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采连着几天都梦到自己坐在采苹的房间里刺绣,梦醒之后搞不清自己到底是采苹还是纪采,这也让她不敢再走进采苹的房间。尽管觉得脑中灵光闪动,指尖有着要动起来的**,但还是压抑住了想去试试绣艺的冲动。
终于,所有人都各就各位,每天雷打不动的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有时偶尔发现以前留下来的一些东西,清理之前还要评头论足一番,好像并不觉得自己其实和他们是同样的人,随时会面临同样的结果。
纪采想起曾经看过唐人王建的《宫人斜》,“未央宫墙青草路,宫人斜里红妆墓。一边载出一边来,更衣不减寻常数。”形容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吧。
虽然敏绣宫的一切都回复了生机,但毕竟还是缺少了主人,依然宫门紧闭冷清寂静,这倒是纪采很惬意的居住氛围。她想起回来有几天了,一直都闷在这里,应该去看看明玉或李嬷嬷。
下午的天阴沉起来,她告诉夏烟自己要去锦绣宫,刚转过前殿就听见吱吱呀呀开启大门的声音,一个太监的尖声传进来,“太子殿下驾到,敏绣宫迎驾!”
周围闲散的宫女太监马上闪人,纪采定住脚步,等前呼后拥的太子身影出现,低头跪了下去。
太子身着阔袖便服衫,脚步略停,“你们在这里候着,采苹,随我进去。”
纪采默默的走在太子身后,太子突然停住脚步,纪采猝不及防,差点整个人都撞到太子身上,“啊”了一声,硬生生吞下险些脱口而出的埋怨,怔怔的看着太子。
太子抱歉的一笑,看着纪采,也不开口。
“太子殿下想去哪里?” 纪采只好先打破僵持。
“带我去明珠的寢房。”太子挪开目光。
夏烟每天都带人打扫明珠的卧室,现在已是纤尘不染。太子默不作声,一件一件东西的看,最后坐在妆镜前,打开妆奁,拿起一个紫金钗摆弄着,面沉如水,若有所思。
太子的背影一动不动,如同一块凝冻的冰,散发着寒气。
纪采也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望着绣着梅兰竹菊的屏风发呆,这一定又是采苹的作品。自己以前见到过的绣品大部分是机器绣的,哪像现在这些刺绣,都是一针一线的手工。采苹的绣品真的好多,看样子她平时可没少绣,真的就如李嬷嬷所说,一心只在刺绣上。
纪采被一声轻咳惊醒,太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直视那双深眸,那里有探寻,有关切,有解不开的愁结,一点一点,晕化成一片雨雾。
一只温暖的手抚平她腮边的一抹泪痕,一支簪子被轻轻插上发鬓,“这支簪,我留了很久,希望有一天可以亲自给你带上。”男人磁性的嗓音仿佛来自虚渺的梦幻。
那微微的一动让纪采瞬间清醒,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绊在门槛上,身子向后仰去,太子手疾眼快,一伸手拉住了她。
勉强站稳脚跟的纪采尴尬的一笑,“谢谢。”看见太子灿然的笑意,更觉得难为情,太子一定认为自己是故意的,也无法解释,怕越描越黑,只好一指外面,“咱们该回去了。”
太子没动,还是歪着头笑。纪采被看得发窘,脸色微沉,转身走到门外,低着头不再开口。
“回去吧。”太子终于收起了笑容。
天飘起了浮丝般的微雨,纪采没了去锦绣宫的心情,送走太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摘下头上的簪子。这是一支做工精美的银质蝶形簪,蝴蝶栩栩如生,蝶翼上线条细腻逼真,中间镂空嵌着珍珠,簪杆上也穿着三颗珍珠,这五颗珍珠成色极佳,几乎完全同等大小,轻轻一转,流光溢彩。
日子安静而有规律,纪采依旧坚持着每日晨练,白天有时喝喝茶发发呆,有时写字或是画画,偶尔呆在明珠的书房里看书,但大部分时候都拿回去在自己的房间里看,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也能顺个**不离十。宫里的一切不用她操心,自有夏烟打理。
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正是纪采最喜欢的,她也在安然的享受着。
回了锦绣宫一次,但没看到明玉,她去了皇后那里。跟秋影聊了一会儿天,也没等着明玉,纪采知道不能离宫太久,只好回来了。明玉虽然再没来过敏绣宫,但却派人送来很多各类用品,并让来人嘱咐纪采,缺什么直接告诉她。
李嬷嬷的身体每况愈下,纪采每次去看完回来,心里都难过一阵子,怕会有再也看不到老人的一天。
太子隔几天就会来一次,但都是在晚上,停留的时间很短,也不再大队人马,只带着十福,就是忘庐的那个小太监。每次还只是让纪采陪着,自己默然呆坐在明珠的卧室里。
纪采本欲拒绝陪同,不过看见太子每次看到她也是一副欲语还休的神态,心里知道他一定是想问自己为什么不带那个簪子,所以也就不开口说不想陪他了。两个人都是默默的来来去去,没有什么交流。
天气开始变得闷热,很多天都没有下过雨了。太阳像个挂得高高的大火球,烤得花儿草儿叶儿都卷了边,蝉鸣的此起彼伏更加重了夏的燥热。
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摇罗扇摇得胳膊酸,还是不停的擦汗,冰镇的酸梅汤喝了一碗又一碗,喝得肚子涨。纪采只好打着把纸伞出去溜达,在后园子里转了一圈,看见太监拿着长长的竹竿在粘知了。她站着看了一会儿,被晒得有点头晕,就转到明珠书房想找本书拿回去看。
一进屋,清凉扑面,顿觉神清气爽。纪采浏览着书架,突然发现一本字帖,飘逸俊秀的字体吸引了她,忍不住摊开纸,磨墨提笔,临摹起来。
几篇字写完,倦意上涌,她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推,头枕着胳膊想休息一下,慢慢的睡意袭来,进入了梦乡。
自己坐在一个绣架前,不停的绣着,绣了一只蝴蝶飞走了,又绣一只又飞走,不一会儿满屋子都是蝴蝶,挤满了整个空间,翅膀颤动的声音大得好像巨雷在耳边炸响,她拼命挣扎着想逃出去,但是被死死的禁锢着,不能动弹。蝴蝶还在不停的衍生着,拼命要钻进她的嘴里眼睛里,而她只能奄奄一息的等待自己被吞噬。
纪采惊醒,满头是汗,霍然站起身。不行,不能让自己总是在梦里刺绣。
她径直走进采苹的房间,坐在绣架前,拿起绣花针,毫不犹豫的绣了起来。此时的大脑完全停止工作,就像是被催眠,没有意识,手指是自己控制自己。
最后一针抬起,纪采吁了口气,才发现周围早已昏黑。她点燃烛灯,回想着刚才的情景,眼前绣布上残缺的图案终于完整,百花竞艳,彩蝶飞舞,正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恍惚中看到的那幅蝶戏花,根本无法想象竟是自己绣出来的。
对比着两边的蝴蝶,她总觉得自己绣的缺了些什么,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但就是越看越不对劲。
算了,以后再想吧。纪采揉揉干涩的眼睛,感到浑身酸痛。走出房间,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天上。原来自己绣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直没有人来打扰。
她舒展了一下四肢,打算还是像平时一样出去巡视一圈再回去,可是刚走到正殿门口,就听见一阵吵闹和东西被摔砸的声音。寻声望去,看见了明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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