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和渣攻情深不寿》79.此生不再入黄泉 15

    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 斯年是第一次体验到。
    他被人群围在中间,拥挤着又维护着, 繁杂的声音不绝于耳。
    然而就在七天前,也是这些人, 不停地对他辱骂,往他的身上扔石子。
    这样的反差太过奇妙,也让他没由来的反胃,没有半分开心的感觉。
    斯年挤开人群,想往客栈赶,李捕头走过来拦住了他。
    看得出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把着刀柄的五指紧了又紧:“这个,尸体该怎么处理呢?不会又变成那样了吧?”
    他还说,“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啊。”
    李捕头的态度突然变得温和,斯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想到大概是因为符纸起效了吧, 于是释然:“直接烧掉。”
    其实李捕头对于斯年态度的变化不仅仅是他妻子身上的符纸起了效果。
    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自己的办案不力才让斯年陷入了困境,让他觉得自责且难堪。
    转身离开地时候李捕头往斯年的手中塞了几块碎银子,低声说了句:“抱歉。”
    他的生活拮据,能拿出这一笔钱, 已经算是尽力了。
    李捕头的身上没有官老爷的包袱, 错了就是错了, 得道歉。
    斯年看着他的背影, 手中的温度渐渐淡却下来。
    他挑了挑眉梢, 将银子往怀里一揣就跨步离开了。
    回到客栈时候, 这里已经解除了封锁,小二也被抓走了。
    掌柜的蹲在门口,神色恍惚,像是开心也像是难受。
    他不懂得相处多年的小二,一直老实巴交的,怎么就做了杀人的买卖?
    这可是在死后要下油锅,剥皮抽筋的罪过啊!
    客人们拿着包袱,三三两两地聚在大堂商量着几时启程。
    斯年进去的时候,没有理会这些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上了二楼,敲响了玄字二号房的门。
    “咚咚咚……”
    里面一片寂静。
    隔壁屋却在这时推开了门,一个娇俏的小女子伸出头来:“你是来找狄公子的?”
    他姓狄?
    斯年嗯了一声:“他人呢?”
    雅罗瘪了瘪嘴:“走了,我刚来敲了门,也没动静。”
    小声嘀咕了一句:“啧,本来还想问他往哪去的,顺不顺路呢……”
    走了?
    斯年认为在衙门前看到的背影不会是那个姓狄的。
    因为那时客栈还没有解除封锁,所以这人也是才走不久?
    抿紧了嘴唇,走了便走了罢,不过是一个相似的背影,算他看走眼了。
    看着斯年转身就要走,雅罗突然叫住了他:“我听说了今天的事,没想到你还有真本事嘛!”
    能让尸体起尸还魂,好真是天大的本事了!
    “所以你也是去巫月山庄的吗?”
    千里迢迢来捉鬼,肯定就是为了这件事。
    斯年转过身来,抱起双臂:“怎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他眯着眼盯着自己,雅罗感到不自在极了。
    但好歹胆子够大,脸皮也够厚:“我也去那,我们一起上路吧,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还有一天的山路,她一个女孩家,虽然有些三脚猫功夫,但还是不大放心。
    斯年轻‘呵’了一声:“你确定是互相照应,而不是我带个累赘?”
    这么直白的么?
    雅罗刚想辩解些什么又被斯年给压了回去:“荒郊野外的,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本以为这小姑娘如果不会害怕,至少也会有犹豫吧。
    没想到却看见她蹙起秀眉,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来。
    之前认为这道士调戏自己的时候,雅罗确实既生气又恶心。
    可后来越是观察他的行为和言语,雅罗对于他就只剩下明晃晃的嫌弃了。
    这分明就是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臭道士。
    脾气臭、表情臭,要不是真有点本事,她才不会跟着他呢!
    斯年心里咯噔一声,简直觉得不可置信。
    这人求他,却又嫌弃嫌弃他?这什么毛病!
    他垮下脸来,转身就走,雅罗一看不妙。
    飞快地跑进屋里取出早已打包好的行李,冲出门噔噔噔地跟了上去。
    她凑在他身边,多嘴地解释着:“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相信你么!”
    在阳光底下反光的鎏金流苏一晃一晃的,“你虽然不是个正人君子,可也不是小人嘛,你不要太妄自菲薄。”
    …………
    他们大约午时离开客栈,傍晚就走进了半山林里。
    树丛里鸟群簌簌地扑扇着翅膀,盘旋着飞出了半山林。
    夜幕降临了。
    树林深处开始漫起浓雾,缈缈的纯白烟雾,让前方的路变得模糊神秘起来。
    斯年皱起了眉头,他们要是贸然闯进去,一定会迷失在其中。
    可如果停下来,就要耽搁一晚的路程……早知道就不选这条捷径了。
    雅罗看出了他的犹豫,蹲下来把包袱摊在地上,扒拉扒拉的找出了个圆盘型的物件。
    她递到斯年的面前:“喏,指路用的罗盘。”
    献宝似的表情仿佛在说:看,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斯年瞥了她一眼,把生灰的罗盘接过来。
    看来这小姑娘去巫月山庄还真不是玩玩而已,她是有准备的。
    斯年把针尖调好,一边说:“你再去点一根火把。”
    被随意使唤的雅罗‘哦’了一声,撇撇嘴走到一旁,用火折子点燃了火把。
    然后一手举着一个,动作看起来特别的汉子。
    斯年一手拿着包袱,一手托着罗盘,看着就比双手举着火把的雅罗轻松多了。
    雅罗悄咪咪地在他背后啐了一口,又赶紧跟了上去。
    有了两根火把的照应,周围都亮堂了起来。
    小路两旁奇形怪状的树枝也呈现在了两人的眼前,在地上投下张狂杂乱的影子。
    雅罗哆嗦了一下,又贴着斯年近了一些。
    她小声地问:“诶,你说,这儿是不是有许多的孤魂野鬼啊?”
    这里的阴气这么重,她都觉得冷了,肯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斯年没顾着看她,嘴里的讽刺却是一字都没有落下。
    “哟,你不是去捉鬼的么?这就怕了?”
    雅罗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差劲呢,非要嘴上占占便宜才肯罢休。
    于是从鼻子里哼出了气音:“我也是才出师的呀,我就不信你从小就不怕鬼的!”
    她本来以为斯年会即刻还嘴的,没想到他却一声不吭。
    雅罗探过头想看他脸上的表情,奈何越往里走雾就越大,她看不清他的脸了。
    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可怖的画面,她的嗓音变得有点抖。
    “那个,凌霄子,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呀?”
    回答她的是一袭阴冷的风,四周静得仿佛只剩下了自己的脚步声。
    雅罗都快哭出来了,也不敢去扯斯年的衣角:“你倒是说说话啊……啊……”
    斯年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闭嘴!”
    “噫。”
    雅罗被凶了一下,反而安心了,她还以为身边的人已经被什么妖魔鬼怪给掉包了呢,差点没吓死她!
    斯年没与她顶嘴,仅仅是因为她准确地戳到了自己的痛处。
    他小时候特别怕鬼,怕得要死。
    不然他也不会做出逃跑的事情来,并且抛弃了那个人。
    所以,谈什么有多么在乎那个人。
    还不是看他一个人湿淋淋地跪在地上,让他一个人死在漫天大火里。
    斯年深吸了一口气,他悲哀地认为这种事情就不应该多想。
    想多了胸口疼,跟针扎似的,对身体不大好。
    那么后来他又是如何克服这种恐惧的呢?
    狭长的眼尾凝起一股寒意,斯年觉得确实是无为子的功劳。
    只有他能狠心把一个不会任何法术的小孩关进锁鬼阵里,受百鬼侵袭,承切肤之痛。
    再从锁鬼阵里出来的时候,斯年已经变成了一具挂着人皮的骷髅。
    他赤红着一双眼睛,像野兽一样嘶吼着。
    它们想要吃了他,那他就必须比它们更残忍更可怖。
    无为子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出来的吧。
    斯年永远记得他当时的表情,惊讶、赞叹又可惜着没把他杀死。
    破而后立,置死地于后生。
    现在的斯年不再害怕鬼怪,剩下的只有厌恶。
    和从无为子身上牵连过来的无尽的恨意。
    在他的眼中,这些东西哪有什么善恶之分?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只要是鬼魂,还是魂飞魄散的好。
    阴冷的风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刮得人脸疼。
    火把上的火一下子就被吹灭了,残留的白烟和浓浓的雾气融成了一团。
    雅罗尖着嗓子短促地叫了一声,就再无动静了。
    斯年象征性地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就不再管她了。
    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疾风击打过来的时候,他刚好拔出七星剑挡在了胸前。
    一击不中,四周的风就像发了狂一样往他身上劈。
    身上的道袍很快就被割成了碎片,里面的皮肤也开始往外渗血,看上去甚是惨烈。
    斯年转身咳嗽了一声,他快速地摸了一把脖子,手心是温热粘稠的触感。
    他的脖子被割出了一条切口,要是再慢一点,他的头就直接断掉了。
    执剑的指尖轻抽了一下,双眼里镀满了寒冰。
    又是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劣势!
    四张符纸从五指间飞射了出去,在半空中点燃,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周围的空气有一瞬的凝滞,就是趁着这个间隙,斯年极快地掏出瓷瓶,将一滴血抹在了眉心处!
    浓雾之中显出一团比四周更沉重的黑,渐渐形成了人的形状。
    斯年眯起眼睛,反转剑身,朝着黑影刺了过去!
    剑尖泛着寒光,破风而去,形成了势如破竹之势。
    离黑影越来越近了,斯年的眼中有了势在必得的狠意。
    …………
    “斯年。”
    斯年、斯年、斯年……
    熟悉的声音,熟稔的语调,含着与当年一模一样的温柔。
    像极了安抚人心的蜜糖,让人食之上瘾,嗜之如狂。
    斯年的瞳孔陡然扩大,在眼眸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来不及收回剑了,只能偏移方向,剑身即刻刺入了那人身旁的树干中。
    破碎的木屑在刺耳的割裂声中飞溅而下。
    没有撤回的内力涌入了经脉,血液在其中翻滚。
    斯年疼出了一脸的冷汗,泛白的双唇紧紧的地抿在一起。
    他甚至没有拔回插在树干上的剑,就只身冲到了那人的面前。
    喉咙里唤出了细碎而急切的颤音:“阿、阿守?”
    这声“阿守”仿佛有千斤重,包含了多年以来的痛苦和思念。
    让他喊出的同时又承受着锥心之痛,他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小心翼翼。
    斯年想摸摸他看看他,于是手忙脚乱地掏出火折子。
    从细微的火光中,仔细地打量他。
    俊秀的脸庞,泛着柔和的光晕,翩长的睫羽在火光下,一颤一颤的。
    他看见他勾起嘴角,笑得春花烂漫:“斯年,是我啊。”
    是啊,是你。
    斯年伸出手指摸着他秀气的眉尾,几乎热泪盈眶。
    他哽咽着喃喃出声:“阿守,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地想你。”
    “我骗自己忘记那段时光,可是我只要闭上眼睛就是你……”
    “我骗不了自己。”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他的五官眉目之间,几近贪婪地打量着。
    指腹下的触感细腻而光滑,却又透着丝丝凉意。
    那人微微偏过头,表情疼惜,他说:“斯年你辛苦了,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被温声安慰的男人,反而咬着牙齿,表情变得痛苦:“阿守,你骗我的。”
    “十年前你就食言了,留我一个人在世间苟活……”
    你也永远不会晓得,我活得有多么的痛苦。
    他叹息一了声,所以:“到底是我比较残忍,还是你更加地残忍呢?”
    一个骗子,两个骗子,都在自己骗自己。
    那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慌乱,眉头轻轻地蹙在一起。
    表情难过:“斯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
    斯年的手指按在了他的眉间,想将其抚平:“怎么会呢?”
    “我可是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的呢,一直在一起。”
    最后,手指落在了他的眼皮上,感受着眼珠的转动。
    多么漂亮的眼睛啊,漆黑的透亮的,看他的时候专注又深情。
    斯年却加大了力度,带着些许残忍:“可是啊,你怎么就不是赤玄双瞳呢?”
    那人突然就不笑了,表情变得死气沉沉起来:“斯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男人从喉咙里逼出沉闷的笑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悲切又诡异。
    他的另一只手早就吸回了七星剑,握着剑柄的手泛起了骇人的青筋。
    他说,“你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扮成他来骗我。”
    手指陷进了他的眼眶里,没有半分怜惜:“他确实是我心中最为想念的人……”
    “可是你不知道他早就已经死了,也不知道他是赤玄双瞳。”
    “你不是他!”
    它的表演实在是太过拙劣,让斯年无法继续将情感转移到它的身上。
    所以决定终止这场作秀。
    面前的怪物嘶鸣了一声,周身的伪装开始拉扯撕裂,好看的眉目也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周身阴冷的寒气再也压制不住,最后全身都化为了一团浓重的雾气,想要窜出斯年的手掌心逃跑。
    由林中的阴沉之气凝聚成的鬼怪,实力不容小觑。
    可是斯年既开了天眼,它就再也无处遁形。
    七星剑上的北斗七星映出了熠熠的光芒,让斯年在黑暗中也能视物。
    他脚尖点地,张开双臂飞跃而起,蓦地一剑划向了虚空!
    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鬼怪既是绝望又是怨恨:“是你们先擅闯我半山林!”
    斯年懒得与它废话,只想尽快将它解决了,手中的招式越发的狠厉。
    眼中也慢慢浮起了红光,从眉心处传来的灼烧感不断地蛊惑着他大开杀戒,四周的树一根又一根地倒在了地上!
    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鬼怪反而不躲了,桀桀桀的笑声穿透了夜空。
    “活该他死了,活该他留你一人,哈哈哈哈哈!”
    带着怜悯的嘲讽,最是狠毒。
    斯年怒吼了一声,一剑刺穿了那团雾气,冷漠地看着它四分五裂地消失散尽。
    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那最后的一句话,他有多恨。
    今天,一个两个的,都使劲儿往他痛处上戳!
    树林里的白雾和阴翳随着鬼怪的消散也快速地变淡消失了。
    斯年抬头,发现天边竟然已经破晓了,第一缕阳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刚刚的经历对于他来说不过短短一刻钟,可现在竟然已经天亮了么?
    直到感受到皮肤上的温度,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着装连乞丐都不如。
    衣衫褴褛的,该露的不该露地都通通地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身后突然传来了连续的尖叫声,雅罗捂住自己是双眼大叫:“啊啊啊,你臭不要脸!”
    斯年抽了抽嘴角,扯着衣服上的破布,暂时性地把不该露的地方给遮住了。
    多半有些恼羞成怒地命令道:“你给我闭嘴!”
    雅罗不服气地哼哼了两声。
    斯年试图转移话题,问她:“你刚刚哪去了?”
    “我不是一直在这儿的嘛!”
    “呵,一直?天都亮了!”
    雅罗瞪大了眼睛抬头望天:“是、是哦,怎么一下子就天亮了呢?”
    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雅罗跑过来,看到了他暴露出来的细长伤口,有些流血的地方还未凝结。
    “天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伤得这么严重!”
    “而你屁事没有。” 斯年表情不耐地咧开了嘴角,“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
    “啊……我也不知道啊……”
    雅罗突然踮起脚尖凑近,食指搓着下巴,表情若有所思。
    “凌霄子,你是不是哭了?”
    斯年反射性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手掌上全是半干的水迹。
    他有些懵,随后恶劣地一笑:“我这不是演戏么!”
    为什么要演戏,演什么戏?雅罗还想再问,就被斯年一把按着脸推开了。
    嘴里吐出一个无情的字来,“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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