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2.走进围城

    那一年，我二十岁。
    我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平时很少早起的我，居然第一次在凌晨的时候失眠了。我静静的穿好衣服，尽管已经是初春了，宿舍里还是有点冷。别人都在沉睡着。
    然而空气里并非只有安静的味道。学校的广播室放着轻柔的音乐，操场上晨练的人们的说笑声一波一波地传来。我决定下去走走，在太阳还没有揭开世界的罪恶以前，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校园的空气里回响着《寂静之声》，显得格外的忧伤。我在塑胶跑道上慢慢地走着，清晨的雾气，令淡青色的草坪朦胧出一种无声的美丽。
    “苏婉兮。”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回过头，是陶也。他穿着一身足球队服，头上冒着热气，样子有点儿可笑。
    “早啊。”我淡淡地对他笑了一下。
    他摸摸后脑勺：“你也喜欢早起跑步吗？我每天都会在这儿踢球。”
    “哦。我今天起的比较早。”我淡淡的附和着。没有人不知道陶也是医学院足球队的主力。可是我实在对这类体育项目不感兴趣。
    “拿得什么书？”他好奇地看着我手里卷成一卷的法语课本。
    “法语。”我展开给他看了看。这样没话找话的事情最让我受不了，我把头转向一边，太阳快起来了。天边的云彩已经被挂上了一层刺眼的金色。“你去忙吧。”我淡淡地对他说，“我去吃饭了。”
    他有点儿着急。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让我这么快离开。
    “等我一下吧。我回宿舍换件衣服，咱们一起去吃好吗？”他对我说着，轻松的语气里掩饰不住不安的心情。
    一个不一样的早上就这样开始了。
    陶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23岁的年纪就已经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本校医学院的硕博连读。父亲是本市一家医院的领导，母亲是某重点高中的副校长。他本人也很稳重成熟、聪明伶俐，待人接物周全礼貌，对待女生更是温柔体贴。这样几乎完美的钻石王老五，对许多女生都是一种莫大的吸引力。
    说真的，不为他所动心，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一直到我离开他的前一晚，我的内心都充满了莫大悲哀和伤痛。但是我也是直到以后才明白，尽管这是一份揪心的感情，但，它却不是爱情。
    然而，20岁的我，是不能够真正懂得什么叫□□情的。
    那天早上，他第一次牵着我的手，在充满潮湿气息的校园中漫步。我的手，没有拒绝。
    那天的空气很湿润，淡淡的雾霭，裹着太阳苍白的脸。我的手被他紧紧地握着，我感到他的手心也像这雾霭一样的潮湿。我喜欢他握着我的手，因为这至少证明：我是一个存在着的人，最起码，是存在于他的内心中的人。
    很多时候，我常常会寻找这样的证明。有时候摔倒了，看到地上蹭上了我的血迹，我就会很开心。有时候看到玻璃上印着自己油油的手印，心里也很舒服。
    陶也拉着我，慢慢地走着，他说了一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过了一些年以后，他仍会常常讲起那个早上，讲起他说过的那些话，然而我却一直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在我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努力的想回忆起来，但是却没有成功，记忆里只有一片茫茫的半透明的白雾，一张太阳冰冷的脸，以及一种宿命的悲哀感。这个早上，并不是所谓的改变我一生的早上，因为一直以来的我，都是被一双莫名存在的手，拉着牵着推着，慢慢地走向自己的未来。
    这个早上的失眠，是我走向婚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