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檀的这一次出现,给闵幼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这个深刻中,更多的却是厌恶。闵幼株穿戴整齐后,从花丛中又捉了几只水红色的蜻蜓,才出了御花园。
虫,到手了。但是不是闵幼株需要的蛊,还是个未知数。
“我也许该找个人试试。不过瞎子不容易找啊……”闵幼株垂目站了半刻,突然扬起了一个怪异的笑容。“没有瞎子,我便创造出一个瞎子。这宫里不正好有个大熟人吗?”
闵幼株的笑意味深长,而不远处的一座冷宫里,廖春英正用双手抓着头皮,满脸扭曲。
她想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是自己年老色衰了吗?还是宗檀有了其他女子?为什么要把她送到这里来?为什么!廖春英再一次揭开外袍,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身躯和脸庞。
这张脸,这副身子,虽然比不上稚嫩少女,但依旧风韵犹存,惹人怜爱。那眉宇处依稀还有些云丹公主的影子。廖春英看着看着,突然一把撞开了身后的花瓶。“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得到那个位置了,难道就输在了这里!”
当年她花了多大的心思才能接近那个男人。不但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还充作他的泄欲工具。他离开天都的那年,陛下不准他成婚,不准他有子嗣。是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为他生了两个儿子。还因此惹怒了闵琨,被其强暴,并生下了闵安雪。再之后,他一直没有消息,而自己则苦苦在裕国公府支撑。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块石头也应该捂热了;但只有他,一直是这样冷冰冰的。前一刻你觉得他对你有些怜惜,后一刻却被他弃如敝履。
“宗檀……宗檀!”廖春英哀怨的叫着宗檀的名字,却不料屋外竟响起一声轻笑。廖春英赶忙擦了擦眼泪,站起身道:“谁?哪个大胆的奴才在外面偷听?”
“廖春英,猜猜我是谁?”
廖春英起先只是愣了愣,待辨认出闵幼株的声音后,她抖着唇退后道:“是你!你这个妖女!你怎么会来宫里?”
“你都叫我是妖女了,我自然会妖法喽。”闵幼株一把推开冷宫的宫门道:“廖春英,好久不见了。”
随着闵幼株的靠近,廖春英一步一步后退道:“你…你想干什么?为闵家报仇?闵幼株,我告诉你!这里可不是闵府,这里是皇宫!我廖春英可是大皇子妃!你敢动我,大皇子绝饶不了你!”
“大皇子妃?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可是冷宫啊。谁会把自己的妃子关在冷宫里,除非……”闵幼株说着一把掀开了廖春英的外袍道:“除非他内心里已经深深地厌恶了这个女人。”然而预期的难堪没有达到,在廖春英的外袍被掀开时,她除了有些羞窘,却并没有其他的情绪。闵幼株挑了挑眉问道:“你还满意你现在的身子吗?”
廖春英脸色古怪的回道:“我的身子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廖春英这么说,闵幼株将脸贴近,仔细的观察着她的双眼。“看来没有撒谎,原来你还不知道你的变化啊。”
“变化?我的身子哪里有变化?”廖春英瞪着被延陵子华施过法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身子。然而任她如何打量,这副身子依旧跟原来一样。
“既然这双眼睛睁着也是瞎,还不如不要。”不待廖春英反应过来,闵幼株便拔出袖中的匕首,狠狠划向了她的眼睛。
“啊——”失去双眼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之后的疼痛却让廖春英生不如死。“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痛啊!痛——”
“你的眼睛……抵得过那么多条人命吗?你杀她们毫不手软,我又为何要对你手软?”闵幼株一把扯起廖春英道:“好了,来看看你的运气吧。”说着,闵幼株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了装着水红色蜻蜓的荷包中。
鲜红色的血液,带着点点金光,甫一落入荷包中,便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后荷包开始膨胀扭曲,不过一会儿,一条条血线从荷包中翻腾而出,向外扩散。闵幼株目视着光芒的暗灭和血线的消散,终于当一切平静下来后,荷包恢复了原样。
闵幼株深吸了一口气,从荷包中取出了其中一只蛊。
这是非常特别的一种蛊,它的身躯呈圆球型,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闵幼株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也被这东西吓了一跳。当它注视你时,仿佛千千万万双眼睛一起在注视你。
这蛊,真能帮到一清和邵颜她们吗?
闵幼株咬了咬唇,将蛊放入了廖春英的左耳中。
蛊虫甫一入耳,廖春英整个人都呆住了。原来极力呼救的她,竟缓缓放开了被捂住的双眼。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回流,原本凹下来的眼眶也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的鼓了起来。廖春英轻轻的啊了一声,试探着睁开了双目。然而下一秒,她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啊——好恶心,这是谁?这不是我!”廖春英疯狂的拍打着自己的身体,闵幼株看着看着竟笑了,那笑容无比愉悦,瞬间就刺痛了廖春英的心。“是你!是你干的是不是?你这个妖女,我要杀了你!”
廖春英凶猛的扑向了闵幼株,却被对方一把按住了头。“杀我,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做件更有意思的事。”闵幼株说着取出了腰间的傀儡蛊,送到了廖春英的面前……
今日的皇宫,相比较前几日而言还算得上安静平和。午后,宫人们正慵懒的靠在假山石旁,晒着太阳。却不料远远的竟响起了宫女的惊叫声。
“救命啊!救命啊——”
有在旁休息的御林军赶忙提着佩刀冲向了呼救的方向。随后他便看到了让人无比恶心的一幕。一个穿着女子外袍,梳着发髻的男人竟公然扑倒了一名貌美宫女。宫女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却无力反抗。御林军见了,冲上前一抓一提就制服了那名男子。然而当那名男子被迫抬起头时,周围的宫人都愣住了。那竟是一张女子的脸,但他的身子分明是个男子啊!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有一名曾在武德殿当值的宫人认出了廖春英的模样,随后他不敢置信的出声道:“这不是武德殿的那位夫人吗?她……”
“武德殿的夫人?你在说什么啊?这一看就是个男子啊!”
“不是,他真的是武德殿的那位夫人。我还见到大皇子去他的房里。”
“天啊,难道大皇子喜欢男人?怪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娶亲……”
“诶哟,天尊在上。怎么会有这种脏东西在宫里啊。大皇子失德啊!”以廖春英被抓的地点为中心,这样的言论不断的往外扩散。过不多久,竟连当事人宗檀都得到了消息。
当宗檀闻讯赶来时,周围已经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其中不但有宫女內侍,还有正当值的大臣。
“真是脏了本官的眼啊。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你说,大皇子喜好男风,若让他坐上那个位置,我代国岂不是后继无人?”
宗檀哪曾想到,不过一个午后,他的名声就被廖春英毁了个干净。但此时的他,却不能表现出太多的气愤。否则流言坐实,对他有害无利。宗檀在不远处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才沉着镇定的走到人群中道:“来人,将这个秽乱宫闱的畜生拖出去乱棍打死!”
“大皇子?”
“参见大皇子!”
然而宗檀并没像宫人们预期的那样惊慌失措,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拉起那名受惊的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宫女捂住衣襟,羞涩的低下头道:“奴婢蕊儿,见过大皇子殿下。”
“蕊儿,好名字。以后你便来本宫身边伺候吧。”名叫蕊儿的宫女既惊且喜,赶忙叩头谢恩。躲在不远处的闵幼株看到这一幕,不禁暗暗皱眉。
这宗檀,果然不好对付。只那么一句话,就粉碎了之前好男风的流言。所谓的在身边伺候,可不就是暖床宫婢吗?闵幼株眯了眯眼,悄然退出了人群。
之后不久,廖春英便被宫里的侍卫带了下去。
既然大皇子发了话乱棍打死,自然要奉命行事。有收到上头吩咐的侍卫已经准备好了垫了东西的木板,准备对廖春英行刑。直至被绑在木凳上时,廖春英都不敢相信是宗檀下了命令要处死她。她刚想张嘴呼救,嘴巴却被布条堵了个严实。望着头顶上那高高悬起的木板,一瞬间,廖春英心如死灰。就在她准备闭目等死时,不远处的树丛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虽穿着宫女的衣裳,却自有一番妖异之态。她是她曾经的庶女。也是她最看不起的人之一。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害的她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她悔,她恨,若早知道她是她命中的克星,就该在她出生时将她杀死!
“唔!唔唔唔!”
廖春英试图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换来的却是一个板子又一个板子。闵幼株定定看着她这般模样,仿佛看到了昔日被她乱棍打死的自己。
“廖春英,天地好循环,一报还一报。”闵幼株就这样看着一个板子又一个板子落在廖春英身上,直至她昏迷、咽气,方转过身,离开了此地。
在回国师府之前,闵幼株来到了东宫。此时的东宫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喧闹,反而多了一丝条理分明。东宫的宫人们见闵幼株去而复返,吓得个个站直了身子,不敢乱动。那个被闵幼株伤了手的小德子,更是像老鼠见了猫般的不敢抬头。宗伯符见了他们的反应,挠了挠头,走上前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闵幼株取出宗伯符给她的东宫令牌,物归原主道:“还你。”
“你要走了吗?你的事办完了吗?”闵幼株点了点头,刚打算跟宗伯符告别。但想了想,还是将宗伯符拉到一边道:“那个宗檀,在闯三关的时候,若有机会,你绝不能手下留情。”
“你是要我……杀了他?”
“此人心性凉薄比我更甚,又手段高超,若换在平时,你根本斗不过他。想活命的话,就听我一言。”闵幼株此时的表情格外认真,宗伯符受其影响,赶忙点了点头。
闵幼株像安慰小娃娃一般摸了摸宗伯符的脑袋道:“我会再给你想办法的,三关后,希望你能完好无损。”在闵幼株心里,宗伯符纵有许许多多的缺点,但无可厚非,他是个好孩子。与宗檀相比,闵幼株更希望他能活下来。
与宗伯符告别后不久,闵幼株就踏上了回国师府的马车。
然而她却不知道,在国师府,将有更艰难的局面在等着她。
曾经死去的人,被夺了肉身的人,当他们再度回归时,又是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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