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黄粱客栈》177.第九章 颜溪

    裴绝期母亲怀着他的时候, 据说当时的贵妃娘娘联合众多妃嫔,陷害当时的皇后, 她便在其中,其中蹊跷旁人不知,只是后来先后死了,兴武帝大怒,手持宝剑杀了阖宫的人。
    这件事在宫中讳莫如深, 如今年深日久,也没人知道真相, 不过人都死了, 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了。
    但唯独当时裴绝期的母亲韩贵人,因为身怀龙裔躲过一劫,被封禁安乐宫, 永世不出。
    韩贵人生下裴绝期, 只可惜, 即便是个皇子,也没能得来兴武帝一眼探望, 且还给这孩子取名绝期, 意为永远不会放她出去。
    她渐渐疯了, 成日里拿着孩子撒气,埋怨他没用引不来皇上。
    后来见裴绝期的存在实在连个宫婢都不如, 那些对他心存期待的奴才也失了心, 因为被长期留在冷宫, 早都心性扭曲, 便时常折磨他。
    到后头有一日,韩贵人疯病又犯了,将他拖到井边要扔他下去,结果自己绊倒了,而裴绝期临死之际爆发了力量,反手将韩贵人推了下去。
    韩贵人挣扎着扒住了井沿,裴绝期木着小脸捡了不少石头,一下一下把她活活砸了下去。
    井是枯的,韩贵人掉下去只是摔坏了腿,人没死,当时安乐宫仅有的奴婢都天天听着她在下头哭,只是也没人去救她。
    她活活饿死了,裴绝期从此之后就更沉默了。
    那些奴才对他惧怕又憎恶,欺负他更狠,以此证明自己的强大。
    安乐宫里的奴才们,但凡有办法的,都出去了别地,哪怕是去浣衣局也比这安乐宫好。
    剩下的几个,都是几十岁又好吃懒做长得碍眼不会来事的,没什么趣味,便每天找裴绝期的麻烦。
    裴绝期要是想吃到一口饭食,必须得跪下去求他们。
    但这孩子天生倔骨头,跪着祈求饭食他可以,可是更过分的他死活不干。
    因此才有奴才们以此做赌注的由来。
    “拖下去,处理了吧。”她轻飘飘的,仍是温柔可人的模样,眸光不带半点儿情绪。
    史女官颔首,面无表情的抬手,几个内侍上前,将早就吓得失禁的几人拖了下去。
    颜溪提步走近他,缀了明珠的鞋履踩踏在安乐宫潮湿的土地上,踏上了台阶,一根稻草被踩折,发出细微的轻响。
    裴绝期黯淡无光的眼睛看着她露了一点点的鞋尖,华美精致的宫袍下摆拖在地上,一步一步,摇曳生姿。
    真干净,真好看,这是此时的裴绝期心里想的。
    她来到了他面前,站定了半晌,袖袍垂下来,在他眼前晃动,“你是谁?”
    他听见她这样问他,音质如玉,他当然想不出那样的形容词的,只是觉得,真好听。
    众人不敢打扰,史女官想了想,偏头对下面人吩咐了一句,那人点头,跟着跑出去找那几个被带走的人去了,好歹了解下情况。
    那孩子盯着她的脚看了一会,颜溪也失了耐心,想着今生她就不管他了,如今她特意来找,他的身份想必也会被皇帝知道,毕竟这么大的孩子了,就是为了自己的颜面,皇帝也不会任由奴才这么欺负他的,往后,他的生活就好些了。
    前生皇帝不过是想恶心她,才指给她裴绝期,毕竟裴绝期那时候十二岁了,还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瘦骨嶙峋,不会礼仪,连说话都是骂人,全是跟着那帮子宫人学的。
    颜溪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她曾经一度十分疼爱他,怜惜他如此境遇,不愿他像自己一样身不由己。
    她其实一直不主张让他当皇帝,是颜家非要推他,这等事,一旦表露了意思,就没有退路,否则旁人登基哪会放过你。
    她那时候十分信任裴祈,傻的天真可笑,因为裴钰大军逼城,原本争皇位的两拨人都束手无策。
    颜溪最终选择将手上的龙林军交给裴祈,毕竟裴祈才是常胜武将,才有和裴钰一决雌雄的能力,而她祈求当时的禹亲王裴垣卿带着裴绝期离开皇宫,去到外面过自由美好的生活,她会在之后赶去和他们汇合。明明……明明那时候,是裴绝期亲口说,他不想当皇帝,是裴垣卿亲口保证,会带着裴绝期在约定的地方等她的。
    明明说好的,可终究是骗人的。
    虽说她那时,是决定陪着裴祈同生共死的,也是陪着自己的家族,她是颜家女,这是她的责任。可她如何想得到,在她面前信誓旦旦,满满真挚的人,从头到尾,一直都在骗她。
    裴祈战败,城破了。
    他疯狂起来,不再掩藏自己的真面目,挟持着颜溪出了皇城。
    颜月给她的侮辱,裴祈给她的伤害,真相层层剥离,直到她被救回去,新一轮的轰炸继续。
    她一直被人当做傻子一般玩弄,从凤命之说开始,她这一生,付出真心换来的,全是假意!
    直到家族毁灭,她的一生便彻底失败了,什么都没了。
    她十岁丧母开始,到她死亡的那日,从未有过一日痛快日子,全是压抑和身不由己。
    而她一生,死的时候才二十四岁。
    回过神,颜溪准备离开,她对这孩子付出了母亲一般的爱,她对他恨不起来,这孩子比她更苦,他只是想活着。
    当初是她瞎了眼,将他交到了裴垣卿手里,他或许还在恨她,恨她把自己送到了敌人手中,误解她心狠手辣。
    他背叛了颜家,但裴钰要杀颜家立威,总是有理由的,他们之间有误会,她已经不想去计较他了。
    今生,她能够揭破他的身份,让他往后过的好一点,算是他们最后的牵扯。只希望未来,不要再是敌人了。
    裴绝期突然动了,他的手指猛地揪住颜溪鞋子上的明珠,跟着整个人趴了过来,使劲的攀扯。
    颜溪脚下不稳,宫人们白了脸,丹桂急忙冲过来,“娘娘。”
    裴绝期扯下了那粒珠子,笑嘻嘻的,“糖。”
    跟着就要往嘴里搁,“慢着。”
    雪白小手拉住了他的手腕,颜溪蹙眉,“这不是糖,不能吃。”
    想了想,她解下自己腰间的小荷包,打开系绳,捏了一颗糖豆,“张嘴。”
    他透过乱发看向她,温婉神色,眉目深深,雪肤花貌,红唇欲滴,他看着,傻傻张开嘴,真美啊。
    颜溪把那粒糖豆塞进他嘴里,“这才是糖,是甜甜的味道。”
    裴绝期含着糖豆,真的很甜,颜溪把一荷包都给了他,“拿去吧,都给你吃。”
    他捏着荷包,定定的看着她,颜溪收回眼神,起身往外走。
    “打听清楚了他的身份,给他安排安排。”她淡声吩咐。
    “奴婢省得。”一众人急忙俯身。
    丹桂扶着她的手臂,刚刚踏出了门,身后就传来声响,“神仙娘娘。”
    那孩子枯干瘦小,努力的往过来爬,他的两条腿似乎是被那群太监打折了。
    颜溪步子不停,他就不停地喊:“娘娘,神仙娘娘,神仙娘娘……”
    她渐渐走远,“我把糖给你,你带我走吧,我愿意给你做奴才,娘娘带我走吧。”他大声喊。
    颜溪终于停下,她静默了半天,他都爬到了门口了,她缓缓回身,看着趴在门槛上殷切看向她的孩子。
    “我把糖都给你,我叫你主子,给你磕头,给你洗脚,我还可以喝你的洗脚水!我从来不肯喝他们的,他们怎么打我我都不喝,但我愿意喝你的。我会很多伺候人的活儿。”他努力的找着自己拿得出手的东西,但记忆里只有那些太监教他的东西。
    “奴才错了,奴才不该自称我,奴才什么都能做。”他道,眼睛里亮晶晶的。
    他只是想努力活下去,他不想死,再难再苦,他也想要活着,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颜溪和他对视着站着,身边不少奴才都低下了头,那孩子一直拿着期盼希冀的眼神看着她。
    她突然道:“真这么想跟着本宫?”
    他眨了眨眼,使劲点头,“想,求求你,求求你了。”
    他看着她身边的奴才,一个个都穿的又好看又整洁,她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主子。
    “那你哭,”颜溪道,“你哭的本宫满意了,本宫就带你走。”
    裴绝期一愣,哭?可是他记忆中好像没有自己哭的样子,韩贵人死的时候,他都没哭呢。
    “做得到吗?”
    他看着颜溪远远射来的眼神,抿紧唇,“做得到,奴才能哭。”
    他努力酝酿,眼睛却干巴巴的,他竟然哭不出来,颜溪一直静静的看着他。
    “对不起,奴才好像不会哭……”他十分沮丧又忐忑。
    前生的裴绝期,她从来都没见他哭过,他到她身边之后,永远双眸晶亮,笑呵呵的模样,但凡见过他的人,谁也想象不出来这个孩子竟然经历过那么凄惨的童年,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有一副笑嘻嘻的面具,和他皮肉长在了一块,一扒掉这面具就会死一样。
    颜溪抬手,“退远些,背对这边。”
    丹桂担忧的看了一眼,带着众人退下了。
    颜溪慢悠悠上前几步,突然蹲下身和他平视,“疼吗?”
    他看着她,摇了摇头,“这是小毛病,不碍事。”
    “你知道跟了本宫会得到什么吗?”她问。
    裴绝期犹豫,“会有糖吃。”
    “不止。跟了本宫,你不用伺候人,不用被人辱骂,谁也不敢欺负你,好多人都会关心你,对你特别好,你想吃什么有什么,睡的是又软又大的床,穿的衣服又暖又舒服,头发整整齐齐,脸蛋干干净净,走路昂首挺胸,旁人见了你,都得叫你主子,有吃不完的糖,住的地方漂亮宽敞,还有人教你读书写字。”
    他的神色怔怔的,颜溪看着他脸颊流下的湿痕,拿了手绢,伸手抹了抹他的小脸,“本宫不是神仙娘娘,是皇后娘娘,你可以做本宫的儿子,叫本宫娘亲,本宫会关心你爱护你,谁若是欺负你,本宫会帮你打他。”
    无声的水液溢出眼眶,他仍然抿着唇没有表情。
    “所以,你要不要哭?”她问。
    见他只是看着她不作声,颜溪起身,转身打算要走。
    “哇——”他一声哭喊止住了她离去的脚步。
    颜溪平视前方,裴绝期,我只是想听你哭,前生颜家那么多人死的时候,也像这样哭,她听闻他们没了的时候,听见养大的儿子背叛的时候,也像这样哭。
    裴绝期,当年哀家死的时候,你可有如现在这般,为你的娘亲哭上一场?
    她红透了眼眶,揪紧了指尖,回眸看着趴在门槛上哭的喘不过来气的他。
    “你自己出来,到本宫身边来,本宫就带你回去。”
    他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看过来,努力张起手,按着门槛借力,一点点爬了出来,爬到了她脚下。
    颜溪看着安乐宫破烂的牌匾,“这冷宫是你自己出来的,你要记住,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安乐宫,亦是她前生葬身之地,那时,她被挑断了脚筋,如同如今的裴绝期一样,一点一点爬行着生活,被人像破布一样对待。
    她也曾像他一样想活着,可最终家族灭亡,活着的希望也就没了。
    成亲王在边境纳的宠妃淑贵妃特地前来告诉她颜家死绝的好消息,然后施舍了她一块金子,对那时的她来说,这么一块财物,无异于催命符。
    她在那些来抢金子的奴才眼里,吞金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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