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寅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发冠高束, 一身长袍,手执折扇,坐在江烟和商宁两人的对面, 好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可惜江烟还记得他两边脸颊肿得油光满面的模样,便不由得道:“你这脸好了啊?”
赵寅:“……”
赵寅没好气道:“自然好了, 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说来这伤还是拜你这好师弟所赐, 你怎么还好意思问?”
江烟道:“怎么不好意思, 就是因为是我的人打的,我才更要替他关心一下啊。”
赵寅:“……”
赵寅觉得脸不疼了, 但是他牙疼。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这次是代表明玉公主来的。”
江烟和商宁两个人会意。
江烟走到房间门口,倾听者门外的动静。
赵寅则直接低声问道:“公主说, 明人不说暗话, 她想知道你有没有夺皇位的野心?”
商宁也很干脆:“没有。”
赵寅一挑眉, 又将眼睛看向江烟, 嘴里却还是同商宁道:“那你师兄那边呢?他们有这个想法吗?”
商宁也挑了挑眉, 道:“没有。”
赵寅斜着眼睛笑看他:“你能作保证吗?”
商宁笑道:“我师兄是我的人,并不会瞒我。至于你和明玉公主, 就爱信不信吧。实在不行, 你也可以亲自问他。”
赵寅酸溜溜道:“年纪轻轻就有能携手一生的人, 真是令人羡慕啊。”
商宁面色不变, 笑容依旧:“你年纪不小了, 也是该找一找了。”
赵寅:“……”
赵寅咳了一声低声道:“既然这样, 公主说,再过三日,你们即可前往汴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商宁点点头,一句话也不多问。
赵寅很欣赏他这种办事利落不多说话的作风,但有时却也很讨厌他什么也不问,让赵寅有时候想炫耀一下或是想吐露点什么都没办法开口。毕竟连个捧场的人都没有,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尴尬地自问自说。
双方交谈完毕,赵寅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让这城主府里的其他人看见。
江烟目送他离开后,就关上门,转过来问他师弟道:“他刚刚跟你都说了什么?”江烟虽然方才也在房间内,但全副心思都用在探听有没有人接近这个房间,是否有人隔墙有耳上了,因此他也就没听清这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商宁道:“明玉公主让我们三日后去汴京逼宫。”
江烟诧异道:“这么快?”
商宁点点头道:“之前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也说了,汴京现在一片混乱,有的人家已经搬空避难,大梁皇宫更是如此。”
江烟叹道:“真没想到,一年前我们到汴京去看梁之平的时候,我还记得那座城有多么繁华,威严肃整,和金陵完全不一样。”
他想到这里,又道:“也不知道梁之平怎么样了。”他半年前去东海是偷偷摸摸,跟踪着别人去的,自然也没有想过要同梁之平联系。幸好他当时在祭坛法场并没有见过梁之平,可能是因为对方是新官,没有接触那么深,当然也有可能是梁父接到了一点风声,就把梁之平召回去了,或许这其中还有明玉公主的手笔也说不定。不过不管怎样,总之江烟没有听说梁之平的一点儿消息,这本身也应该算得上是一种好消息。
商宁安慰道:“梁伯父能够做到这么高的位置,必然也是个透彻之人,想必自有一套明哲保身的办法。”
江烟点点头,又道:“这件事还得跟师父他们说一声。”
***
三日后,汴京。
商宁自常山城来的一路上几乎毫无阻拦。常山城虽然离汴京很近,但却不是最靠近汴京的一座城。按理来说,越靠近天子脚下的城池,戒备应当越森严,然而商宁率领无上宗一路打过来的时候却没有遇到多少抵抗。
当然他们也没有遇到什么城中士兵倒戈相向,百姓夹道欢迎的那种仁义之师所受到的待遇,他们之所以只是受到象征性的抵抗,不过是因为城中守备的士兵几乎都跑光了而已。其余的百姓能跑的也都跑了,跑不掉的都躲在屋里,只在门缝窗缝里露出一双双窥伺的眼睛。
好在王鹏治下严格,他们也确实赶路,虽然途径了几个没有保障的城池,依然没有士卒脱离队伍去百姓家掠夺骚扰。
不过也可能是由于行进很快,江烟虽然一路上也看到了些荒凉的景色,但到底也没有很深的感触。等到众人真正踏上汴京的街道时,江烟才感到了一股物是人非之感。
先前他也听商宁形容过汴京的情况,但那时他只是听说,没有办法在脑海中具体成形。如今亲眼见到,江烟才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对比的震撼。
大概也就是不到一年前,他曾跟他师弟一起南下到汴京见过梁之平。
曾经汴京的繁华丝毫不亚于金陵。走在街道上,江烟能够看到鳞次栉比的屋舍,在主干道上能够看到四通八达往外延伸的各个分支巷道。他在城郊登上一座山,就能远远地看到城中央巍峨庄严的皇宫,远郊宏伟壮观的祭坛猎场。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几乎晃花了人的眼睛,姹紫嫣红的花园侵染了人的耳目,鱼贯而入的学子礼仪得体。这整座城市严谨有度,恪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准则,清晨有钟声,夜晚有宵禁。
而今,这些严谨有度全都消失殆尽。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已经没了人,门庭若市的街坊也都闭门不开,乍看之下,几乎让人以为是一座空城。
然而江烟知道并不是这样,就算有很多达官贵人逃难走了,但也有很多普通的百姓没有能力或是没有选择就留了下来。在他们走过的街道上,虽然有时候安静的落了针都能听见,但暗处却说不定有好多双眼睛在窥伺。
王鹏已经管不住麾下的士卒了,在他们往皇宫行进的路上,队伍后尾的一部分士卒已经先行跑掉。等到他们真正踏入皇宫大门之时,更多的士卒开始沿着整个宫墙内部的中轴路,小道,侧门跑散。王鹏和周遭的将领都在马背上高声呵斥,毕竟他们还没有真正逼宫。况且就算一会儿逼宫成功,到时候他们说不定还要靠自己麾下的军队来论功行赏,又或者,说不定还能争一争这帝王之位。
先前一直寂静的宫门前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各个将领都在呵斥不规矩的属下,可惜该跑的还是跑。围绕在将领周遭的,离得近的,也有心神动摇的,却被狠狠抽了一鞭。一时间,这宫门口可谓热闹非凡,嘈杂不堪。
江烟和商宁因着身份本来就骑马走在整支队伍靠后的位置,现在后面的人跑得多,他们也不怎么加以管束,渐渐地,后面的人几乎都跑光了,两个人的位置也就几乎快成了最末端。他两个见此情形,对视一眼,见前面王鹏已是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他们,便双双悄悄下马。后面的人倒是对他们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有些王鹏麾下的士卒还叫嚷起来,可惜两人轻功俱是不错,这整个宫门前又十分吵嚷。等到王鹏终于分神听到消息的时候,江烟和商宁两人早就凭借轻功抄小道跑得无影无踪。
这次来的不止是无上宗,江烟爹娘在的神龙帮和前几天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燕行肯定也来了,而且其他人应当都比无上宗快。因为无上宗的主要目的是向天下证明逼宫成功,以取得夺皇位的资格,而其他人,基本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或为报仇,或为求个说法。江烟和商宁两人要是真跟着无上宗走,等到的时候其他人肯定早就不见了。更何况,江烟和商宁也对成功逼宫后的按功行赏,争夺皇位毫无兴趣,
两人都没来过皇宫,但整座皇宫建筑房屋的排列十分有序,他们很快就从小道走上中轴线,继而看见了最中央的金碧辉煌的议事殿。
汉白玉石的台阶很高,江烟和商宁几个起落跃进殿中。
大殿的殿顶很高,整个殿内空荡荡的,唯有高台之上坐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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