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勿撩》82.番外 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的一天。
    每一天, 千篇一律, 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卯时时分, 她需得起床洗漱。洗漱完后,按例飞往娲皇宫。
    宫殿后院内,盛放着大片大片灿烂的骨红朱砂梅, 间或传来几声嬉笑之音。
    她知道,是白矖和腾蛇在那里。
    腾蛇喜欢白矖,整个娲皇宫的人都知道;腾蛇对白矖好, 整个娲皇宫的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她朝花园的方向望了一眼, 觉得他们能够如此,真好, 白矖能得一人如此, 真是幸运。
    收回目光, 继续朝着女娲娘娘的殿内行去。
    路上的宫娥们见了她,皆是一脸恭敬,行礼行得十分到位。
    女娲娘娘照例与她长谈一番, 谈完后,她还需得去主持道法会。
    此道法会,门槛说高不高, 说低不低。
    无论你身处何族, 只要一心向道,皆能参与。可你须得对道法有一番独到的见解, 方能入得娲皇宫。
    无论何道, 皆有卓尔不群的佼佼者。
    她将将踏进殿内, 迎面便走来一名青年男子。
    身着简朴青衫,眉目勉强称得上清俊,手上抱着几本道经,见着她,很是欣喜,一边快步行来一边道:“我近日新得了几本道经,有几处地方琢磨得不是很透彻,想来,也只有你能与我讨论一二了。”
    哦,是他。女娲娘娘口中不时夸赞之人,也是她的好友。或者说,除了娲皇宫中人之外,唯一能与她相谈甚欢的人,元始天尊。
    她与他切磋了一番道法,后者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临近午膳时分,宫娥们端来几道清淡的菜肴,她一个人用过后,又有宫娥呈上一枚玉简。
    上面详细地刻着今日几场战事的发生地,她将玉简收起来,起身出殿。
    花园里的骨红朱砂梅开得实在是好,她想带一枝去战场。
    嬉闹声不断,却不再是白矖和腾蛇,而是一群宫娥。
    她将将踏进院中,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人影给抱住。
    抱住她的人是一名小宫娥,面容娇俏可人,眼上蒙着丝带,嘴角向上弯起,兴奋道:“抓到你了!”
    小宫娥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周围的嬉闹声顿时嘎然而止,气氛瞬间僵硬,整个花园内静默无声。
    她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伸手将面上的丝带扯下,见得怀中之人,脸色顿时大变,颤抖着跪下,急声道:“玄女娘娘息怒,奴不是……不是有意冲撞您的!”
    其她宫娥见状,亦跟着跪下,纷纷替她求饶。
    “还请玄女娘娘莫要告知女娲娘娘,我们再也不敢偷玩了!”
    九天玄女一直静默地听着,倏地,抬起了手。
    众人面色霎时苍白,有人急切道:“请玄女娘娘息怒,蕊凝年少无知,不小心冲撞了您,还请您莫要责罚她!”
    她看了说话的那宫娥一眼,指尖微微蜷缩,半晌后,替那位名唤蕊凝的宫娥摘掉了头上夹杂的落蕊。
    她垂下眸子,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瓣,转身离去,再不闻身后之音。
    这个时期,女娲娘娘为了选定天命之族,从不插手各族之间的战事纠纷。
    可战场毕竟残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此为常态。
    她是司战授兵的神女,也是女娲娘娘唯一的弟子,净化战场这种事,非她莫属。
    第一处战场,位于流破山。
    她带着溢玢琴前去,轻抚一曲,安抚亡灵,洗涤血泊。
    一连接着去了好几处战场,她微感乏力。
    终于,是最后一处了。
    她抱着溢玢琴从天而降,目不斜视,面无波澜,专注地弹着琴。
    一曲作罢,她停留在云头之上,稍作歇息。
    片刻之后,她直起身,转身欲走之际,瞥见一袭挺拔的蓝衣身影。
    衣袍上全是血迹,连面容也被鲜血染得辨不清本来面目,却还能依稀看出其后精雕玉琢般的五官。
    不过,再好看的脸被血染成这样,也美观不到哪里去。或许是气质使然,令他尤为醒目,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才御云离去。
    她在云头上寻觅良久,落得一处黑气笼罩着的树林之中。
    此番并非是为了什么冒险,而是为了寻宝。
    女娲娘娘说过,越珍贵的东西,往往藏在与它外表越不相符的地方。好比高岭奇花,悬崖异草。
    这不,竟让她发现了一个宝贝。
    一朵长在沼泽边上的六尾凤嫱花。
    她找了这花很久,竟终于让她找到了!
    尽管上午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此刻的兴奋早已将其尽数掩盖,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将花小心收起来,飞回九天宫。
    此后的日子里,除却去娲皇宫与战场外,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顾这朵花上。
    她想,若是这朵花能开口说话就好了。
    那一日她去战场,又看到了那个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能认出他,明明上次并未看清他的面容。
    他的衣袍好像干净了许多,虽然衣摆处还是有些血迹。可他的脸却是清清楚楚地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娲皇宫中男子极少,她平时见得最多的也就是道法会上的男子,可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是她见过的男子里,最好看的一张脸。
    可是,她却无暇欣赏,她还得赶回去养花。
    此后数万年过去,她每每去一处战场,都能看到那个人,每一次,他都是站到最后的人。也就是说,每一次,他都是胜者。
    能在这个凶残的时期,保持不败的状态,真是了不得。
    而他的衣袍,也愈来愈干净,到最后,一场打斗下来,竟也是纤尘不染。
    可是,她却依旧无暇顾及。
    后来,神族脱颖而出,成为天命之族。
    女娲娘娘跟她说,想要归隐华胥之国,将护佑三界安危的重任交给她。
    她其实有些低落,若是女娲娘娘走了,能与她说话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了。
    她心不在焉地逛去了花园,听见了腾蛇和白矖商量着离开娲皇宫,听见腾蛇对白矖真挚的承诺,她突然就有些羡慕。
    没有人想独自待在这诺大的宫殿,做千篇一律的事,可是,正因为没有人,所以她就得成为那个人。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欲走,忽见白矖发现了她,惊慌失措道:“你来了!”
    其实,白矖没有必要如此,她并不欲告发他们。
    她一个人回了九天宫,殿外的婆娑树摇曳不止,争相起舞。
    她喜欢这种树,即使它们不太好看,也不太实用。
    将将迈出步子,一道红色身影倏地飞奔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紧紧搂住,欢快激动的声音响在耳畔:“漂亮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她有一瞬间的愣怔,缓缓垂首,见身前女子面容妍丽,盼顾生辉,虽尚有稚嫩,可却压制不住浑然媚态。
    红衣女子见她久久不语,面带疑色地抬起头,失落道:“漂亮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以前不是天天与我说话吗?你跟我讲女娲娘娘的事情,道法会上的事情,战场上的事情,对了!你说的那个好看的男子还在吗?我想去看看……”
    哦!她知道了,原来这红衣女子竟是那朵六尾凤嫱花。
    想来其一定是日夜吸收了九天圣境的至纯精华,又承自己悉心照料,才得以化为人形。
    她低落的心倏地就升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道:“原来你也是个话唠。”
    既已化为人形,便不再如原身一般,她想着替小红取个好听一些的名字。
    是了,她之前为其取的名字就是小红。
    可,小红得知这个名字时,脸色却瞬间苍白,支支吾吾的,十分为难。
    她无奈之下,只能去求教自己最有文化的朋友,元始天尊。
    果然是文化人,取出来的名字就是不一样,芳漪芳漪,兰泽多芳草,漪漪美而妙。
    她很满意,芳漪也很满意。
    再后来,女娲娘娘终也避世华胥之国。
    神族虽一统各界,可仍有大大小小的不安势力,战乱也依旧不平。
    最著名的那一场,应是神族战神慕泽与魔君的那场打斗。
    二人打得天地变色,九州震荡。
    最终,据说是神族胜利了。
    她去战场时,也想过一睹神族战神的尊容,可惜,场上一片狼籍,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她叹一口气,离开之时,却忽然发现在一块巨石掩映下,竟藏着一只通体冰蓝的水麒麟。
    那模样很是可爱,她忍不住将其抱起来,摸了两下它的头。
    它委屈地呜咽两声,将头埋进她的怀中。
    她愈发欢喜,将它抱得紧了些,也不知道它的主人在何处,眼下可如何是好?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的主人呢?”
    小麒麟将头在她的胸前蹭了蹭,牢牢抓着她的衣襟。
    好吧,原来是只没主的小可怜。
    她将它带回了九天宫,见它身上有些伤口,便细细替她包扎了。
    可她从未做过此等事,总是有些不熟练,不经意间常常弄到它的伤口,引得它悲鸣不止。
    她轻柔地问:“疼吗?”
    小麒麟呜咽一声,意为“很疼”。
    她愧疚地摸了摸它的头,继续道:“那你忍忍吧。”
    小麒麟:“……”
    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是将它收拾好,看着被包成一个粽子模样的小麒麟,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道:“你饿不饿?”
    小麒麟似乎在发呆,她又问了一遍,它这才愣愣地点头。
    她见状,一脸欣喜地起身,去厨房捣鼓了一阵,端出来一碗白嫩嫩滑嘟嘟的东西。
    她喂给它吃了一口,见它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模样实在可怜。
    她忍不住自己尝了一口,喃喃道:“好像是有些甜了……”
    后来,它才知道,这碗折磨了自己许久的东西,叫做糖蒸酥酪。
    时光易逝,一晃两百年已过。
    她与芳漪和小麒麟在九天宫生活地倒还顺遂,如果不是刑天叛乱的话,可能会一直如此下去。
    那一刻,她才知道白矖脸上为何会露出那般慌乱的神色,原来,女娲石……
    计无可施,无可奈何,她只得以自身神体封印刑天。
    那一瞬,巨大的神力相冲,她的神体承受不及,湮灭不再。好在神识犹在,足以压住刑天。
    只是,难道她从此以后都要待在这幽深寂冷的湖里吗?再没有人能与她说话,再没有人能记得她。那样的日子,她要如何坚持下去?
    后来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人。
    那人的声音低低的,极为动听,熟悉却又陌生。
    他似乎就住在湖边,他总是每日来这里,讲一些或大或小的事情,今天怎样怎样,明日又怎样怎样。
    她不知道他是谁,可是能有一人与她如此讲话,她觉得很满足。
    那个人陪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可是某一日,他却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能与她说话。她突然很想念他的声音,他怎么能丢下自己呢?
    若那个人一开始没有来,她或许能忍受这样寂寞的日子,可是他来过,叫她如何再能如此?
    她无法忍受,终于,一缕神识感应,破封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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