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生意动》19.留下这个结局

    似乎最近读到的都是些悲情的文字，或者是因为又到了心理低潮期，总之，天是灰蒙蒙的，说不上不开心，但，也不能说开心。
    也许，一切的开端，应该归咎于张爱玲的《小团圆》。连续两晚挑灯夜读，朋友问起感觉，我只有一句——像是吞了个大冰块子。那是在4月初的北京，夜里还有些微凉，不断掀着电子书按键的手指有些麻木，可是，心，却是一直明晰地越来越沉，越来越凉。看过张爱玲的很多，她的冷清和绮丽并不稀奇，但是，这本“遗作”，不因为有自传的意味，也不因为超乎她旧作的性描写尺度，让我惊讶的，只是，冷绝，我再想不出别的。
    一本书里，人物众多，所有的人情¬——母女之情、手足之义、三段恋情、几番交集，竟然没有一点人间烟火的温度，母亲冰冷的像一把乱竹竿的手指，弟弟深深划在童年的九莉的画作背面的铅笔道子，与男人之间寒透心扉的对话，马桶里冲走成型的男胎，这些影像纠缠反复，冻结成冰，压在心头，不寒而栗。
    在她文字的缝隙，能够窥见其他作品故事的影子，也终于能理解她为什么能写出那样的故事。终究因为她是那样的人，对于人生的洞察，生存环境的无情，自身具备的才能，再加上一点点造就英雄的时势，所以，她就成了她。记得一个好朋友曾说《色戒》太阴暗令人窒息，那么，《小团圆》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是战时乱世，如果阴暗也是情势所逼，一个是平凡生活，这样的冷绝，可真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了。那么，到底是因为生活的无情使得她越活越冰冷，还是因为她的冰冷才让自己的生活越来越无情呢。
    记得看完《她从海上来》和那个好朋友聊起胡兰成，我说她怎么就爱上了那样的人，好朋友说，那难道让她找个凡夫俗子，她也就得爱上那样的人。想来也是，或者，一切都只能说，命中注定。
    “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毕竟只是愿望，是因为感觉“更大破坏就要来了”，在之前暂且抛开其他，借来的一点幸福，最终，是要还回去的。
    这又让我不得不想到最近看的其他文字，《北京故事》，以前也看耽美，还记得很久以前，也许是01年，最早看的应该是《宠物饲养法》，第一次看男男恋的还是虐恋，可以说是当头一棒的感觉。然后，好像好几年不看书，也许。然后，到了上网看文的阶段，耽美看得不多，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只是而已，没有特别。看完了《小团圆》之后，无意上网看到了晓渠的耽美文，很喜欢她的文字，在那里看到她提到了著名的《北京故事》。这篇10年前的，之所以到现在为人称颂，除了本身的力量，还因为改编自它的电影《蓝宇》。于是，一并的找来看了。
    这是透着现实意味的故事，不光明的开始，两个男人的意外相遇，然后就做了，然后就爱了，然后，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一方要结婚过正常日子，另一方没有理由不放手。再后来，背弃的一方终于回头，而且坎坷逼现的真情折服了不理解的人，眼看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场意外断送了一个生命，所以，最终，只剩怀念。
    看完了故事，看完了电影，心疼蓝宇纯真忧郁的眼神，感慨捍东撕心裂肺的失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真的令人唏嘘。可是，在内心深处，却觉得这是作者给出的完美的结局。有时候，相见不如怀念，这样的爱情太艰难太绝望，一路走下去，消耗太多代价太大，也许，在慢慢生活长途上不断消磨，最终会变质，散灭。莫不如，停留在这最灿烂的时刻，用一个人永远的离开，镌刻另一个人不变的回忆。呵呵，写到这里，感觉我也变得冷血了。什么是永远，在我们自己的生命中，从小到大，说过多少次永远，说过的那些实现了吗？也许，根本没有永远。
    那么，铁凝的《永远有多远》，实在是非常好的题目，很早的时候看过她的《大浴女》，感觉能称得上“作家”的人，的视角自然还是网文所不能比的。这篇《永远》不过四万余字，只看标题，我断章取义地认为一定是关于背叛与被背叛的故事。可是，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女人的自我寻觅，一个善良到“迂腐”的女人，总是用心爱用力爱，然而，一次又一次，她得不到她想要的，她成不了她希望成为的那样的人。看完最后一段，我一掌拍在床垫子上，弹簧嘭得一声，我的手持续微颤。没有倾国倾城的女人，没有强势逼人的男人，没有痴心不悔的绝对，平和的叙事，几乎波澜不惊，如同日常生活的白描，可是，却看得人身心颤抖，因为现实，所以刻骨，这样不见血的虐，才是真虐。
    前一段有朋友说“生活就是一大盆狗血”，确实，有些事情比杜撰的情节更让人无语，今天又在网上看到“生活是最狗血的虐”，再一次印证了相见不如怀念的耽美故事，只不过，这个不是故事，是真实。
    去年，在某论坛看到一位名为“南康/白起”的耽美作者投江自杀的消息，也知道他的自传性作品《浮生六记》《等你到三十五岁》，一直一直没有勇气去看。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翻出旧债，如此，平和清浅的文字，却看得出深情浸透，从《浮生六记》平淡幸福的剪影，到《等你到三十五岁》清浅萦绕的心痛，眼前不由勾画出南康大人细腻深情聪慧卓然的形象。一段开始就预见到结局的爱情，他痴心不悔。记得有人说过，有些人，一生只能爱一次。那么，他一定是这样的人。因为只这一次，爱的太深，太重，所以，他赔上了全部。
    不知道他的“未亡人”有没有看过他的文字，也不能想象如果看到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只看到网上无数人扼腕叹息，一年过去了，还有很多人记得这个不认识的人，只因为感动于他的文字。生活真的很无情，现实确实很残酷，可是，如果活着，只能走下去。“我不无辜，可是我也没有罪。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能写下这样的句子，还有关于偷来的幸福现在是还回去的时候的论断，说明南康大人是理智隐忍的，可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继续爱下去，守着一份只剩自己一个的爱情，漫漫长夜，何其凄凉。没有希望的等待，消磨不了的记忆，最终酿成了绝望。“我没有怪他，真的。只是，无计悔多情。”“我永远到不了三十五岁，所以我会永远等你。”这样的至死不悔，却是所托非人。不想埋怨他的爱人，毕竟人各有志，我有时候会觉得，那些爱到不能爱的爱情，我们之所以爱，不是因为那个人，而是我们爱着那个人时的感觉，如果能够放得下，就解脱了。不是别人绊住了自己，只是自己身陷囹圄。可是，道理总是说易行难，到了自己身临其境，又是另一番天地了。虽然，南康大人以极其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他的生命和爱情，许多人惋惜许多人觉得不值得，当然也有人不齿和嘲笑，无论怎样，这所有的一切已经转头成空，唯一确定的说法，他，来过，唯一确定的结局，他，爱过。这就已足够。
    写下这些的时候，在听《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一首老歌，因为《蓝宇》里用了作配乐，所以，多了些新的意味。《北京故事》即使是悲剧还是好过南康的现实，因为，故事里承受结局的是仍然爱着蓝宇的捍东，他们的爱情依然在，而现实中，爱情已经消亡，结局只是南康一个人的独角戏。我不知道有没有来生，我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穿越，只是，如果可以，请让这个善感的孤独灵魂得到一些温暖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