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宫寂寂月影欢》第二十四章 重归于好

    “晨露？这么多！”我惊讶起来，一年前我还是御前奉茶宫人时，最恨的事就是夏天秋天早起去收集晨露。天不亮就得起来，赶在太阳升起前把叶子上一滴一滴的小水滴收到杯中。据说这未见阳光的露水泡出的茶味道最是清冽，我虽没尝过，可晨露收集得这么费劲，茶水能不好喝吗。以前是一人当值，另外两人早起去采晨露，日出前能收大半杯就不错了，收这一坛子还不得费上一个月的功夫嘛！
    “自姐姐听闻受伤起每日早上采的，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姐姐别笑话才好。”说完肖月就低下了头，模样看着很是卑微。
    我心软了下来，她现在是蓝衣娘娘，本不用这么早起来做这些的。我看着她身上的蓝袍，猛然想起上未说完的话。
    “你上次想说什么？就是一月前的那次。”不知为什么，我心突然跳得厉害。
    “大王酒醉后对妹妹说的吗？”
    “是。”我双手在桌下紧紧绞着桌幔，抿着嘴唇尽量掩藏起内心的不安。
    “那天，”肖月声调平缓地开始讲述了，“我拿了外衣追出去，看见大王伤了手，简单处理过后就跟着他……跟他去了。”肖月有意没提及西暖阁，可我的心还是向下沉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没想到大王打开了话匣一般，说了一路，起先不住地再说对不住娘娘，不仅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也害了娘娘你。”我听得后背发凉，越发紧张起来。
    “我不解其意，以为是大王伤心过度酒后胡言，谁知越说越多，到后面竟讲出秦霏娘娘的名字来。”秦霏娘娘是宫中大忌，任谁都不敢提及。“我开始试着和大王搭话，没成想大王居然有问必答，后来竟拉着我不让走，一直聊到天明才倦得睡下。”
    “你们聊的什么？”这么说他们在西暖阁就只是说话而已？
    肖月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大王醉了，有时候自说自话，所以我当时问了很多。我想，我应该是完全弄明白了大王的意思。简单的说，娘娘你当初入后宫就是为了验证秦霏娘娘死因的。”
    “什么？”我如遭雷击，不，这不可能！我明明问过大王同样的问题，“常给孤倒茶的三人中，唯有你会把青瓷盖碗的花纹对正，可见心细如发，此番又撞见你如此可爱的模样，孤怎能不收你入后宫？”大王温柔的样子犹在眼前。肖月见我有些恍神，伸手轻轻推了推我：“娘娘，你没事罢？”
    “我不信。”一年了，大王对我那么好，这怎么可能不是真心的？
    “一开始我也不信，大王说秦霏娘娘走得蹊跷，可偏偏查不出任何问题，就想着如法炮制，再独宠一名女子，看是否会同样难产殒命。”
    我头皮发麻，几乎不能呼吸，耳朵里嗡嗡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在那晚太后娘娘千秋宴上，大王得知娘娘有孕后计划就开始了，不出大王所料，果然娘娘早产了。听着娘娘痛苦的声音，大王有些动摇了，可他那时候能做的就只是守着娘娘。当娘娘血崩命悬一线时大王再也顾不得其他了，下令弃子留母，后来王子夭折，娘娘转危为安。一时间大王痛失爱子，秦霏娘娘的死因也终成谜团，而娘娘奄奄一息，有可能再醒不过来。大王难过非凡只得借酒浇愁，不想酒入愁肠醉得更快。”
    往事历历在目，却恍如隔世，千秋宴上的狂喜，分娩时的疼痛我都经历了，可一切又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久到我记不清当时的感觉。我浑浑噩噩地站起来，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忘记了腿上的伤，也没有拿拐杖。只走了两步，左腿使不上力，我向前扑倒，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醒得应该很快，肖月正用力掐着我的人中和虎口。我觉得手臂也很痛，看了看是擦破了皮，肖月见我清醒了就拿了药水帮我处理。我赶忙动了动左腿，还好不疼，看来只是伤了手臂。
    “这些话你本可以不说的。”我突然有些生气，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我的手臂已经用棉布一层层包好了，肖月没有急着收拾药水，她偏过头看着远处，过了半晌才幽幽地开口：“你知道我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的吗？”不等我接话，肖月淡然一笑，继续说：“我原以为到了25岁可以与你一同出宫，当垆卖酒，嫁人生子过平凡的生活。之后你入了后宫独得恩宠，我也是真心替你高兴的。”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声调变得忧伤起来，“我从没嫉妒过，更没想过与你争，那天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一出门就看见太后与众多宫人，后来册封的旨意就下来了。从那之后，我就一个人待在湮蓝苑，大王再也没有来过。可是长欢你知道吗？位分低又不受宠的娘娘日子有多难过。我不求别的，只不想与这后宫里唯一的姐妹再生嫌隙。”
    这一切都怪不得肖月，她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她在后宫里唯一的姐妹。我握住了她伸来的手，使劲攥住。不需多言，两人相视而笑，从前的那份信任又回来了。
    送走肖月后，琉璃提着食篮进屋了，摆好碗盘后又出去了。晚膳果然多了一样东西，颜色很深，还稠稠的，我尝了一小口还蛮好吃的，感觉像是肉，可不知道是什么肉，就这么一口口地吃，快见底时正好看见琉璃在院子里。
    “琉璃！”我把她唤进来，“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是用画影娘娘给小厨房的蛇做成的蛇肉羹。”
    “蛇！”我大惊失色，手里的调羹啪地落到碗里，一点羹汤溅到了脸上，我又吓了一跳。琉璃赶忙掏出帕子帮我擦，“你明知道是蛇肉怎么还拿过来？”我惊魂未定，躲得远远的，不敢再碰那只碗。
    “画影娘娘说蛇肉是好东西，最补身子，怕娘娘害怕特意嘱咐厨房剁得细碎些，别叫娘娘看出来。”
    我能想象出宫人剁蛇肉的样子，胃里一阵恶心。“小厨房里还有多少？”
    “我没数，大约有十几个关蛇的笼子罢。”
    “告诉小厨房，不必再做了，我不爱吃。哎，等等，你不怕蛇吗？”
    “怕，可是做成这样就不怕了，它现在又不会咬我。”琉璃笑着说。
    也是，可我还是不敢吃，又怕画影知道了不高兴。“这样，你每天拿回来自己吃罢，只是千万别让我看见，也别告诉别人。”
    “谢娘娘！”琉璃开心地施了礼，收拾完碗盘提着食篮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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