有见过如眼前这个男子一般的颜色。那种感觉就像是新雪乍晴后直扑她胸臆的凛冽，宛如一道寒光，破开她沉寂的世界。
    似乎是她的视线太过直接，男子漆黑又毫无神采的双眼连带着整个脸都朝她的方向微微侧了侧。
    好强大的洞察力！
    沈长曦暗暗压下心中的惊叹，别开了眼。
    “原来是煜王叔啊！小七性子历来耿直，冒犯之处，明淮代他向煜王叔赔礼了！还请王叔不要怪罪！”正厅中，一道清越的声音自少年身后传来，一袭紫色长袍的男子就这样越过少年，站在了众人眼前。
    “煜王！”沈长曦身侧的璎珞一声惊呼还没有响起，她就自己抬手捂住了嘴巴，心慌之后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他就是煜王！真的是个瞎子啊！”
    沈长曦瞥了璎珞一眼，看得璎珞缩了缩脑袋。她的视线一扫而过正厅中央那抹耀眼的紫色，总算知道沈暮晚最近突然剑走偏锋的喜好，原来原因在这。
    皇室中鲜少有长得不出众的皇子，毕竟后宫的美人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如楼下正厅中的六皇子和七皇子，俊美得很是千篇一律。沈长曦心下无趣，思绪流转间不知怎么地又突然想起方才惊鸿一瞥间的那抹殊色，原来他就是萧珩！
    “如何？你可满意了？”低沉的声音像是山间清泉缓缓淌过石壁，在这寂静的飞霜楼中缓缓漾开。
    萧明泽被萧珩冷然的声音一激，身形正欲向前一动之时，身侧的萧明淮却一把拽住了他，对他微微地摇了摇头。他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小七冒犯！王叔见谅！”
    顾恂匆匆从落月阁赶来，一瞥见拐角的沈长曦心下微微呼了口气。他朝沈长曦无声地说了句落月阁，沈长曦自然知道一时半会走不了，只好点了点头。
    同沈长曦擦身而过之际，顾恂已经微微侧了侧身，掩住了她的身形。然而他正要开口之时，楼下却陡然传来一声厉喝。
    “那个女人，给本殿下站住！”顾恂一念百转，沈长曦却并没有理会径自向前。
    她知道，只要自己进了落月阁。除非萧明泽和顾恂彻底翻脸，否则绝别想踏入落月阁半步。
    “你是找死吗？”
    沈长曦的一只脚已经抬起，可突如其来的一道寒光却从毫无预兆地从她眼前划过，带落她一丝鬓发，生生地没入了她身侧的柱子中。
    顾恂心知沈长曦身手过人，可直面这一幕却还是差点吓得肝胆俱裂，回过神来，他将自己就要迈出的腿生生地收了回来，面色阴寒地盯着正厅中的萧明泽冷声道：“七皇子真是好大的魄力！在我飞霜楼中动刀，你是把我顾恂当死人吗？”
    萧明淮在萧明泽动手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顾恂，只以为那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萧明泽受了气自然要发泄一下，哪里想到顾恂会这么大动肝火。他双目间飞快地划过一丝疑虑，可还不待他思索清楚，萧明泽就已经在这把火上加了柴。
    “顾恂，这赫赫的飞霜楼里每天进出的可都是世家显贵！让一个女子蒙面出入，出了差错，是你担呀？还是凌阙侯府担呀！”萧明泽话音刚落，萧明淮心里却咕咚一声。
    顾恂可是上京出了名的滚刀肉，长了八条腿就差没在上京横着走，根本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哦？是吗？正好煜王爷也在，不如我们一起去今上御前辩一辩，仗势欺人，以下犯上，该当何罪！”顾恂随意起来就像一团棉絮，软乎乎地让你打不中也摸不着。
    可他要是较起真来，就会像现在一样，往日恣意的神色在这一刻衍化出九分的威严。目光所及，竟然迫得萧明泽往后退了一步。
    萧明淮心里暗恨，抬手触到萧明泽的衣角刚想示意他让步，没想到却被萧明泽狠狠一甩。他这个年纪正是最桀骜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生出的豪气挺身道：“辩就辩！不过进宫前，这个女人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面纱给本殿下摘下来！”
    “斗胆问七殿下一句！”沈长曦转过身，缓缓行至顾恂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明泽，“这大晋律法有哪一卷哪一条规定出入飞霜楼不可以青纱覆面？”
    整个飞霜楼一刹，竟然因为沈长曦的声音而彻底地沉寂下来。在场似乎根本没有人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会毫无畏惧地回呛七皇子，而且还不留一丝情面。
    “本王可以告诉你，没有！”低沉的声音响起，沈长曦闻声双眸内飞快地划过一丝讶异。
    因为出声回答她的，竟然不是萧明泽，而是一直做壁上观的萧珩。
    正厅中的萧明淮见此神色骤然一变，先是扫过萧珩，其次再是顾恂。他的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飞速地一闪而过，快到他抓不住。
    “敢用律法来压我！”萧明泽接连吃了萧珩和顾恂的亏，简直就在暴走的边缘，一个女人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他的脸，他神色一狠，看着沈长曦道：“那本殿下也告诉你！大晋律法也没有规定哪一条皇子不可摘民女的面纱！”
    “本殿下给你三息时间，要么，你自己摘，要么，”萧明泽长袍一甩，不屑地瞥过沈长曦，“我替你摘！”
    顾恂身形一纵就要下到正厅中，却被身侧的沈长曦一把扯住。他看着身侧无谓的沈长曦，心里很是难受。
    若是平常也倒罢了，可以她的容貌，在这种境况下，当着这么多人，顾恂简直觉得跟羞辱没有区别。
    他护犊子护了这么多年，虽然沈长曦经常调笑他，两个人看起来她反而更像是年长的那位。
    但是，当得起她一句小舅舅！
    今日这委屈，她受得了，他也受不了！
    顾恂一抬眼，无意瞥过依旧端坐在轮椅中的萧珩，双目中不知闪过什么样的星芒。他在萧明泽渐渐有些快意的眼神中，抬手压下了沈长曦已经触及到面纱的手。
    “顾恂，你什么意思？”萧明泽对着顾恂一声厉喝，看着他的神色渐渐开始阴冷。
    “这面纱不能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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