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苑至公》记:“古有行大公者,帝尧是也,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得舜而传之,不私其子孙也。”这说明我们的先人还是有民主意识的。天下为公,选贤与能,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公平合理,才不至于引起纠纷。但后来社会为什么会发展到天下为私呢?因为一部分聪明能干的人先富起来了,特别是随着国家的形成,一国一君,大位不传给自家人传给谁?试想,公元前221年,秦王政统一中国,他能像近代的美国第一任总统华盛顿那样以民主立国吗?
我认为,“家天下”在中国古代是最合适的社会制度。那时不便搞大选,不确定一个正统,何以治国安邦?中国的文化背景与追求享乐的欧美不同,中国人认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从小受到“胸怀大志”的教育。明朝著名的思想家吕坤在《续小儿语》中说:“男儿事业,经纶天下,识见要高,规模要大。”三国时曹操煮酒论英雄:“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儒家学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正是这个“平天下”,从古到今,害得多少仁人志士“壮志未酬身先死”或“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知道,春秋无义战,“五霸”不好好治理自己的国家,却个个穷兵黩武,妄图称霸天下。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人打来打去,打到战国末期,终于打出一个雄才大略的秦始皇。秦始皇吞并六国,取得天下,不搞中央集权的郡县制难道还要分封诸侯走天下大乱的回头路?
中国没有民主的传统,祸根就在人们胸怀“平天下”的大志。自从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后,书同文,车同轨,“大一统”思想深入人心。逆取顺守,守住偌大一个中国,成为历朝历代帝王们的心结。那么靠什么守成呢?汉武帝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宋朝开国宰相赵普有一句名言:“半部《论语》治天下。”此后的统治者更是把孔孟奉若神明,原来他们搞的无非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换句话说,除了实行□□,他们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守成的办法。
中国的帝王背上“大一统”的沉重包袱,这叫做自作自受。殊不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谁能长保基业,万世一系?即使汉唐盛世亦不过传位三、四百年。为了避免亡国或国家分裂,除了攘外,更重要的是安内。安内首先要求朝廷文武百官对皇帝尽忠,谋反,那还得了,那是大逆不道,是要诛灭九族的;其次还得搞愚民政策。老子说:“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民众嘛,劳力者是也,“战时用其死,平时用其力”。必须指出,中国的帝王术是世界上最精深的权术,你要是读了韩非子就会明白“飞鸟尽,良弓藏,走兽死,猎狗烹”的道理。内用黄老,外示儒术,愚忠愚民在中国如此行之有效,以至国难当头,“忠君报国”成为民间最激动人心的口号,连南宋大诗人陆游那样的饱学之士也对昏庸的宋主忠心耿耿,他临死前还作诗交待儿子:“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中国人多以“治”和“乱”衡量一个皇帝的好坏。秦无道,实施严刑峻法,弄得天怒人怨,然而直到现在人们还在为中国历史上这个最残暴也最短命的朝代评功摆好。有人口口声声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实际上他们满脑子“英雄史观”。在他们眼里,“民生”从来是小道理,“国计”才是大道理,自然小道理必须服从大道理。为了维持一个大一统,中国人真是耗尽了一代又一代的智慧和精力,为什么“工业革命”发生在欧洲的英国而不是在东方中国?因为我们的终极目标就是“平天下”,哪有心思去弄那些“奇技淫巧”?
两千多年来,中国的帝王依靠□□基本维持住了一个大一统中国,在历史学家和坐享其成的今人看来,功不可没。只是我们的祖先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大,最大的代价乃是科技远远落后于欧洲的“小国寡民”以及至今我们仍要不起西方式的民主,前苏联之解体不就是西方民主化的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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