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魄仙魂》36.渡劫

    百雀出现在芜兴镇已是几日后的事了, 不知为何，自那日从幽冥逃出后便浑浑噩噩的来到这里。
    这日，晨旭微升，细碎的光芒穿过云层照耀着大地, 周围万物都好似赋予了新的生命，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随着鸡鸣声打响, 给这本是宁静的小镇带来了一份惬意。
    一条东西长街上，人们纷纷摆起了街摊, 吆喝声渐次响起，与往常一样，喧闹繁华。
    百雀颓靡的躺在一户人家门旁放着的一堆麦秆上，眉头紧皱，神情痛苦，像是在抵制着围绕在身上的丝丝黑气。
    片刻, 她睁开眼, 抬头向空中看了看, 勾出一丝苦笑，眼神充满了无奈和些许落寞。她能感觉到, 灵根正渐渐被魔气吞噬, 如此发展下去，下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疯狂地举动。
    木门“咯吱”一声打开, 一个妇人牵着一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的手缓缓走了出来, 妇人胳膊上挎着一个菜篮, 小女孩另一只手中拿着白软软的馒头，想必她们是要去上街买菜。
    路过百雀时，小女孩面上一惊，将手中的馒头掉在了地上，很快便又捡了起来，淡定的用小手拍了拍上面沾着的灰尘，掰下一小口放进嘴里，看向百雀纯真一笑，将馒头小心翼翼递了过去。
    百雀神情一触，小女孩估计是见她一身狼狈，莫不是当成乞讨的乞丐了，也对，肉眼凡胎又哪里会看出她身上围绕的黑气，思忖片刻，正欲伸手去接过小女孩递来的馒头，岂料却反手不受控制的掐住了小女孩的脖子，不禁神情失色，五官扭曲状在与什么抗争一般，仍旧无法脱手。
    小女孩小脸胀的通红，一旁的妇人见状急促呼喊，不敢上前，百雀不受控制的手越掐越紧，丝毫没有松手迹象，直到小女孩完全失去了挣扎。
    妇人凄吼一声，跪在了小女孩身边，泪如雨下。
    百雀面部一颤，后退了几步，看向躺在地上的小女孩摇了摇头，道：“不，不是我。”
    妇人抬头惊恐的看向百雀，目露狠色。
    百雀身体颤抖着，看着自己的手，拼命摇头，体内一个轻蔑的声音突然传出道：“你杀人了，杀凡人了。”
    “不，你胡说，胡说。”百雀激动喊道，顿了顿，道：“是你，对不对，是你杀的。”
    轻蔑的声音“哈哈”笑了起来。
    百雀一怔，无力的跌倒在地上，身上的黑气顿时猖狂了起来，彻底笼罩在周身，被魔根取代。
    妇人适才只沉浸在痛苦中，这才反应上来，惊诧的看向百雀，刚才的女子不是何时变成面容狰狞的男子，急忙起身跑去呼救。
    百雀两面身，亦正亦邪，本性难定，之前受流连挑唆，郁结在心，再加上在缚魔索的催化下，此刻心魔觉醒。如此，才有了如今这般局面。
    此处位置偏僻，那妇人连叫几声，也没见个人影前来，百雀冷笑一声，穿身前去，那妇人直接被尖爪穿心而过，顿时失声，倒了下去。
    这时，有人听见声音赶了前来，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尖叫连连，百雀目露凶光，精光大盛，自是不会放过这“可口的饭菜”，高鸣一声，化作莽雀，将周围尽数残屠，一时环境动荡，人人自危，乱成一团，叫声惨烈。
    所幸，芜兴镇也不尽是待宰羔羊，今日莫兰刚来镇上给这里的人们义诊，虽觉异常，但没往深处想，不料眼前的这一幕着实来势汹汹。
    莫兰察觉邪风袭过，面色一惊，忙将眼前的人们集中起来，念了句诀，唤出一只石鸟，交代了几句，便见石鸟兀自飞走了。
    百雀的消失，令古府众人不安，灵玑也是把百雀常去的那几个地方能寻得都寻了，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南阳府中，南阳旭正准备去古府看看能否帮的上什么忙，忽然看到一熟悉的掠影飞来，只见石鸟疾飞而来，眉头一蹙，对这个老朋友自是识得，只是不知此时为何会突然出现。
    一般石鸟的出现，定是莫兰遇到危险时才会召唤。
    这时，乌七和古小萸匆匆前来，古小萸看向南阳旭急道：“南阳哥哥，芜兴镇出事了。”
    南阳旭一怔，看向石鸟点了点头，众人便跟着石鸟一起前去。
    芜兴镇，长街上，莫兰淡定看向出现的赤魔莽雀，完全不知此刻在眼前的竟是百雀，这其实只不过是它的另一个化身罢了。
    赤魔莽雀身长五尺，高三尺，通身黑羽，黄顶眉心，长喙尖勾，目光冷冽，看上去不曾有昔日半分百雀的身影和气息，羽翼所扇之处，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建筑树木皆尽数被毁，一片狼藉，不仅如此，凡人更是被袭来的风邪气入骨，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有的甚至被魔化，魂飞魄散。
    莫兰祭出紫砂珠，运出灵力，十六颗紫砂珠在空中移动翻转，一一向百雀的脑门击去。
    紫砂珠是神巫族的法宝，佛家之物，可以凝气力，聚识魂，短时间攻击，可以迷其心智。
    果然，百雀被紫砂珠攻击的头昏脑胀，化作男子落在地上，凶狠狠的瞪着收回紫砂珠的莫兰。
    莫兰正得意时，化作男子的百雀一声低吼，传来的声波将莫兰身后的一众凡人陷入迷惘，不自觉的向百雀走了过去。
    莫兰一怔，却怎么也拦不住那些凡人，看向百雀，喊道：“你到底是何方妖物，为何在此兴风作浪。”
    “我天性如此，你又能奈我何？看你有几分道行，怎么，就凭你也想救这些凡人，别妄想了。”百雀目露凌厉，冷笑道，随后张开双翅，露出爪勾，扫过一众凡人。
    莫兰面容失色道：“不要。”
    百雀不知为何，身体一怔，忽而一声高鸣，一众凡人动弹不得，如石化一般呆立。
    莫兰也被击的退出数步，吐出一口血，诅咒道：“妖物，你会遭天谴的。”话刚出口，空中顿时乌云聚拢，雷声轰隆。
    百雀见状，身子一缩，向莫兰疾驰袭来，眼看快要逼近时，被凭空出现的斗笠打中腹部，跌倒在地。
    乌七，南阳旭和古小萸三人随之出现，挡在莫兰身前。
    “你们终于来了。”莫兰欣慰道。
    “莫兰姐姐，你没事吧？”古小萸转身扶着莫兰关怀道。
    莫兰淡笑的摇了摇头。
    “小萸，带着莫兰姐退后，躲在一边，不要出来，这里有我和乌七就够了。”南阳旭低声道。
    古小萸见状点了点头，便和莫兰乖乖待在一旁。
    乌七看着眼前的黑羽男子，竟有种莫名的感觉，不禁一愣，心下苦笑，忽而道：“今日，就让你尝尝我的霹雳三绝。”
    百雀眼波流转，看向乌七，身体抖了一下，继而怪笑道：“那就各凭本事。”转眼化成赤魔莽雀的真身。
    乌七一愣，暗忖眼前这个赤魔莽雀的一举一动怎会如此熟悉，百雀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就连它们化身也如出一辙，不，不会的，百雀怎么会如此模样，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对，一定是被这赤魔莽雀扰乱心神。
    “你没事吧？”南阳旭看向乌七茫然道。
    乌七不知何故，只觉心下绞痛，伸手拭了拭额头沁出的汗滴，定了定心神，道：“没事。”随之抬头看向空中的赤魔莽雀。
    南阳旭挥出崇影剑，在手腕中祭出鲜血，黑铜玄铁打造的崇影剑本就是抗邪宝剑，再加上主人的鲜血，更是如同锦上添花。
    百雀发起攻势，俯冲袭向南阳旭，南阳旭游刃有余的操控着崇影剑，百雀竟不惧这血腥之力，直袭而来，令他甚是诧异：“它这是来找死的么？”
    百雀站在空中的崇影剑之上，南阳旭见状欲收回，一时间僵持不下。
    空中的乌云越发浓滚，雷声再次响彻，紧接着一道道裂空闪电从天际处劈了下来，目标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劈在了百雀的身上。
    百雀高鸣一声，一通乱撞，从旁边的参天大树上滑落在地，再次化作黑羽男子，只是不同的是，这次，百雀忍受不了雷劈之劫，男女两身交替变换，痛苦挣扎一番。
    乌七和南阳旭不由一愣。
    “是我看错了么。” 乌七喃喃道。
    黑云之上，又是一声惊雷震响，众人耳中嗡嗡耳鸣，有些骇然失色。
    好一场惊心动魄的场面，灵玑将将赶到芜兴镇，就被上空传来的一声声惊雷惊诧不已。
    此时，上空中不知何时竟多出来两个人，一人猴脸尖嘴，面目狰狞，手拿着雷神锤，一人相貌端雅，手持乾元镜，准确的说，却是雷公电母。
    雷公电母正欲再次作法，凭空忽然传来声音道：“住手。”
    灵玑飞身赶到，停在半空中。
    雷公电母面面相觑。
    一向秉公职守，嫉恶如仇的雷公，见到灵玑前来，不得不卖几分薄面，霭声道：“灵女，您怎会在此处呢？”
    “我是来向百雀求情的，还望雷公电母能从轻处罚。”
    “这…”雷公迟疑片刻，看向身旁的电母使了使眼色。
    不等电母开口，灵玑继续道：“我知两位为难，事出有因，这件事我自会如实禀报天帝，还望二位能够网开一面。”
    灵玑如此说，雷公电母也不再好多说些什么，叹了叹，隐去踪影。
    乌七和南阳旭见灵玑飞身落下，疾步上前，古小萸和莫兰也从暗处走了出来，众人一时不解，灵玑为何会救一个为非作歹的赤魔莽雀。
    百雀气息奄奄的看着出现的灵玑，苦笑一声。
    灵玑走近百雀，运出灵力，将百雀身上的魔气尽数敛去，百雀的女子面容幻了出来。
    众人一时失惊，乌七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百雀，缓缓道：“你是百雀。”
    百雀抬眼看向乌七，努力的勾唇一笑。
    这几日，难怪灵玑没找到百雀的气息，原来是堕入魔道，不觉心中叹息一番，半响，低声道：“百雀，你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是幽千罗，她有缚魔索。”百雀应道。
    百雀之所以这么说，是当时情况危急，未曾细细分辨，殊不知把流连错当成了幽千罗。
    “幽千罗，缚魔索。”灵玑若有所思道，千算万算还是没算过幽冥，不由心里一寒。
    百雀气息微弱，身体越发颤抖，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一股寒意陡然间浸入心脾，全身冰凉。
    灵玑面色一变，用灵力查探百雀的身体，被百雀阻拦：“我恐怕躲不过这劫数了。”
    “别瞎说，怎么会呢，你可是上古瑞兽。”灵玑宽慰道。
    “别安慰我了，我犯下如此大错，必遭天谴。”百雀看了一眼众人道。
    莫兰神色一紧，暗暗低了低头，众人一时无措。
    此时空中黄光乍现，一道金帛天旨出现，两行金字盈盈闪闪：“三转轮回，方可消此罪孽”。
    灵玑身子一颤，黯然失色。
    百雀知晓灵玑的心思，一定会拼力护住自己，奈何事事难料，伸手拉了拉灵玑衣襟，摇了摇头，开口道：“不过是三转轮回，这已是最好的恩赐。”
    灵玑咬紧牙关，眼角聚起的莹光悄然闪动，声音低沉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乌七走近百雀，嘴唇颤抖，低声道：“我若知道是你，就不该伤你。”
    灵玑扶着百雀，真切的感到百雀身体不由自主的颤了颤，移眼看去，心下了然。
    “你我终究是无缘。”百雀看了一眼乌七，沙哑道。
    乌七欲将雀翎和那晚捡到的面具拿出来时，被百雀这么一说，顿了顿，只好暗自神伤，喃喃道：“我会等你。”随后瞥向站在不远处的上宫司木，他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众人身后，默默地看着灵玑这处。
    百雀一怔，莞尔一笑，周身泛起红色的霞光，渐渐流散，化作一只红色的小雀，最后凝成一枚红色内元落在灵玑的手心。
    “百雀姐姐。”古小萸嘶哑道。
    南阳旭和莫兰站在一旁神色复杂，默而不语。
    乌七身子一震，原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小雀竟是百雀，心中百感交集！
    灵玑看着手中百雀的内元，凄然而笑。无力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
    风雨狂啸，丝丝寒意入骨，不知眼角挂着的是究竟是水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