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学校的惯例,期中考试之后会安排秋游。可这次有了例外。
回到家里,得知成绩的老爸二话不说就给我了一个大满怀。
天哪,肥油大肚贴在我手臂,口腔散发出劣质烟草的熏味,下巴上没有剃净点胡须硬邦邦的,触碰到我的脖颈,沙沙的刺痛。
可我不想打消老肖难得的热情,只好选择忍耐,苦笑地握起小拳头,略带嫌弃地拍打他的肩。
不为察觉地轻踮起脚跟,把头往上够。只看到老妈在灶台边自顾自切着青瓜。
“后面几天不用上学是吧?”
哎哟终于是松手了,可以喘口气了。
“难得啊,还知道这个,我还以为你从不关心我呢。”戏谑地回了句。
“你们班主任有发短信的。”
“还瞒不住你,上面是不是写着……要,复,习,啊?”
他掏出手机:“全体初三年级学生在家自习,请家长们监督好孩子们的学习工作……差不多就这些。”
“切,我就知道。”
“你妈学校是咋搞搞的?刚考完试又让人学习,没道理的嘛!”
“额……爸?”
“妈这段日子一直都在念叨你,我打算……”
身后的她依旧忙碌着,东弄西弄,看样子有些失掉了头绪。高压锅上的限压阀不断旋转跳跃,嚓嚓cici响个不停,不知疲倦。
“老妈?”我压低了声音,缩着手指向背后。
“是我妈,想什么呢!”在我额头上轻推了一下。“你奶奶呀,腿脚又不行,估计是病情发作了。”
“上次去看不是好好的吗?奶奶又去做事情了?”神经如被针扎般提起。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逞能的很,啥事儿都要自己来,拦都拦不住。”
“要不我去奶奶家呆两天吧!”
“我就是这意思。”
……
“砰!”
我和老肖同一时刻抽搐了下肩膀,回头看去。
菜刀扎入菜板的木头中,整整扎进去好几公分!还没切配完的黄瓜零散铺在一边,地上也满是。
我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见她凶狠地解下围裙,扔到地上,胡乱地扒拉几下头发,便上楼了。锅灶的火还是开着,锅底发出镲镲的煎烤声,锅中的热气迅速上升。
留下了我们这对不知所措的父女俩。
老爸掂起脚跟,踱步走到灶台前:“明天你就去奶奶家吧,但记得别在你妈面前提这事!千万记得!”
一只手笨拙地挥弄锅铲,还想挽救一下这菜。
“哦,哦。”
刚迈上台阶准备离开,立马就反悔了,收起腿,小步跑到老肖跟前。
“妈这是咋了?以前没见过她这样啊。”我捂起手掌,贴放在他耳边。
“这事儿你还是别知道的好,别问了。”
最佩服的就是他这张嘴了,晚饭过后,还没过多久呢,话已经兜不住了。
听他从长道来,我是不是也想到了什么?
……
“这儿我孙女,你干啥!”
“看看你把我女儿养成什么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这还有人样吗?”
那身蓝紫的淡色薄衫,当时老太太一辈的统一着装,说实在话,穿着去街道口的老年社区听段评书倒也没差,可没有听过有谁敢穿这套逛街的。
很幸运,我就站在奶奶旁边,和她同样的一身亲子装,
风刮过来,咱们俩的衣服同时被掀起,更滑稽的,肥胖臃肿的裤腿被空气填充的满满当当,像极了两对大洋葱。
我想,情况描述很明了了。
“今天来就一件事,薇薇我要接回家去。”老妈伸出右手朝我走来。
奶奶瞬间警惕,把我护到身后,她身上的赘肉上下弹动。
“你有时间照顾她?知道咋养孩子吗?”
“当然!不然还你比我会养?”
只是幼儿园上中班的我,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一句她一句的,分不清谁对谁错,可以说连价值、人生观都没健全。
对话越发咄咄逼人,气焰不断升腾。屋子里的人都闻声而出,亲戚家人一块儿出面劝解,里面也包括老肖。
“妈,您就别犟了,消消气,小璐她说的也对啊。”
“亏你是我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干什么!”
老妈冲了上去:“你个死老太婆,按你这么说我还是个外人了?”
“小薇要你照顾的时候你在哪?我就从没把你当作这家人!”
“你以为你是谁啊,和我这样说话,要不是我工作忙,哪有你照顾薇薇的份?”
老肖满脸难色:“吴璐!怎么和我妈说话的,不要没大没小啊。”
“肖雄你给我闭嘴,这个家都靠我一个人撑着,你付出了多少,还有心思说我不是,死男人你有没有良心!”
他的眉头皱巴成一个肉球,踌躇的脚步徘徊在两人中间。
“敢说我儿子!”
遮挡我光线的影子不知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反映过来时,她已经站在老妈面前。
肢体猛然激烈,肥硕的手臂不由分说地甩过去,头颈处迸出一声类似的折断。一大撮头发从头皮表层撕扯,没有血色地散落。
亲戚们见状纷纷冲上前阻拦,可两人的性子哪有这般容易搞定,边劝架,双方的愤怒感便又涌上来。一霎间,场面一度失控。
在场的所有人全上前去拉扯,留我一人在原地,谁都没有在意我的存在。
“老不死!去死吧!”
仍掐着对方的脖子,不肯放手,脚步紧凑挪动,脑袋狠狠砸到墙上。
突然!
奶奶把老妈的头伸进手边的水槽,又一时间失掉了力,脱手了。
吴璐趁机把手握住她下巴,往槽里使劲按,奶奶的头被水龙头卡住,尖锐的金属在额头划出一痕血道子,伤口在挣扎中放大尺寸。
“啊!”
空气像是被抽空了,顿然无声,冰冷空洞的气氛被血腥晕染。
全都安静了。
坚硬的白瓷水槽破裂了一大块,充满份量的碎片弹射四周。洁白的表面覆盖上一层有厚度的血水,还是浓稠一般。
奶奶明显支撑不住身体,紧闭着双眼,干皴的嘴唇发白,分泌不出一丝口水。手格外牵强地扶在水龙头上,缓缓把头抬起。
吴璐被吓得坐到了地上,眼神中尽是躲避。
全然不知所措的各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个老人扶着白坯墙面,一步一个趔趄,干枯的发丝呈黏糊状,凝固的血块抖动着,没有掉落。
额头上毛发刮走了一大片,发际线拉的老高,一根根清晰的血管爆出,就如此袒露在外,像是几块皮肉组织拼接缝合上,恐怖地布局在整张脸上。
她没有说任何话,一个人回到了屋里,谁都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而吴璐仍瘫痪在地上,目空一切,脖子下方的锁骨处正渗血,染红了半件工作服。
不算童话的画面被当时那个无知的小孩尽收眼底。
——
——
老肖同志自从把财政大权被迫让出后,确实没有过上几天宽敞的日子,手头本来就紧巴巴,再算上这次行动的神秘程度,能拿出只剩下点儿塞牙缝的私房钱。
本可以坐高铁的,最终我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知肚明,选择坐大巴。其实没差多少,从杭州湾跨过,两三个小时肯定是能到了。想想他在家里日趋卑微的地位,我心里平衡了许多。
从上海的南浦大桥客运站隔着玻璃窗,仍可以感受到一阵一阵节奏稳定的轰隆声,那是高高挂起的路标与海风碰撞,钢板剧烈震动时的鸣响。
车子保持均匀的高速行驶,中途的景色除了天便是海,在视觉疲劳中,我又昏昏睡去。
……
很特别,这次的梦境很纯净,纯净到没有内容,甚至能说我可以知晓此刻自己正在睡眠状态,随时都能从梦中抽离。
我想在这儿多呆会儿。
周围空白一片,分不清三维空间的界线,也不知道自己是坐着,站着,还是在躺着。一切都是如此柔软,让我有一种想在自己梦里睡觉的冲动,真是荒唐。
咦?
什么声音?
从哪儿传来的?
无比清脆短促,不像是在这个巨大空间中产生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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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情节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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