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府,无伤苑。
晚间,寒风刺骨,凉意难掩,天边的惊雷已是乱如野马,轰然响动,隆隆不绝,可总也不见下出个雨来。
莫不是这老天也只知作弄人了?明姬如是想着。
可心底那柔软处不知怎地,生生疼痛:楚大哥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说是与师傅较试武艺,可……怎么一去就不见得个人影?以楚大哥的武艺,想来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可私底下她终究是难以搁下那份思念啊!
这一去都有两年啦!
天边,风声渐密,隐隐然也不知是一种燥意,还是一种湿意回荡在风中,缠绕着,纠葛着,就像……心底那根根不清不楚,紊乱而欲理清,却又不可得,欲慧剑立斩却又羁跘良多吧。
明姬自亭中漫步而下,抬眼看了周围一眼,一眼便见着无伤苑居中的一株梅花上。
正是隆冬时节,寒冬料峭的,这梅花香而不浓,淡却含艳,于这入夜的轻雾中若隐若现,倒是有着几分诗意,假若余家哥哥到了此处,必又是附庸风雅,作态的挤出一句什么段子来吧,而楚大哥呢?必然又是己二胺独立,傲骨相对,自又是少不得与这梅花橡胶长短了,说不得还会相邀挥出一气“落英缤纷”舞来的。
不过,那叫“落英缤纷”舞步,当真是天下一绝,配合着天行哥哥的那套“疾风炫舞”剑来,可是道道破空,声声刺耳,剑剑惊魂哪!也不知是哪个宗师天纵奇才,竟是创出了这般厉害功法,几近无敌了。若这世间无超过天行大哥数筹之敌手,天行哥哥便是碰着那功夫高深的怪癖隐士,也是不惧的。
可……这世间有能超过天行大哥的么?
虽说,天行哥哥总说这世间能人无数,难以猜度,可天行哥哥毕竟是被誉为当今武林奇才,便是强如少林方丈玄奕大师之人,也不过三十招开外便拱手认输了的呀。
现在想想,那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是天行哥哥敌手了,只不过天行哥哥一去便是两年,且不见回音,连封书信都不曾寄回,也不托个人带给信。
等他回来……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恩,明天应该会得到消息罢。
嘻嘻……
便是得不到,看得见天行哥哥家的事物,我……也是高兴的紧啊。
“让开!到底是你是少爷还我是少爷,没见着我正忙么?”何道元怒气冲冲地看着眼前的一个护卫,大声叱喝道。
那护卫不退反进,一把明晃晃的精钢冶炼的道具已是出了鞘,虽未曾有意伤他分毫,可何道元仍是可隔着脖颈感觉到此刀所绽放的寒气。
只听那护卫道:“少爷恕罪,属下无意冒犯您,可老爷子有命,但凡公子出门,都需带上几个护卫。这外边现在可是乱着呢,若是一个不小心哪个不知好歹的刁民循着少爷晦气,哦,不,应是少爷一不小心为那些个流民所趁,有个坏歹,不单单是小人要受处置,便是老爷子也要痛心的。”
何道元心道:老爷子会心痛才怪,他若在乎他儿子我的话,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明姬妹子受那般罪过!要知道,这余府可与咱们家是世交,自祖爷爷那时起,一直关系密切,若非那楚天行横空出世,只怕……她爹爹会将她许配给我罢。可……可就这么一个亲近的世交,爹爹得了消息,却是不传与余家,反而将之隐匿,这还是当年那般亲近么?
心下更怒,何道元已是不惧刀剑,竟又复前行数步,那护卫虽是举刀相向,可终究畏惧他身份,亦步亦趋的退将下来,可那如月冷刀始终不曾更改过位置,依旧仅仅只隔他脖颈毫许。
何道元步履顿了顿,一对剑眉竖将起来,冷冷看着那护卫,道:“欧阳海,你莫要欺人太甚!小心,明天你便在我何府呆不得?”
那叫做欧阳海的护卫单腿跪下,屹然不惧,淡淡道:“小人职责所在,不敢有丝毫怠泄,便是公子果真如方才所说一般,也只能怪小人碍了公子的眼。”
“哈哈……”何道元气极而笑,伸出食指,十分不雅的指着欧阳海高声道,“欧阳海呀欧阳海,你居然说自己入不得我何道元的眼,你莫不是在嘲弄我么?”
心底仿佛有着那么一刻,好似缓缓撕裂,那种痛楚……谁人能够明了?
他说,他,仅仅只是个小人,入不得我的法眼啊!
可笑,可笑以他素有与楚天行并称武林双骄,甚至有人说其资质高过那楚天行,只不过先历拜师过晚,后又经遇师不淑却仍有与楚天行力拼不在千招之内败北的人,可谓是当今武林第二人的欧阳海居然说他入不得我法眼!
若不是当初爹爹于他危难之际帮上一手,只怕人家看都不会看上自己一眼,更别说什么当我余府看家护卫吧。
以他之武力,若投靠个……如大将军般的人物,只怕早已有了出头之日了,何用在我余府默默无名,当着个好死不活的破烂护卫?
这是讽刺!□□裸的讽刺!
便如同当年那个夜晚,他与明姬妹子共游阙水城东,秋霜湖畔。
明姬妹子啊……
那时可是与他要好的紧哪……
明姬妹子大小便喜欢打打闹闹,全然没有个淑女形象,简直就像……像个男人,用爹爹的话说,便是不晓得礼义廉耻,做不得大家大户的儿媳,可怎就不知是为了什么,他偏偏就是心底欢喜她,再难容得她人,否则,倚着自己……不管怎地,就不论那家世,单单藉凭着自己才华,阙水第一才子的身价,只怕找个贤惠妻子是不难了。
可是……情之一字,焉能说清?若能说清,那又岂会是情?
便是那天当晚,那该死的楚天行便踏月而来,点着水面,将明姬妹子一双眼球吸引的……找不着北了。
他不过一介武夫,为何不长得眉毛大眼的,偏偏长了一幅女人样?还不做剑客做书生的穿的人模狗样!
他到底是才子,还我是才子!
如此,他倒是好手段,书生剑客倒是别他兼并啦。
可为何……别人不都说什么贪多嚼不烂,可他……
我不甘心有不甘不甘哪!
可是为什么人家楚天行小瞧于我,你也这般?
难不成,我这才子身份连个屁用都没!
何道元愈想愈怒,这时却听那欧阳海道:“少爷,我知你定是到余府去寻明姬姑娘,可明姬姑娘已经是别人的人了,关公子你什么事?公子还是好生待在家里,多陪陪老爷子吧。”
何道元双眼一瞪,寒声道:“欧阳海,依你之意,便是我何道元多管了他楚天行闲事?我何道元皇上不急太监急?”
“属下不敢”
何道元看着欧阳海愈见冷峻的脸庞,心中一阵愤懑,暗忖:他定是在笑话我,如今这般模样想来也是伪装的,其实却是偷笑正酣呢!
心下更怒,何道元强忍心底恶气,厉声道:“欧阳海,你口口声声说不敢,可我怎么见着你……好像一口一个敢字?”
欧阳海笑道:“属下哪里敢了?”
何道元瞥了欧阳海一眼,冷哼一声道:“阻拦犯上是为不敬,以刀相向是为不恭,胡言乱语是为……呃……多舌……”
欧阳海也不待他所说,即打断了他,大声道:“冤枉啊,小人阻拦那是因老爷子有命,不敢不从;至于拿刀相向却是小人不慎,不曾伤过公子,也事出有因,理应情有可原;至于这最后一条,属下确不敢恭维,这多舌……又犯了余府哪条门规?以小人愚见,在下所语绝非虚妄,而是规劝之语,何曾有过多舌?”
这欧阳海竟如楚天行一般了!
可恨!
何道元长笑道:“欧阳海你倒是长进了……”
欧阳海倒退一步道:“长进不敢当,跟着我阙水城当今第一才子没有点文化,那怎么行?岂非丢了何家门庭?”
“你倒是好生为我余府着想啊!”
“不敢当,此乃属下职责所在。”欧阳海不卑不亢道。
“你……”
“你什么你!身为我余家大好男儿,却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混成一片,你那还将自己当作我余府男儿!”一声厉吼,伴着咚咚的拐杖拄地声,炸响在何府空际。
何道元大惊失色,连声回过头,探头探脑道:“爹……”
声源处,是须发花白的老人,此人正是何府老爷子,何渐远。
“你还当我是你爹么?你还当你是我儿么?你还当你是我何家子孙么?”何渐远一来,便是一连串疑问,“你还不快给我回去!”
“爹!”何道元不知所措,茫然四顾。
“没什么爹不爹的,今个儿你要是出了我余府门槛,你就莫要回来了。欧阳海,你不用管这逆子了,咱们回府去。”
欧阳修急道:“老爷,少爷想来是知错了,你便饶了他一回吧。”
“饶他?”何渐远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何道元一眼,径直走向里屋头也不回的去了。
良久,才传来他的话语:“不论如何,今个儿你出去了,就不在是我何渐远的儿子!”
声音由远渐近,却似惊雷一声一声击打在他心房。
爹爹……
母亲……
明姬啊……
他迟疑了,迷茫了……
夜。
冷风回荡。
无伤苑中,明灯常驻。
不时或有灯烛摇曳,吹得月下那倔强如昔的女子,整个身影也似抖擞了几下。
阴云笼涌,天地闭月。
风急,风啸,雷动电闪。
旋而,有残梅飘飞,落红点点。
这无伤之苑……竟也有凄美如斯之时!
然而,眨眼间,这般景象竟是已然消逝,遁形远走。
这一刻,天地俱是死寂,甚至于奔雷,甚至于怒风,此刻都难显性形。
只是,此刻这无伤苑绝无素日里的那种恍若离世的风平浪静,反而似有着一种沉凝,郁结。
空气中,那股燥热更是随着那牵挂至深的人影,宛若飞鸿疾涨,明姬再难按捺,忍不住行色匆匆,如鬼魅般游荡在无伤苑中。
“轰”
惊雷怒吼。
“嘶”
狂风裂空。
天地间霎时间便已为那由地漫卷上空的沙尘掩着住了天际,四下里,原本仅仅只是轻曵浅舞的灯烛,登时或碰壁,或顶檐,掺着院落中或家禽鸣吼,或林木交击所绽放出的音符,生生奏成如地府幽冥鬼火烧炼的邪魔,发出的惨烈哀鸣。
少顷,一阵沉吟短隔,电光顿失,风声陡沉,隐隐然一股湿气扑面而来,未过多时,已是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明姬看着遗落地面的残红,心底处,不知怎的,竟是隐有一股不自信的伤魂蔓延开来,一时间不愿回入亭间。
便任由着这满城风雨飘摇,便任由着艰辛无数,只要天行哥哥无事,我心便是安了。
你永远都不可能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就像漫天的灰暗中残留出的那一丝光线,你虽可藉借享用,却不曾真正掌握住。
明姬只是一个虚话,道远,你醒醒吧。
在她心底,他可就从未想过今生与你享受偕老过,更何况她这不净女子已是与那人有了肌肤之亲!
醒醒吧……
你终只是何道元,不是楚天行!
她是不会喜欢你的。
三生石上,她是不会与你有交集的。
……
你怎就知道她三生石上与我无交集?如不然她又怎能与我相逢,与我添为世交?你……又怎能确定?
你这分明就是谬论,诳语,我不信!
无论你相信与否,她终究不是你的姬儿,而是你的明姬妹子!她可是楚天行那家伙的姬儿啊!
他又与你何干?
非要冒着犯天下之大不韪去做这般事物,倒是待与你的又是什么?
是整个阙水城城民的怨懑!是大将军的愤怒!是家族的伤怆!
而你又能得到什么?
你会变得一穷二白,甚至是……遗臭万年。
你可知道屠城所需酿就的,是怎样一种惨剧?
死伤无数!哀鸿遍野!
你可希望昔日华美如此的阙水城生出如此惨状?
你的良心莫不是被狗吃了?
你这自私自利的小人!
“今个儿,你若是出了我余府门槛,你就莫要回来了。”
难道你望了你娘亲,你生你养你的父亲,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还对得起你的名字么?你不愧为何家子孙么?你还……
不要说了……可先生曾经说过“夫人,信义为重”,我便是按着他说的履行当初我对明姬的承诺,这也有错么?
道元,你太愚昧,太无知了,难不成,你以为一个家族能够于世人眼中雄立的,所付出的只是零星半点么?这隐藏在深处所承受的煎熬,又岂是外人所能言语而出的。
你……应当清醒清醒了。
醒醒吧,何道元。
哪怕是你在不愿,你也应学会默默承受啊……
一切,以家为重!
若是惹恼了大将军,而又一个万一我们余家为大将军所嫉恨,若大将军有朝一日破城而入,我们余家可就灾难深重了。
你就算不为家族想想,你也得为你娘想想啊,他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啊。
将来,若是你因故得罪大将军,出了个什么差池的,那你娘还会急成个什么样?
为了一个与自己注定将无关联的女子,你又是何苦付出如此之多?
回头吧,去了,便是一望无涯的苦海了,回头方是安逸处啊!
可……我……
便任由着她在那受人委屈,眼睁睁的看着她凄凉若死的模样么?
……
你可别忘了,她还有楚天行!
楚天行,我看他纯粹就是个花心之人,这两年来也不见个鬼影,谁知道他会不会出现?
不然,就你自己也是知道的,那红颜英雄二剑相传是由烟罗死地的凤与凰的血加之以纯阳,玄阴各异不世奇铁所铸,更用三年时间寻奇人锻造,更有流言传闻,功成之日天有七彩,祥云密布,当世之人以为神助,视若奇珍。可他偏偏将之送与明姬妹子,由此可见他对明姬喜欢之一斑了。时至今日,若是他听着那消息,想来也是会如那晚一般踏浪而来,带走明姬妹子,将她脱离这一块险地的!
可……那柳云深会将这消息传出去么?
人家……人家可是一介书生,学的是礼义廉耻!这信义之事岂可妄言?你莫要再为了一介女子,辱及他人了。
人家能够坚守信义,我也是一个书生啊,似乎我可是阙水城第一才子,可……可我为什么就不能讲求一下信义?
人所不同,其位也。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司。
他乃一介小民,难等大雅之堂,也不过是有个娘亲牵挂罢了,这信义之事,他自可轻易做到。而你呢?你当真以为你爹爹在待你时就那般不明么?他身为一家之主难免要为整个家着想,而不是仅仅只你一人!若我何家家主个个如你所说的那般昏庸无能,那我余家早就落没了。你也不会在这儿当个贵公子,也甭想认识你的明姬妹子。
那些什么无牵无挂,比翼双飞,远离尘世之流的,又岂是那般容易做到?
那些个归隐之人,许多不都难受隐匿之苦,糠糟之难,又重回人间,还要受世人唾弃!
他们之所谓只不过藉凭着少时的满腔热血,自以为豪肝义胆的,其实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时冲动罢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
到一切了悟之时,想着那些因自己之所谓,而累及之人,心中之愧疚也就多了去。若是愧对之人已然于他了悟之前,远离人世,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你,还是好自为之吧,何道元!
“今个儿,你若是出了我余府门槛,你就莫要回来了。”
……
“小姐,你怎么待在雨中啊,快进屋里吧,你这样会着凉的,若是小姐出了个差池,天行姑爷,何家公子又要拿青儿开罪了。”
“小青,这么点零星半点的雨,怎么会着凉,再说你姐姐我武艺高强,挪用内力护住身子就够了,又怎会着凉。你太大惊小怪了点。”明姬淡淡一笑,回过神来,看向了青儿。
“可是,小姐你的衣服都湿成这样了,黏在身上终是不雅的,若是叫个男人看见了……不大好吧,再说你自己也怪不舒服的。”小青见主子不肯,素日来又历受明姬喜爱,这时更是出言相劝了。
明姬摇了摇头道:“还是不了,你看,这雨中红梅倒别有几分韵味呢。”说着,一只手已指向正兀自往她身上滴下晶莹水珠的梅花。
小青瞧了瞧,只觉得这红梅之上虽是浅珠微润,观着较之平日多了几丝清丽,可却与往日雨后殊无二致,显然是主子心神不属了。
小青思来想去便觉仅有一个可能,而明姬往日也不是未曾思念过,定是那可恶的姑爷——楚天行楚公子了。
自那日与主子告别已有两年多了,可也不见有个什么回信来着,空惹人担心,真是可恶之极。
以前还说什么与子携手,与子偕老,如今眼见着,可真真的没有诚意了。
想着今日小姐忧郁模样,小青眼眶一红,不由道:“小姐这般,想来又是那恶人害的了,那人也真是的……”
“小青……”明姬打断了她,笑道,“我刚刚倒是听谁说来着,说那人叫什么天行姑爷,怎么这么下就改口了,小青真是多变啊。”
明姬这般说着,可不知怎地心底一阵甜蜜,旋而也不知想着什么,那绝美的容颜上竟浮起一丝嫣红,竟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谁说青儿善变了,那人才多变呢。一时跟小姐好得什么似的,一时又不知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似的,连个话都不留,连个书都不寄,惹得我家小姐啊,思念难耐,都跑到雨里啊,清醒清醒她那因情折磨的脑袋呢。”小青瞧向明姬,眼见小姐又要说出什么,连忙道,“青儿无错,小姐皆别责怪青儿了,我只是为小姐不值,小姐怎么好的人,怎么就喜欢那家伙……”
明姬眼见小青越说越愤慨的模样,不由扑哧一笑道:“青儿,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恒古使然,正所谓……”
“正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这人世间又有多少人看不透。”小青插上了句,说到后来竟是幽幽叹了口气。
明姬看她古怪样,不由笑道:“你这丫头才多大,装个什么少年老成啊。”
小青转笑道:“不过,似乎小姐就是那么个没看穿的人之一哟。”
“你做死啦。”明姬面颊绯红,直转过身去,“我回房去了。还不去准备事物。”言罢,再不理会青儿,独自去了。
青儿站在后面看着明姬,暗暗笑道:别看着小姐在外人面前随便的仅,可到了论及那人时,直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人可真好使,一动,便可乱及小姐方寸。这不,小姐一下就被我挤兑了去,咯咯……
翌日清晨,风停雨住。
许是应天已见晴,可更多的只怕是因是隆冬十分天气正冷,整个阙水城已然为浓雾笼罩,以至于已是大正午的却是难以见着阳光。而站在阙水城城墙之上的卫兵自远方眺望,更是连那颇有名气,据说有方圆百里许的轮回山系都再难看得清,只见得模糊的阴影,甚至连晴天飞鹤都不见了踪影,也只有空隔着稠密雾气远方偶尔听到几声鹤鸣,方才觉察此为人世,确为阙水,而非它地。
可是,不知为何,这如纱似雾般飘渺着烟气宛若闲人居所之地,竟是隐隐透着远难及仙境的澄宁。
正是这日,明姬早早推开门,甚至连吃食都应心神不属置于一旁,未曾动过丝毫。
一旁,明姬出门总是带着的小青,正兀自轻掩樱唇,偷笑着呢。
虽说,明姬待她可真真如亲妹子一般,从不大将他当丫鬟使唤,可每每对着那楚姑爷也不知是怎的一回事,总是将她推到一旁,只是明面上说她与小青一同与楚姑爷相交。
不过,这却也成全了小青了。无论怎样,即便是余府再大,又哪有这外面的事物稀奇,令人着迷?
小姐找她的,我么,想来是不会要我去的,我到哪去溜达溜达?唔,现在外面流民太多,我又不似小姐那般武艺高强,万一遇上个坏人那该怎么办?那时,会不会有一个人像楚姑爷待小姐一般,跳将出来救我呢?
如果有,我便是遇上什么危险,心底也是高兴的紧。可……若是没有,而我又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心念电转,小青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以我阙水城民风,虽不及边荒那些蛮子那般茹毛啖血,可总该有丝血性的,决然……决然不会看着青儿受那些个坏人的委屈的。
恩,身上还缺了个常用的首饰了,上回小姐虽是赠与自己一根发钗,可那看似真金白银般的,又是珠宝又是什么的,太过奢华,不大合她一人家府下丫鬟所应穿戴的,少不得又会被说上几句了。
果不其然,甫一出府,明姬便转过身道:“青儿,你不大会武功,与我一起多有不便,你……还是一个人到处逛一逛罢。”
小青暗道:“我怎么会跟着小姐你呢?我待还要看首饰去哩,才不会打扰你们……呃,楚姑爷好像不在罢,那便不打扰你想着他罢。”
当即,小青连连应允,
明姬微颔首,再不多言,足尖轻点,已然腾身飘起,在这清晨的迷雾中竟有如不落凡间的仙子。
小青看着明姬那急冲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感慨,可转念又思及这般□□终非她所能左右,只得转过身去,朝着城西的集市走去。
这一路走下,小青已是生出了许多疑窦。
倒不是惊讶于阙水城青石道上行人过少,反而是人不多,可却闹腾得紧,远在十米开外便听见有人叫嚷,虽不是十分清晰,可这其中所暗藏的惶恐却是难以掩饰。
到底是什么让大家如此惊慌失措?
平日里也没听说乡里林间有什么宿世之仇之类的,这却又是出于何种缘故?
心下疑惑,小青已是抢步跟将上去。
知道么,大将军可是快要攻城了。
啊,不是说还有几天么?
可不是,不过这攻不攻城到不打紧,他们闹腾他们的去,干我们何事?
就是就是,我们只照看着自己的那份天地养家糊口,为祖上一下一脉便是,那攻城谁参合谁去,干我鸟事?
现在可不一样了,这可成了关系我们存亡的生死大事啊,而且还跟我们阙水城第一侠客有关联呢?
啊,什么!跟楚少侠有关?那是什么事儿啊?
对,就是,楚少侠素日于我们都有大恩,今个儿能跟楚少侠牵上关系,那面子上甭提有多光彩了。
就是就是。
嘿嘿,你们这么说的也没错,可是,今个儿谁与楚少侠扯上关系那可恐怕就要倒八辈子大霉了。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你定是胡说!
对,胡说!
楚少侠武功盖世,才智过人,都只有别人在他手上吃亏的份儿,哪有他受损这回事?
这事竟与楚姑爷有关?
这么短时间不见,他可别捅出什么篓子,否则可就枉费小姐对他的一片痴心了。
不过,以楚姑爷的性子似乎不大可能闯出什么乱子,倒是小姐,整天疯疯癫癫,在那帮整天唠叨礼法的老家伙们眼中可是坏着呢。想来还相对小姐来个千刀万剐吧。
可惜……有楚姑爷罩着,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啊?
楚姑爷可是江湖中人,跟那些个将脖子系在刀上的兵丁们可没有多大区别,就是按照楚老爷子说的杀人少了点。
也幸好他没杀过什么人,就算有,也定是大奸大恶的凶徒,死了也活该。谁叫他们为非作歹的!
可如果说不是天行姑爷,那么,他们所言及的危害,甚至造出如此大动乱来的,又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
瞧好了,说不得会得到什么重要机密呢?
兴许,小姐还会得到那个该死的死人的小心!
也会心安,不必在担忧彷偟吧。
不管怎样,先听下去再说。
主意既定,青儿不由探头探脑的凑到说话那处。
别嚷嚷,都先静一静,我跟你们说啊,这大将军在攻城之前,曾发过告示,不过我们却是不曾看到过?
什么告示?
快说,别拖拉的,像个娘们似的。
就是……
快……
那告示啊,其实也没提及楚少侠……
没提及,那你瞎说个什么,小心死后进地狱受拔舌之罪。
你也不用这么诅咒我,嘿嘿,可是这告示,分明就与与楚少侠他未婚妻明姬姑娘有关!
啊?明姬姑娘?
是啊,而且还狠厉的紧呢?
这是为何?
就是,明姬姑娘虽为人不羁了点,可对我们这些人都施有恩惠的!她怎么会出事?
不是要出事,而是将要出事?
这又何解?
那告示上说什么?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那告示上竟然说如果咱们阙水城不将明姬姑娘交出去,便于我阙水城城破之日,将咱们这些居住在阙水城里的城民尽数屠戮?
啊!
怎么会这样?
这关俺们啥鸟事儿?俺们可是没干过奸恶勾当怎么还要被杀啊!这还有没有天理!
天理?人家可怜皇上都敢自诩,这天理又算个什么?还不过在他一念?嘿嘿,我听了几日前那个书生倒是念了句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话,好想便是说这的。
什么意思?
不明白?
恩。
不明白就一边去,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他妈也没读过什么书,你问我这有什么,我还听过有个什么“术业有专攻”来着,那种粮食我倒是有一手,我却可以教教你。
切,我才看不上呢,你也不想想我们那是什么村子,还跟我谈,“鲁班门前弄大斧”。
孺子可教也,哦,原来你是……
鲁班是谁?
朽木不可雕也!
……
对了,那大将军为什么一定要咱们阙水城交出明姬姑娘?
呵呵,这个么,说来话长了,那个……你可知道博颜先生?
这个自然知道?
谁呀?
别插嘴,不就是个识人面相的么?
咋啦?
数年前,你可知我阙水城风闻的是什么?
什么?
博颜先生?难不成是当日博颜先生那日放荡阙水,所留惊世言论?
然也。
是了,那日博颜先生说明姬姑娘有帝后之命,当时可是轰动一时啊!
不过,楚少侠也是够厉害的,居然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乘风破浪来了个英雄红颜的好戏。
就是。
可……可这却也为他日后埋下不少祸根啊。
啊?
诚因博颜先生能看得起我阙水明姬姑娘,可他所放诳语过大,简直是不留余地。而楚少侠因与明姬姑娘添为秦晋之好,自然会遗人把柄。如今这天头,兵荒马乱的,明姬姑娘少不得会被有心人利用啊!而楚少侠更有可能因明姬姑娘之故,惊现谗言,说他意图谋反之类的事,可就防不胜防了。
啊!
那怎么办?
怎么办?楚少侠两年不问世事,飘摇不定,居无长所,江湖流言楚少侠师尊要他放下羁绊,四处闯荡一番,好使他武艺再有进地。想来,他已是远离了咱们这满城风雨的阙水城啊。
如此最好。
可……可他终究放不下明姬姑娘啊,日后若是明姬姑娘出了个差池,楚少侠只怕会一怒之下,大杀四方……
如此更好,那岂不可将那帮利于熏天的家伙点醒点醒。
兴许吧,可后事又有谁人能够料见?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大家也当小心点啊,如今这世道,唉……
什么?大将军要攻城了?什么大将军?这攻城一事又从何说起?
不是什么人造谣生事罢?
还有……为了小姐,要将这阙水城整个城的民众给屠戮了,这……这也太血腥了些!
这大将军可真是冷血的很啊。
可眼见着那些民众所言与的,分明是老早就知晓了,如今只不过……似乎是某个人在暗处造势,才会传得如此沸沸扬扬。
难不成,我阙水城混入了细作?
不成,这可是大事,得告知小姐去。
青儿大急,迈起莲步,绝无女子形象,似溜烟似的跑了。
下一刻,青儿又不知是为了什么,突然生生止住了脚步,两眼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影,心下一阵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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