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执迷》第四章 锋芒

    早上九点，陆执清在书房中醒来，思及昨天晚上发生的种种，不觉一阵头疼。
    昨晚，宴请完宾客，他最终还是在母亲的一再催促下去了新房，看着盖着红盖头，到了这个点却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新娘，裴宛。
    这个女子，从今天开始，就会是自己的妻子，将来也会是自己孩子的母亲，可不知为何，明明坐在那的是她，自己的眼前，出现的却是宁之冉的影子。若是，若是今天的新娘是她，说不定早已是等不耐烦而掀了盖头了吧。
    想到她，不知不觉间，竟又轻声笑了出来。
    可眼前这满目的红色，还有一旁那静坐的人，这些，终究还是无法忽视。
    沉默着，拿起桌上的喜秤，轻轻挑起盖头，随之入眼的，就是一双沉静的眼。那一双眼，带着些许因长久等待而产生的疲惫，除此之外，陆执清努力想在其中再找到些其他的，难过，愤怒，哪怕是恨意。可是，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片沉静而已。
    一时间，陆执清静静地看着裴宛，而裴宛，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只见裴宛慢慢站起，福了福身，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妾身服侍您睡下吧。”说着，就上前帮陆执清脱下外袍。
    看着眼前的妻子，一副旧式的做派，原本沉静的眸子，现下在陆执清的眼里，也成了逆来顺受，格外的可憎。
    见她上前，陆执清一把挥开了她的手，撇开眼，蹙起了眉头，就连唇，也紧紧的抿起。裴宛慢慢放下被挥开的手，垂下头来，苦笑着。
    良久，只见她退后一步，轻轻说道：“妾身裴宛，杭州人士，自幼生长在杭州，不曾到沪。今日尚与陆公子初次相见，却已结为夫妻，但若事已至此，还请夫君，余生多多指教。”说着，抬起了头，一双沉静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陆执清。
    陆执清倏的转过头来，却不想与那双眸子不期而遇，看着她那一副沉静的样子，不禁怒从中来：“事已至此！多多指教！我却不知，到底该如何指教！”
    裴宛静静地看着，不怒，亦不恼，仍是顿了顿，轻声说道：“妾身知道，这桩婚姻，甚至是我这个人，都不是你想要的。我虽然难过，但也知道，感情之事，不能强求，宁小姐比我先与你相遇，这是上天的安排，你我都无可奈何。所以，我不会干涉你们的事，也不会为此争风吃醋，我会当好一个好妻子，照顾好爸妈，管理好家中杂事。但是……”说着，顿了一顿，上前一步，接着说道，“即使宁小姐在这段感情中占了先机，我还是相信，感情之事，不在天命，而在人为。陆公子，从今日开始，我们正式认识，我不仅会是你的妻子，也会成为你承认的妻子！”
    听了她的话，又看看眼前的人，不知为何，那一双眼，在此刻竟像是闪着光，那光，让他不敢直视，想要忽视，却怎么也忽视不了。
    此后的种种，他已记不太清，只记得，自己近乎是像个懦夫，毫无言语的就丢下了裴宛逃到了书房。他无法面对，无法面对那个本应该是愚昧无知，现下却沉静自信的女子。
    想着，下人就进来禀报：“少爷，少奶奶已经在外边等了许久了，说是问少爷是否准备了去给老爷老夫人请安。”
    “跟她说我已经起了，马上就好。”说着，就开始穿上外袍。虽说在外边都是穿西装，可在家中，陆执清却还是穿着旧式的袍子。
    还在穿着，就看见裴宛走了进来，“先生起来了，快，去准备洗漱的热水过来。”一边走着，一边吩咐着下人。
    说着，已走至他面前，接过外袍，让他穿上，末了，还替他整了整衣袖，理了理领子。随后，又接过热水，让他开始洗漱。
    其间，陆执清一直都沉默着，并未言语。待最后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才低声说了声：“好了，走吧。”说着，就率先走出了书房。
    裴宛也随即跟上，一同走向前厅。第二日，西江路的一间咖啡馆内，宁之冉独自坐在那里，静静地喝着咖啡，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只见其忽然抬了头，对着门口翩翩走入的女子笑着招了招手。
    待那女子走近，一身剪裁有致的翠绿旗袍，又在胸前配了枚翡翠胸针，那色泽，一看就是上品，脚踩一双鱼嘴高跟鞋，头发烫的十分精致，一步一步，都是摇曳生姿。
    她走至宁之冉对面，斜斜坐下，整整衣角，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风范。
    “怎么样，我今天新烫的头发。”说着，用手托了托那一头秀发。
    宁之冉大口吞下眼前的甜品，放下勺子，怒道：“就为了这头发，你将我晾在这儿一个小时！你还是不是我朋友啊，李小姐！”
    眼前的女子，就是前日同宁之冉约了一起逛街的李小姐，李婉莹，她父亲也和宁之冉的哥哥一样，在国民政府做事，虽说地位不及宁之衡，可也是身居高位。因着哥哥的缘故见过几面，加上后来又一同上学，感情自是好的没话说。
    虽说是同学，又是闺中密友，可两人的个性，却是截然不同。
    只见李婉莹轻压一口红茶，淡淡说道：“急什么呀，我这可不是来了吗，再说，这还是你宁大小姐昨日爽约在先呢，怎么的，你哥哥教训你了！”
    “哥哥倒是没有说什么……”
    “那你还担心些什么呀。”
    “可是……婉莹，你说，我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陆执清都已经结婚了，我总不能……”说着，又往嘴里送了一大块蛋糕，还泄气得叹了口气。
    看宁之冉一副犹豫泄气得样子，李婉莹一下在打断了她，说道：“先别管这些，先跟我说说，你还喜欢陆执清么！”
    似是一下子被问的愣住了，一时间，一片宁静，就连手中的勺子也僵在了空中。良久，才闷闷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总想着，我应该是喜欢他的。”说完还像是确定似的点了点头。
    只见李婉莹拿出镜子，又整了整头发，补了补唇膏，听了她的话后顺口回答道：“那不就得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对面的宁之冉握了握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又大口的吃了口蛋糕，还狠狠的咬了咬口中的勺子。
    “哎，对了，你上次不是说，在陆家门口遇见那个江老板了么，怎么样怎么样。”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放下手中的镜子，一脸八卦的问着宁之冉。
    一说到江黎，宁之冉又不禁想起了那日车中之事，一时之间，那俊秀的身姿，嘴角的笑容，还有那一双眼睛，瞬间就涌入了脑海之中。一想起当日之事，她就总是变得慌乱起来，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着江黎。
    “他……他……哎，怎么说呢，很是特别吧。”一边说，还一边无意识的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哦，特别啊。”看着对面人无意识的小动作，李婉莹的一双凤眸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浮上笑意，呵，特别啊。
    想着，又喝了一口手中的红茶，见对面之人长久未曾说话，抬起头来，却见宁之冉正盯着窗外某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见了街上的人影憧憧。
    只见宁之冉突的站了起来，拿上手包，丢下一句跟我走，就率先走出了咖啡馆，往对面的西装店走去，昂首挺胸的，一副上场打仗的架势。
    李婉莹只好随即跟上。
    待她走至西装店门口，只听见宁之冉正笑着说道：“真是巧，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儿碰到裴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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