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宫寂寂月影欢》第二十六章 辛秘旧事

    我枕着大王的手臂，似睡非睡地又想起了前夜的梦境。当年的秦霏娘娘是不是也似我现在这般？想到这，我心口发堵，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欢，怎么了？”原来大王还未睡着。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蒙混过去。
    “你这两天吃不下东西是不是有心事？琉璃说你前晚做了噩梦，之后就不好好吃东西了。”大王侧过身子低头温柔地看着我，“梦见了什么？”
    大王身上特有的淡淡檀木香味传来，每次闻到都有一种踏实得想要微笑的感觉。我扬起脸看着他，大王关切地目光笼罩着我。我又叹了口气，忍不住一点点地把我两次的梦境全部讲出。
    大王听完后沉吟良久，久到让我感到不安，从他的脸上我读不出任何情绪。可我提到了他最不愿回忆起的伤心往事，很担心大王发怒。过了一会儿，大王重又躺好，给我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
    大王七岁时初次见到叶姐姐，从此以后叶姐姐常常入宫，两人玩耍得甚是开心，小小年纪就懂得互相谦让，把自己觉得最好的留给对方，从没闹过不愉快。略大些后得知，太后娘娘是为了巩固母家地位才刻意挑选了这个钟灵毓秀表外甥女当做准儿媳培养。十七岁生日当天两人成婚，一切仿佛顺水推舟一般再自然不过。
    几年后先王自觉身体每况愈下恐命不久存，便把众子发到封地，独留下大王一个重加培养。两年后先王驾鹤西去，大王登基执政。根基未稳需要有人辅佐，便娶了正相独女和将军的同胞姐姐。大王和林将军姐弟也是自小一同玩耍长大，三人感情如同亲兄妹一般，大婚后便和画影约定，私下里仍以兄妹相称，至今两人并未圆房。
    再后来粟州大旱，绛中失守，内忧外患导致国库空虚，选秀时便刻意选了富商千金和三朝老臣的孙女。后来国家日益昌盛，外出体察时偶遇一花船女子，两人一见倾心。怎料一国之主想娶一女子竟如此之难，一连几日上书的奏折比往常增多了几倍，其中不乏狐媚惑主、自古红颜多祸水等臆想言辞。不仅遭到众人非议，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母后也不支持。可这是大王二十几年来唯一一次心动，不惜一切力排众议后终于娶得美人归。其实她并不像谣传中说的那么不堪，相反的，虽不通诗书却谦逊有礼，心地单纯善良，待人也和善，叫大王如何能不喜欢？
    秦霏娘娘在后宫的日子也不好过，刚入宫时只要出了自家宫门走动就能瞟见别宫宫人看自己的怪异眼光，能听到她们在背后窃窃私语议论自己。如芒在背的感觉真不好，她自知出身低下，也不敢跟其他娘娘交朋友，在这寂寂长宫，除了自己宫里的几个宫人外，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前厅望着门口，盼着大王能走进来。经常从天不亮就开始盼，有时能盼到，有时一连几日也见不到。
    不久之后终于得知自己有孕，她多希望能诞下一个可爱的小王子啊，有了孩子的陪伴，不仅能消磨掉不少时光，在这后宫中也算能站稳脚跟了。可这样充满希望的日子只持续了短短几个月。
    小产来得始料未及，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不仅孩子没能保住，就连娘娘也撒手人寰，大王悲恸之余觉得事有蹊跷，可偏偏连彻查也阻力重重，无奈之下只有作罢。既然不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便不再选秀，本以为能这样一直下去，直到在书房撞见我跳舞。
    大王以为已死的心又慢慢苏醒，怀着这种奇异的心动，将我收入后宫中。一连几晚均在我宫中度过，大王又收到了不少劝谏的折子，与之前是多么的相似！于是一个计划就在此时形成——独宠这名女子，她若同样殒命必定能查出幕后黑手。可在得知我有孕后，大王改主意了，他惊讶地发现对我比对秦霏娘娘的爱更深。世事难料，即使拼尽全力周全保护，我也还是早产了，当晚其实是调查的最好机会，可大王已经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了，一心只想保住我的命。失子之痛如索命的阴魂般再次找了来，纵然是一国之主又能怎样，不也还是留不住自己骨肉的命吗？可他不能脆弱，不能倒下，心中巨大的悲痛只能用酒化解。这浇愁的酒最能醉人，没想到醉酒后误打误撞，竟凉了我的心。
    看见我留下的玉镯和那封信的那一刻，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心痛得似有千斤重。后来得知我只是受了伤，那份心痛稍作喘息便化作后怕。大王一脸愠色地来到岑紫宫，见到绑着竹条哭得梨花带雨的我怒气就再也发不出来，心里满是失而复得的轻松与欣喜。
    至于孩子的名字，由于当时秦霏娘娘的月份尚小，又小产得突然，所以从未讨论过，想来是我多心了。而袖口的莲花图案大王也不曾记得。
    我的眼泪不停地流，早已把锦被洇湿了一大块。这两日的担忧已烟消云散。只不曾想画影竟依然完璧，我想起来了，初见画影那日，她的确唤大王为哥哥。我侧过身子紧紧抱住大王，闭上眼睛闻着这淡淡的檀木香，想把自己融到他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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