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小卷毛》31.第三十一章 奶奶、爷爷

    俗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倒。
    徐重是大地主家庭的出身,读书时入党,抗战时在第一线战场,到五十知天命颇为诸事看淡,退居二线后没多久急病去世。
    没了他三分之一工资的支持,徐家岌岌可危的经济平衡迅速被打破,陷入困境。
    而且人走茶凉,梦里徐蓁高考落榜,参加银行合同制岗位考试差一分没入选,安景云豁出脸面,带着她去找徐重的老部下求助。母女俩从下午一点等到五点,明明有人,始终没有出来见面。
    那天天色晦暗,将雨未雨,安景云到家后一语不发,徐蓁默默流泪。
    别人许下的诺言,听听就好,不必当真。会帮人的不会等人求上门,不想帮人的,再求也没用。安歌一直告诉自己,做人要自己争气,因为连父母都未必靠得住,何况他人。
    回到这个时间点,数方相争,一个级别不算高但举足轻重的正局级位置放在徐重的面前。
    接下任命,很可能做不久,毕竟各方都盯着,选他只是权宜之计。再者从个人角度,以徐重的资历来说颇为委屈,可以说是倒退了。但经过那些年,万事皆有可能,能够重新出来担任如此重要的实职,已经在意料之外。
    梦里安歌和爷爷接触不多,不清楚他出于哪种考虑推掉了。不过,显然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随着日新月异的社会变化,他想过有番作为,但限于位置,也就只能……闲着了。
    徐重在世时两袖清风,留下的除“好人”的称誉之外,只有一张借条。有其子必有其父,他和徐正则一样不懂拒绝,不得不向单位预支工资来帮助别人,去世时欠了一个月工资。
    傻老头啊。
    安歌一边剥毛豆,一边整理思路。
    对爷爷印象最深的两件事。一件,只要两个玉米饼半碗炒豆角,他能当一餐;另一件,每年年底他都组织孩子们比赛才艺,书法、绘画、唱歌跳舞,实在不行背一首“鹅鹅鹅”也可以。第一名他发五元钱奖金,最后一名也有奖励,一元钱。
    想到这里,安歌很骄傲。每次都是她第一,年年还能换个玩法,一手毛笔字,是颜真卿的筋、柳公权的骨;能画杨柳岸晓风残月,也可以达芬奇的蛋、蒙娜丽莎的微笑。唱歌跳舞比不上安娜,但她会选歌,每次选洪湖水一条大河,听得爷爷忍不住打着拍子一起唱。
    可惜是个女孩啊-老头每次都感慨,否则……
    他没说完的话安歌懂,保家卫国。
    徐重原想送独生子当兵,但妻子死活不肯,只好作罢。还想过送孙子当兵,然而他只有孙女。
    也是重男轻女,但不让人反感。安歌把剥出的毛豆籽放到搪瓷盆里,爷爷觉得女孩子不该吃这种苦。
    “毛毛-”
    奶奶在过道里叫。
    安歌看向老太太,后者点点头示意去吧。
    自从徐老太指桑骂槐闹过一场,两个老人见面都当对方是透明。要不是为自己,估计林宜修立马收拾东西回家,她老人家虽然表面温和,骨子里却受不得闲气。安歌内疚,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快结束了,等徐重确定新的工作后,组织给他安排一套三室一厅八十多平方的房子,有抽水马桶,他们搬过去住,只有徐老太还留在大院。
    对独立卫生间的生活,安歌快望眼欲穿了。她特别想老太太也能享受到这种现代化的便利,所以努力留住老人。
    徐老太叫安歌过去,是因为她不识字,只能让别人帮忙读《圣经》。
    对,土生土长的徐老太,信的是耶稣基督。
    “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安歌捧着本福音书,不缓不慢地读。
    徐老太听得出神。旁边矮桌上有把硬水果糖,她在糖厂打零工的福利。每次叫孩子帮忙读经的时候,会抓几颗作为报酬。
    读完三分之一,安歌停了下,“今天读到这?”
    徐老太点点头,指指糖,“拿去吃吧。老二问我要,我都没给。”她回味了下经书,“比老大读得好。”
    安歌拿了颗糖剥掉糖纸,却塞进徐老太嘴里,“奶奶吃糖。”然后才剥了颗自己吃,虽然知道酸甜的橘子味是香精营造出来的,可这个年代水果糖也是重要零食了。
    “马屁精。”徐老太嘀咕道,但没有特别反感。大院里的孩子都怕她,自家两个大孙女也不亲近,老大是儿媳妇的贴身小棉袄,老二有病,精明倒是很精明,晓得无利不登三宝殿。“你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奶奶真是-当面问儿子就行了,还要背后偷偷问孙女。
    不过,安歌稳住没露出来,当小孩子就是好,一问三不知就行。
    “你啊只知道吃。”徐老太无奈地嘀咕,忘了刚才还夸过安歌。
    安歌看着封皮上歪歪斜斜三个字,“卢静嘉”。
    这是徐老太的名字,徐老太的笔迹。她有个考中举人的爹,只是她爹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给她识字,还让她裹了三寸金莲。她婚后跟丈夫的姓,所有正式文件写的是徐卢氏,连墓碑上也是,大家习惯叫她徐老太。
    “奶奶,书上讲的什么意思?”
    徐老太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听就是了,以后可以去天堂。”
    “我教你认字?自己看得懂就随时可以看。”
    徐老太不耐烦了,“不想帮忙直说,跟你妈一样心眼多。去去,我要做晚饭了。”她独立开伙,菜已经准备好,是红烧狮子头。想了一想,她怀疑小孙女看见灶上的食材,想赖着一起吃晚饭,板起脸说,“没你的份,回去吃你家的。”
    大热天才不想吃大荤呢。
    安歌蹦蹦跳跳,回自个的家。老太太做了丝瓜毛豆、糖醋黄瓜、白糖拌番茄,还有一碟自家腌的咸鸭蛋,每只切成两半,整整齐齐摆在盘里,只等安景云下班就开饭。安景云调去了科室工作,每天四点半下班,五点能到家。
    每天日常,早上看书写字,下午帮忙做家务,三点洗澡五点吃饭,吃过晚饭院里乘凉。
    不过这天晚上略为不同,七点多大门那边热闹起来。
    -徐部长回来了。
    一起乘凉的邻居中,有人好奇地跑去看热闹,看完过来叫安歌,“毛毛,你爷爷回来了。”
    见是她,围着的邻居让出一条道。
    那边,是爷爷。
    平顶头,花白头发,国字脸,老头汗衫,左手右手边各一个孙女。
    徐正则牵着她走到父亲面前,“这是最小的,安歌,小名毛毛。”他低头叮嘱,“这是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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