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和渣攻情深不寿》73.此生不再入黄泉 09

    我看到你们了……
    男童吓得从房梁上滚下来, 他姐姐轻飘飘地接住了他。
    又将他推到自己身后, 浑身战栗地紧盯着简守。
    面前的男人明明是温和沉静模样, 可是那一双眼睛撕破了所有表面的假象。
    这个男人看得到他们, 甚至早就发现了他们!
    小女孩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她紧紧地抓住了男童的手, 带着他慢慢地往后退去。
    简守看出了他们的意图, 轻轻眨了下因光线而刺痛的眼睛。
    声音带了分懒散的蛊惑——
    “想要逃跑么?我来帮你们。”
    小女孩一下子就顿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声音却因为激动而颤抖:“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简守扬起一截皓白的手腕, 手指摊开,碎开的符纸就这么洋洋洒洒地落在了地上。
    “人死而魂离, 下黄泉过奈何,走六道入轮回……”
    他笑得落寞:“告诉我, 你们又是为何不能投胎呢,我帮你们可好?”
    “你帮我们?你帮我们!” 女孩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眼眶中浸出了眼泪,“可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仅存的理智让她又生出了戒备来, 只是握住弟弟的手不再往后退。
    “今夜子时, 是你们唯一的机会,若是今晚不走, 张氏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了。”
    “永世不得超生,或是魂飞魄散,都很可怜的,我也不希望你们……”
    ——像我一样。
    女孩别无选择, 她扯着弟弟朝简守跪了下来。
    声音悲苦而绝望:“少爷, 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五年前, 郫郡闹饥荒,蝗虫四溢,每个时辰都有人被饿死,或是被胃里无法消化的树皮和泥土撑死。
    朝廷的赈灾梁迟迟发不下来,灾民们就只有举迁逃荒,姐弟俩一家也是如此。
    可惜变故,娘在半路就被饿死了,爹又得了痨病走不了,两姐弟就只有跟着他人一路飘摇。
    好不容易熬到了邑郡,却被同路人骗到了太守府卖掉。
    其实直到被卖进府内的那一刻,他们都是感谢那个同路人的。
    与其被饿死,能老死在太守府也是一种福气。
    因为年纪小,他们在太守府能做的不多,可是累活脏话都是抢着干,毕竟没有哪里会招来闲人。
    但是所谓的好运并没有眷顾他们,那一晚他们被洗得最干净。
    死的时候,也是最脏的。
    听着姐姐诉说着那一晚在简辛屋里的遭遇,男童在一旁痛哭流涕。
    他依旧很害怕,他依旧很痛,他蜷缩在姐姐的身后,恨不得将自己躲进地里。
    简守垂眸看着他,眼里的痛惜之情化为了雾气。
    “乖孩子,告诉我,你们的尸骨在哪?”
    就在废院外的那个池塘里,枯掉的荷叶和混浊的污水散发着恶臭。
    没有人会想到池底还藏有两具孩童的尸骨。
    他们的脚踝上缠着沉重的铁链,被扔进池中时便重重地坠了下去,再不见天日。
    含冤惨死,直至化为白骨都依旧被锁住,自然是投不了胎。
    “今夜子时,阴气最浓,我将你们的尸骨捡出来,就趁此离开人间吧,你们可愿意?”
    小女孩磕头:“愿意,我们愿意!”
    再大的仇恨都在这无尽的痛苦中被消磨。
    孩童想得简单,若是已经没有了机会复仇,那就逃跑吧。
    …………
    道家法器,祖传最佳,一损俱损,没有办法补救。
    无为子一下子就毁了这么多的法器,他状若癫狂,想要宣泄自己的怒火。
    于是,他整整暴打了斯年两个时辰。
    斯年晕死过去之后又醒来,醒来后又再次晕死。
    口鼻间全是溢出的鲜血,堵住后又抑住了呼吸,他开始撕心裂肺地咳。
    无为子终于打累了,他蹲下来抓起斯年的头发。
    面容可憎地恐吓他:“臭小子,平时有人惯着你我不说,但落在了我手里,你最好莫要任性。”
    “否则就是打死了你,我也能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鲜血从额角滑落至眼尾,眼里顿时血红一片。
    斯年又吐出了一口血,死乞白赖地苟延残喘着。
    他说,“我不想死,我会听话。”
    他才知道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他还想永远陪着阿守,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所以,我会听话,教我法术吧。
    这么一头倔强的小兽突然低头认错,无为子觉得有趣:“那你恨我么?”
    斯年又吐出一口血来:“不恨,只要你肯收我为徒。”
    无为子竟是笑了出来:“呵,你能活下来再说吧,被惯坏的杂种。”
    斯年的头发被放开,头颅又重重地摔回了地上,微弱地喘息着。
    他听见有人在外面叫无为子,然后无为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就走了出去。
    斯年闭上眼睛,他被惯坏了么?
    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还不都是怪阿守啊……
    好像自从第一次见面,斯年就一步步走进了简守为他编织的美梦里,
    梦里,有人关怀他,有人宠着他,有人告诉他他不比任何人低贱,于是再也不愿醒来。
    斯年还记得,那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吃到东西,实在是饿极了,于是他学会了偷盗。
    也是如今天这般,他被人发现快要被打死了,浑身都鲜血。
    是简守救了他,本来是自己去医馆看病的,却把所有钱都花在了他的身上。
    他给喂他药,他给他买吃的,他还给他起了名字。
    生来孤儿的斯年,第一次品尝到了不是苟活的滋味,于是上了瘾。
    可现在他才明白,何为苟活?如果能活下去,也是不错的。
    如果能成长起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也是不错的。
    人在濒死的时候总会想要见到那个最想念的人。
    斯年想去看看简守,可他闭上眼睛后就再也睁不开了。
    无为子出去就看到一辆马车,马车的样式虽然平平无奇,可是那匹马却是千里良驹,里面的人定然也不简单。
    他本以为会是张氏,可露面的却是邑郡太守——简知章。
    无为子赶紧上前来做了个揖:“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简知章粗略地看了一眼破庙上生灰的牌匾,眼里有些鄙夷。
    但开口的还是场面话:“道长不必多礼,简某还未重谢道长治好我儿呢。”
    他说完就让身边的侍卫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下面是满满的三排银锭子。
    无为子贪财,这时也亮了眼:“大人,您这是?”
    简知章示意侍卫将托盘呈到了无为子的面前。
    “其实简某此番前来,还有要事相求。”
    无为子敏锐地察觉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再说法器也毁了一半。
    已是不祥之兆,不该再施法,可他却忍不住将托盘接了过来。
    上次去赌坊他欠下了不少银两,被赶出来之时还被迫画了押。
    若是过几日还还不上钱,怕是就要被剁了双手!
    于是他道:“大人不妨先说说,看贫道能否助上一臂之力。”
    这时简知章的神色才微微有了点缓和。
    “以道长的能力,必是能帮简某此忙的。”
    “府中三子——简守,生来便克死了他的母亲,害他母亲暴毙而亡。”
    “这些年来,府中一直不得安生,长子之妻一直怀不上子嗣,二子这怪病也是好几年了。”
    “最近朝政上的事情难免波及到太守府,简某想求个安心。”
    他眼角的纹路又加深了几分,“还请道长为我太守府除去这祸害吧!”
    借刀杀人,才是简知章所求的安心吧。
    无为子明了自己这是要平白害死人,却没有半法拒绝,他别无选择。
    简知章看他有些犹豫,便又许下了一个承诺——
    “若是道长能帮简某此忙,简某必助道长名扬邑郡!”
    无为子摇摇头,却是应了下来:“贫道不求其他,此事过后需赶回派中换些法器。”
    虎毒且不食子,这简太守如此狠心,事后他继续留在邑郡,也许还会被杀人灭口,何不如带着钱跑得远远的。
    简知章看他既是答应了下来,也不强留他待在着邑郡。
    “如此也好,明日会有马车来接道长,简某就先行告辞了。”
    “大人,慢走。”
    等到再也看不见马车,无为子这才直起身子,心满意足地端着一盘银锭子走进了破庙内。
    先前的怒火竟也被一扫而光,浑身轻松了起来。
    只是走到最里面,却没看见了斯年。
    原本不知死活的小孩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滩发黑的血迹,和凌乱的血脚印。
    脚印一直延伸到破窗,然后消失不见。
    窗外夜色浓郁,窸窣的晚风带起了瑟瑟的枝叶。
    …………
    子时,太守府中的侍卫巡夜到偏院,又折了回去。
    穿着青衣的男人站在偏院外的池塘边。
    消瘦的身形就像一根伫立的翠竹,仿佛风一大就会拦腰折断。
    水波晃动,在寂静的夜晚里,水声冽冽,水温寒凉。
    池水并不太深,简守沉下去后其实还能踩着底。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混浊的池水中摸索了起来,脚踝也一点点地陷入了淤泥中。
    岸上的两只小鬼紧张地望着顿时沉寂下来的池面,又担心不已。
    “姐姐,他会没事么?他能找到我们吗?我好害怕……”
    “阿弟莫怕,他一定会找到我们的,也一定会平安无事。”
    此时,躺在床上的小怜又做起了同样的噩梦。
    她家少爷溺水了,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身影,她跳下进水里,想找到他,最后也沉入了池底。
    一样的梦境,一样的可怖,可是这次她却怎么都不能醒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梦境!
    满身冷汗地痛苦喃呢着,“少爷……少爷……”
    简守艰难地在池底摸索着,手指被尖锐的石子划伤。
    胸腔里的空气也逐渐消磨殆尽,脑袋因为缺氧而变得沉重……
    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一个粗糙而冰冷的坚硬物什。
    简守一把抓了过去,将它用力拉起来,同时也带起了两具小小的白骨!
    岸上的魂魄像是有了感应,泛起了银白的光晕,渐渐变得通透起来。
    简守狼狈地爬上岸,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才发现那是已经生锈了的铁链。
    身旁的两具尸骨,因为这根铁锁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墙外突然传来砖块落地的声音,简守抬眼望去,然后就看到了趴在墙上的斯年。
    并不远的距离,斯年借着月光看得很清楚。
    他的阿守浑身湿透地跪坐在池边,乌黑的长发纠结在一起,杂乱地贴在惨白的面颊上。
    分明是疲惫不堪的模样,他的嘴角却噙着欣慰的浅笑,嫣然又诡异。
    斯年的眼皮开始疯狂的颤动起来,他看到阿守的手中握着一跟粗重地铁链。
    目光再顺着铁链往下,竟是两具森然的白骨!
    毛骨悚然地惧意涌上心头,斯年不小心踢落了砖块,简守寻声望来……
    赤玄异瞳。
    他无法形容那一双眼睛,黑得像深渊空谷,红得像地狱幽火。
    直直望向你的时候就如索命的亡魂怨鬼!
    并不好看,反而可怖。
    受创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疼痛疯狂地叫嚣着。
    浑浑噩噩地,斯年不知道自己已然尖叫出声,然后再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里。
    所以他再也没有看见简守最后的那一抹眼神……
    含泪的不舍的,心寒还有绝望。
    “哥哥,你不要哭了。”
    男童松开姐姐的手,走到他面前想为他擦去眼泪。
    手指却只有穿过他的面颊,顿时沮丧地垂下了头。
    简守听到不远处整齐地脚步声,是侍卫听到声音而匆忙赶来。
    简守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池水,露出了个笑来。
    “你们快走吧,再晚走不了了。”
    从来在弟弟面前坚强的小女孩早就哭了出来。
    她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显然她也知道他们走后简守会遭遇什么。
    “少爷,如有来生,必当衔草结环!”
    简守说,“好啊,如果我还有来生的话……”
    两具魂魄迎着乌云后的最后一抹月光悄然消失。
    只余下简守颓然地坐在原地,守着两具骇人的尸骨。
    有人扯掉了他手中的铁链,将他抓了起来。
    小怜痛哭着冲了出来,趴着着侍卫的大腿求他们放了他。
    一切都是闹哄哄的,简守过滤掉了这些声音。
    他只是固执地望着墙根,可当他被拖离这里的最后一刻,都没有看见斯年。
    此后一面,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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