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红楼之双玉奇缘》第四十八回 了然于心

    却说从栊翠庵出来后,黛玉发现这宝玉竟与妙玉十分熟稔。然而黛玉知晓归知晓,却不曾有疑心。因她亦看出,妙玉对宝玉之意是坦荡纯粹,毫无暧昧的。若是说有,不过是知己之情罢了。古语云: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妙玉心里,不但没有僧俗之别,甚至没有男女之分。你可以说她放诞诡僻,亦可以说她特立独行,只因她是槛外人,不受任何戒条限制,也不被任何情感羁绊。此是题外话,不提。
    且说贾母因觉身上乏倦,便命王夫人和“三春”姐妹陪了薛姨妈去吃酒,自己便往稻香村来歇息。凤姐忙命人将小竹椅抬来,贾母坐上,两个婆子抬起,凤姐李纨和众丫鬟婆子围随去了。宝玉与湘云邀黛玉去钓鱼,黛玉道:“我身上也有些乏了,你们去罢,我先去歇歇再去。”两人便应着自去了。
    黛玉一径来到稻香村,走至李纨屋内,见贾母正独自一人靠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黛玉走上前去,默默看着贾母,那是一张十分慈祥的脸庞,那样安详的神情,与一般家庭的老祖母无甚区别。只是,那脸庞,虽保养得当,却依然难掩疲惫苍老之态,相比那刘姥姥,实在是少了许多康健与矍铄。黛玉有些心疼,轻叹出声。贾母并未睡熟,听见声音即睁开了眼,见是黛玉,便笑道:“玉儿,怎么来了这里了?你顽去罢,我歇歇就好了。”黛玉笑了一笑,道:“外祖母,您看那刘姥姥,精神可好?”贾母按了按头,道:“她精神极好,逛了一日也不觉累的,我却乏得很。”黛玉蹲下身来,帮她轻轻揉着太阳**,又道:“可见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处。若是有一天,我们也去乡下住,外祖母可愿意?”贾母凝神看了黛玉一会子,继而笑道:“乡下虽清苦些,却也轻松自在,不比在这高门大院的活得累心。若能去住上一阵子,也是好的。”说着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玉儿,我知你伶俐,心也极细,想必也明白许多事。你且告诉外祖母,你对这贾府之事,所知多少呢?”
    黛玉没料到贾母会有此一问,愣了一愣,随即说道:“略知晓一点儿。”贾母将黛玉搂在怀里,又叹道:“玉儿啊,你母亲去得早,不知她是否曾向你提起过这府中之事。你可知,在这府里,你是我唯一的嫡亲骨肉了。你这两个舅舅皆不是我亲生,而是过继过来的,虽说对我也还好,但毕竟心里隔着一层。宝玉这孩子,是我从小带大的,倒是个极聪明又重情义的好孩子,故而我也极疼他。”说罢,顿了一顿,又道:“我是一路富贵走过来的,如今这府里,何曾比得了你外祖父在世之时?虽说看着热闹,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这府里上上下下,勾心斗角,个个算计,还只当我这老婆子糊涂不知道。我也老了,不想费心思了,也就装作不知道罢了。”说罢又是长叹一声,良久不语。
    黛玉沉吟道:“常言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这府赫赫扬扬,已将百载,放眼府中,主仆上下,安富尊容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着实可叹呢。”贾母听得黛玉如此说来,不禁流泪道:“可叹这偌大的贾府,竟无一人有你这样的见识。我见过那些大家败落的,败得连个寒门小户都不如!一日这贾府倘或乐极生悲,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黛玉劝道:“外祖母切莫伤心,一切自有定数。何况你还有玉儿呢。”贾母将黛玉又搂紧了一些,只是长叹不语。黛玉心里暗叹: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什么不知道呢。只盼以后自己能陪着她老人家安享晚年,也不枉这穿越一遭了。
    黛玉让贾母好生歇歇儿,自己便出了稻香村。行至沁芳桥,见宝玉湘云正坐在亭子栏杆上拿着钓竿钓鱼,一群丫鬟们四散在周围,有坐在山石上的,也有坐在草地下的,也有靠着树的,也有傍着水的,笑声不断,十分热闹。一时又见鸳鸯带着刘姥姥来了,正要各处逛去,小丫头们都赶着取笑。黛玉只和宝玉湘云坐在一处,看他们钓鱼,说些闲话儿。水中飘零着许多花瓣儿,偶有几条金鱼跃出水面,在午后的阳光照耀下闪着金光。
    一时贾母醒了,就在稻香村摆晚饭。贾母因觉懒懒的,也不吃饭,便坐了竹椅小敞轿,回至房中歇息,命凤姐儿等去吃饭。于是大家复进园来,因贾母不在,席上也没有白日那样热络,各自吃完饭,大家散出,都无别话。
    因明日一早刘姥姥便要家去了,黛玉本想接济些银子给她,却寻不到合适的理由,自己的身份,实在不宜出此风头,想想只得罢了。况且贾府待她也不薄,凤姐也是个会做人的,自己也无须挂心。
    次早刘姥姥梳洗了,带着板儿来到贾母处就要告辞。贾母却因昨日在园子里逛吹了风,早起时头疼脑热的,众人都过来请安,又忙着出去传请大医。好在太医诊断之后,说是偶感一点风凉,究竟不用吃药,不过略清淡些,暖着一点儿,就好了。众人方放下心来。刘姥姥见无事,方上来和贾母告辞。贾母说:“闲了再来。”又命鸳鸯来:“好生打发刘姥姥出去。我身上不好,不能送了。”刘姥姥道了谢,又作辞,方同鸳鸯出去了。
    且说黛玉等在贾母处吃过早饭,便一起回园。因今儿是十六,姐妹们都齐聚稻香村起社。黛玉因说回去换件厚些的衣服,众人便先去了,宝钗却也跟了来,至无人之处,叫住黛玉道:“妹妹,趁这个空儿,我问你一句话。”黛玉一听便心中了然,却故作不知,侧头问道:“宝姐姐有什么话儿要问我?”宝钗笑道:“我要审你。”黛玉不怒反笑:“我却不知何故要审我?难不成我得罪了宝姐姐不成?”宝钗冷笑道:“你倒不曾得罪我。我只不知,好个千金小姐,好个不出闺门的女孩儿,昨儿酒令上,你说的是什么?你只实说便罢。”黛玉心内也是冷笑:你若没看过这些“杂书”,如何对这些话这样敏感?如今反教导起我来了。于是微微一笑,道:“好姐姐,昨儿我原是随口说的,竟忘了出处了。听姐姐的口气,似乎是知道的,可否教给我听听?”宝钗一时满脸飞红,支吾道:“我也不知道,听你说的怪生的,所以请教你。”
    黛玉见宝钗有些发窘,笑道:“宝姐姐也过于‘胶柱鼓瑟’了,咱们虽不曾出闺门,难道连两出戏也没听过不曾?许是那戏文里的话也未可知。”说着话锋一转,又道:“我知宝姐姐是好意,既如此,我以后再不说便是了。”宝钗方不如先前那样不自在,脸色微缓,说道:“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份内之事。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书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就算是戏文,也要多留心,就怕移了性情,便不可救了。”一席话,听起来十分有条有理,如拘拘然一女夫子,循循善诱。然而她的言行,却时不时,多多少少又有点“卫道”之味,让人看不出真心。她不仅时刻都在以礼法压抑与束缚自己,并且想把这些当成紧箍咒,念给别人听。如今黛玉听得她这番言论,很是头疼,却又不好拂袖而去,想了一想,笑道:“宝姐姐真真像个私塾先生,一张口皆是大道理。好姐姐!饶了我罢!妹妹年纪小,只知说,不知轻重,做姐姐的教导我。姐姐不饶我,我还求谁去呢?”宝钗瞅了黛玉半晌,笑道:“怪不得老太太爱你,众人疼你,你这张嘴啊,真是可人疼的。今儿我也怪疼你的了。”黛玉笑道:“宝姐姐才是无人不赞的。我且先去换件衣裳,宝姐姐可要去哪里?”宝钗想想道:“并不要去哪里,如此我便先过去了。”说着又转身朝稻香村走去。黛玉笑着摇摇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换好衣服。黛玉一径往稻香村来。众人已都在那里。李纨见了黛玉。笑道:“画师可是过来了。昨儿老太太说要画这个园子。四丫头如今正犯难呢。”话没说完。只听惜春道:“林姐姐。都是刘姥姥一句话。这园子这样大。盖就盖了一年。如今要画。我们两人岂不是要累死?”黛玉笑道:“极是。画这园子。自然得两年工夫呢。又要研墨。又要蘸笔。又要铺纸。又要着颜色。又要照着这样儿慢慢地画。可不得两年地工夫!那我们可就要告两年地假了。先把园子画出来再作诗罢。”众人听了。都笑个不住。宝钗笑道:“‘又要照着这样儿慢慢地画’。这落后一句最妙。所以昨儿那些笑话儿虽然可笑。回想是没味地。你们细想林妹妹这几句话虽是淡地。回想却有滋味。”探春笑道:“这林姐姐。竟拿自己也取笑儿。真真让我不知说什么好了。”惜春撅嘴道:“可不。连我也被一起取笑了。”湘云拉着惜春。左看看右看看。叹道:“我地姑娘。这么小年纪儿。又是这么个好模样。还有这个能干。别是神仙托生地罢。”那神情活像那刘姥姥。众人大笑。惜春只追着湘云。叫道:“叫你笑话我。看我不撕了你地嘴!”一时你追我赶。热闹不已。众人好容易才劝住了。
    黛玉笑叹一口气道:“原说只画这园子地。昨儿老太太又说。单画了园子成个房样子了。叫我们连人都画上。就像‘行乐’似地才好。我又不擅长这工细楼台。只会画人物。又不好驳回。真正是十分为难呢。”湘云道:“林姐姐别这样自谦了。谁不知你地画功了得。那回说要做我师父。谁知过后竟也忘了。如今也只有四妹妹跟着你学呢。不然我这次给你打个下手如何?便是取纸砚墨我也甘愿。”黛玉道:“你还是作诗去罢。我们这些不会作诗地。告了假也不碍。你这诗翁却不行。”宝玉说道:“林妹妹不作诗。还有什么趣儿。少不得我也帮着妹妹画园子罢。”黛玉笑道:“你还是省省罢。别人倒还罢了。诗社若没你垫底。岂不缺了典!”众人听了。又都拍手大笑起来。只听“咕咚”一声响。不知什么倒了。急忙看时。原来是湘云伏在椅背上。那椅子原不曾放稳。被她全身伏着椅背大笑。不留神向东一歪。连人带椅都歪倒了。幸有板壁挡住。不曾落地。众人一见。越发笑个不住。宝玉忙赶上去扶了起来。方渐渐止了笑。
    李纨道:“如此议论来议论去。终是不得法。林丫头。我问你。照实说来。且要告多长地假才是?”黛玉道:“这园子像画儿一般。山石树木。楼阁房屋。远近疏密。画地时候。要看纸地地步远近。该多该少。分主分宾。这一起了稿子。再端详斟酌。方成一幅图样。第二件。要插人物。也要有疏密高低。衣折裙带。手指足步。最是要紧。如今两年地假也太多。便给我和四妹妹半年地假。再派了宝玉帮着。并不是为宝玉知道教着我们画。为地是有不知道地。或难安插地。他好拿出去问问那会画地相公。就容易了。”
    宝玉听了。先喜得说:“这话极是。詹子亮地工细楼台就极好。程日兴地美人是绝技。妹妹若有不会地。我便去问他们去。”宝钗道:“我说你是无事忙。说了一声你就问去。等着商议定了再去不迟。”
    因家里地碟子也不全。笔也不全。都得重新再置一份儿。黛玉便开了个单子。预备照着单子和老太太要去。于是黛玉说着。宝玉来写。黛玉说道:“头号排笔四支。二号排笔四支。三号排笔四支。大染四支。中染四支。小染四支。大南蟹爪十支。小蟹爪十支。须眉十支。大著色二十支。小著色二十支。开面十支。柳条二十支。箭头朱四两。南赭四两。石黄四两。石青四两。石绿四两。管黄四两。广花八两。蛤粉四匣。胭脂十片。大赤飞金二百帖。青金二百帖。广匀胶四两。净矾四两。顶细绢箩四个。粗绢箩四个。担笔四支。大小乳钵四个。大粗碗二十个。五寸粗碟十个。三寸粗白碟二十个。风炉两个。沙锅大小四个。新瓷罐二口。新水桶四只。一尺长白布口袋四条。浮炭二十斤。柳木炭一斤。三屉木箱一个。实地纱一丈。生姜二两。酱半斤。”惜春不解问道:“林姐姐。为何要生姜和酱?”黛玉笑道:“那粗色碟子保不住不上火烤。拿姜汁和酱预先抹在底子上烤过了。方经得住火烤。”众人听说。都道:“原来如此。”
    宝钗也看了一回单子。笑道:“林妹妹果然颇懂画理。连同画画地工具都了如指掌。我们真是自叹弗如了。”黛玉亦笑道:“宝姐姐地棋理也是无人能及呢。”宝钗听了抿嘴一笑。探春看了宝钗一眼。对黛玉说道:“林姐姐。你过来。我替你把头发拢一拢。”黛玉便转过身来。探春用手将黛玉地头发拢上去。宝玉只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又听李纨说道:“写完了。明儿回老太太去。若家里有地就罢。若没有地。就拿些钱去买了来。我帮着你们配。”宝玉忙收了单子。
    大家又说了一回闲话。至晚饭后又往贾母处来请安。贾母原没有大病,不过是劳乏了,兼着了些凉。因黛玉让雪雁熬了些药膳与贾母吃了,又温暖了一日,至晚也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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