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琰?
徐国生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与徐琰的第一次见面,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孩子的脸挨了一拳,有些淤肿,但仍能瞧清他的五官,与已故的二弟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便是他的眼里多了几分倔强。
“爹,你怎么得空来此呀?”徐之洲从小就被刘氏和老太君娇宠着,胡作非为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这位在家里做不了主的父亲。
徐国生视线瞥向儿子,却没说半个字,转而迈步来到徐琰跟前,伸出手想要扶他一把,却被徐琰冷哼一声躲开了。
徐琰对徐家不甚了解,对于徐国生也是闻所未闻,可基于五年前母亲带着他回府认亲一事,以及这个王八蛋徐之洲的种种作为,徐琰觉得,徐府里没一个好东西,包括姐姐方才喊的这位“大伯”。
惯来备受宠爱的徐之洲从未受过家里人的冷遇,何况是他的亲生父亲!见他对自己置之不理,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小杂/种,徐之洲气不打一处来,转过头对那两名随从怒道:“谁让你们停手的!”
两人扬起拳头又要打,瞬间就被徐国生给制止了:“我看谁敢动他?”
徐之洲愣住,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爹,这小子欺负我——你竟然帮一个外人?!”
徐国生瞧也不瞧他一眼,淡淡说道:“为父养你十余载,岂会不知你的心性?你不欺负别人便是阿弥陀佛了。”
“明明是……”
“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徐之洲愣住,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话来应对。
趁着父子俩对峙,梅丫赶紧去检查弟弟的伤势,徐琰伸出小手替她擦掉眼泪,不小心将手上的灰也沾在了她的脸上,像极了一只漂亮的小花猫,惹人怜爱,又令人感到可笑。
徐国生的这一声吼算是彻底把那混小子给吼蒙圈了,在府中的时候他的父亲被娘管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会儿却当着一众外人骂他,徐之洲觉得面子过不去,一甩胳膊,怒气冲冲地回去了。
看戏的人渐渐散去,周围又恢复了此前的喧嚣。梅丫向徐国生连连道谢,若不是大伯及时到来,恐怕弟弟要被徐之洲给打死了。
梅丫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拾好,拉着弟弟对徐国生道完谢就回去了。临走之前,徐琰将那颗被打掉的牙齿从尘土里刨出给藏在了衣兜里,以前奶奶说过,小孩子掉牙之后,若是上面一排的牙齿,就得塞在自家的门槛下,反之就得扔上房顶,这样新牙就会长得快。
待二人消失在视野后,徐国生才收回思绪。
他平日里在粮庄忙活,极少有空闲回府,对府上的大小适宜都甚少过问。那年杨氏带着两个孩子回家认亲的时候,他毫不知情,时隔许久才知此事。彼时老太太和刘氏都道那杨琳带了个野/种回来要与洲儿瓜分财产,他就觉得这当中可能是有什么误会,然而他素来惧内,这样的疑问还未说出口就被刘氏狠狠训斥了几番。
久而久之的,他也就忘了这件事。不成想今日竟会在镇上看到那个孩子,其模样与二弟如出一辙,怎会是杨氏与旁人所生呢?
不过洲儿也太不像话了,大街上随意欺负人也就罢了,竟然下此狠手?!若非他恰好路过此地,恐怕会闹出人命来。
匆忙赶去办完了事,徐国生就返回府里,他决定把徐琰的事跟老太太好好谈一谈,不管怎么说,徐琰是徐家子孙,岂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刚回房换掉衣服,刘氏就吵吵嚷嚷地闯进来了,不等他弄个明白,便觉耳垂猛地吃痛,雀鸟似的叫骂声也随之而来:“好你个徐国生,长本事了啊,居然敢在大街上教训洲儿!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他,知不知道这对他来说该有多伤自尊!”
“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说——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所以才会这般对我的洲儿?呜呜呜呜呜~~~”
刘氏松开了徐国生的耳朵坐在太师椅上掩面大哭,徐国生头疼不已:“秋菊……”
“你不要解释了,我不想听你的道理,洲儿有没有被我宠坏我心里有数!再者而言,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不宠他谁宠他?”
刘氏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徐国生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整个后院只听得见她在嚎啕大哭。
徐国生无奈地围着她团团转,不多久笙儿就从前院赶了过来,进门瞧见夫人哭得正厉害,到嘴的话又给吞了下去。
“你不是在前厅陪着少爷吗,来此作甚?”刘氏瞥了她一眼,语气颇为不耐。
笙儿赶紧说道:“老太君让奴婢来请老爷到前院走一趟。”
刘氏随徐国生一起去了前院,刚迈过大厅之门便听得徐之洲在哭闹,老太君心肝宝贝地哄着,恨不得将他供到桌上。
见徐国生到来,老太君的神情陡变,全然不似方才哄孙儿那般慈祥和蔼,冷厉道:“听说,你今日在街上为了一个小孩儿公然训斥了洲儿?”
徐之洲抹掉眼泪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双目里满是得意之色。
屋内的气氛比较凝重,老太君的愤怒成了眼下的冰点。
徐国生应道:“回母亲的话,确有此事。”
老太太拍桌怒道:“自家儿子不心疼,居然帮着外人来骂洲儿,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
“世间之事千千万,但皆有理可循。今日洲儿在大街上恃强凌弱,让自己的手下对一个五岁的孩童拳打脚踢,我若一味包庇,他便目无法纪,将来必回犯下滔天大罪!”这是他头一回将自己的育儿之道说出口。
老太太觉得他的话十分在理,宠爱得有个度,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教洲儿做人的道理。
见祖母对父亲的话开始动摇,徐之洲立马挽住祖母的胳膊开始不依不饶:“事情根本不是父亲所说的那样!我打的那小孩不是旁人,正是那弃妇杨琳之子!他曾多次戏弄我,让我丢人现眼并吃尽了苦头,我不过是给他点教训罢了,哪有犯下父亲所说的‘恃强凌弱’之罪!”
徐国生对他失望至极,咬紧牙关训斥道:“逆子休得胡言,他可是你的弟弟!”
“他不是我弟弟,他就是个野/种!”
野……种?!
“……这话是谁教你的!”徐国生被他的话镇住,惊得话语不畅。
他从来没想过,这样无知又粗鄙的话,竟然会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
刘氏默默垂下眼睑,未发一言。
徐之洲冷哼一声,应道:“不用谁教,大家都知道徐琰是个野孩子,父亲是谁都不得而知,可不就是个野/种嘛!”
“你给我闭嘴——”
“你也给我闭嘴!”徐国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太君打断了,“洲儿即便有错,你骂也骂了,还想怎样?行了行了——这事就此作罢,以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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