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春娇》66.第六十六章

    “嫣嫣……”
    “嫣嫣……”
    沈嫣抬眼见是凌檀, 心下一喜道:“凌哥哥, 你来接我了?”
    凌檀站在风中, 沉默半晌, 终是抬头定定的看着她,将万千眷恋都压下,口中说的是:“再见。”
    沈嫣心里一急, 从惊梦中清醒了过来, 额头布满冷汗, 心脏扑扑的快要跳了出来, 右眼皮跳个不停,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蔓延开来。
    转眼已快到了霜降, 天气变冷, 万物收藏,地里已没有多少活计要照料, 沈嫣起身披上夹袄将凌檀的信笺展开, 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说已经动身离京,不日便可接着她回云城, 算来算去,这都过去一个月了, 他怎么还没音信。
    心中的不安越扩越大,沈嫣给自己倒了杯温茶缓缓喝了, 想着天亮之后, 她便带人去迎他。
    长夜漫漫, 沈嫣好不容易睁眼挨到天蒙蒙亮,便一刻也等不得了,吩咐汀雪去找人套马车,新朝的都城在洛阳,与尚朝都城长安遥遥相望。现在出发的话,约摸半月后可抵达。
    没成想,早膳后,汀雪急匆匆来报:“姑娘,怕是走不得了。”
    “为何?”沈嫣压下心中的不安问道。
    “兰陵等地爆发大规模鼠疫,道路已被官府封了。”汀雪忐忑的回道。
    “那凌哥哥的人马到哪儿了?”沈嫣急问。
    “奴婢不知。”汀雪毫不犹豫的回道,只言辞中颇有些闪躲。
    沈嫣夺门而出,冲着虚空喊道:“都出来吧。”
    一行黑衣人轻轻落地,皆抱拳称道:“姑娘有何吩咐?”
    “实话告诉我,你们主子呢?”沈嫣问。
    行事素来果决的暗卫,难得犹豫片刻,互相看了看道:“属下不知。”
    “呵。”沈嫣也不跟他们嚼扯这些,只牵了匹马驹,骑上便跑。
    “……”众人一时呆住,都没有反应过来。
    “都愣着干嘛,赶紧追啊。”汀雪从内室跑出来,急忙说道。
    马是凌家供养的军马,跑起来尤为平稳矫捷,日行八百里,路客栈驿馆也不做歇息。终于在第二天清晨被兰陵守军拦下。
    沈嫣心下焦急,只说找云城刺史凌檀的人马,几个守军凑到一处嘀嘀咕咕了半晌才道:“凌大人不在此处,姑娘别处寻吧。”
    几人正说着,忽见一行人抬着担架出来,担架用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只一股难忍的恶臭随风飘来,那抬担架的几人感叹道:“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都道是天妒英才,听说这凌大人尚未娶妻,若此关挺不过去,连祖坟都入不得。刚被圣上加封没多久就遇到这样的祸事,来时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如今去的七七八八了,这不,今儿早又一个没挺过去的。”
    沈嫣闻言忙跑过去问道:“你们说的凌大人可是云城刺史凌檀?”
    “可不……”那搭话的青年还没说完,便被守军抽了一鞭子道,“有这功夫嚼舌根子不如多干点活,都是闲的你们。”
    沈嫣敢肯定,凌檀一定在兰陵城内,只是这几个守城门的说什么都不放她进去。正苦恼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两个着青衣的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在城门前略停了停道:“兰陵守军何在?速速开门。”
    几位守军定睛一看,齐齐下跪道:“属下参见……”
    还没等守军说完,那人又急不可耐的说道:“不必多礼,速开城门。”
    “小少主已经下令封城了,此刻谁也进不得。”守军声音微颤道。
    风将马上那人的慕离吹起一角,沈嫣一见恍然惊在当场,这……这不是传说中仙逝好几年的凌五郎吗?
    沈嫣不由分说的来到凌鉴马前福了一福哀求道:“五爷,你能带我去找阿檀吗?”
    “咦?”凌鉴身后的女子掀了慕离,冲她微微一笑,暖如春风,“这不沈家的小丫头吗?你怎得来了?”
    “我来找阿檀。”沈嫣直言道。
    “不行,不能带你进去。”凌鉴斩钉截铁道。
    “我们也是来找小十的,别听他瞎说,把这个吃了,待会儿跟在我们身后便可。”那女子拿出一个瓷瓶子,倒出些散着异香的药丸子给沈嫣。
    “阿柳!”凌鉴不赞同的喊了一声。
    那女子打马与凌鉴并肩,低声说道:“你们男人懂什么,她吃了我的药定会平安无事,如今不让她进去瞧一眼,指不定要担心成什么样呢。”
    “你知道的,小十兴许熬不过这一关了。”凌鉴低声凄然的说道。
    “呸呸呸,对我的医术有点信心好不好!”女子撅了撅嘴,不再理他,免得扫兴。
    守军实在拗不过凌鉴,只好给开了城门,沈嫣上马随那女子一同进城。
    进城后,那女子温柔似水的对沈嫣说道:“我能带你进来,只是能不能见到小十,还是他说了算。”依小十的病情来看,他百分之百不会见沈家小丫头的。
    沈嫣点点头,虽然心里慌得很,还情不自禁给自己打气。
    凌檀的居所在驿站,那女子将沈嫣安排在离驿站不远的一处别院里,自己和夫君进了驿站。
    此时的凌檀正形容枯槁的躺在榻上,榻边的痰盂里尽是他咳的血,原来风华绝代的少年郎被病症折磨的瘦骨嶙峋,仿若风中残烛般,一吹便灭了。
    听见有人进来了,凌檀努力睁开双眸,见是五哥五嫂,心内一震道:“你们来接我了吗?”
    凌鉴呼吸一滞,淡然说道:“给你殓尸算不算?”
    “五哥……”凌檀说完便断了声音,凌鉴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下文,不由焦急的看向柳氏。
    柳氏摇摇头道:“他都这样了,你少说两句,嘴巴那么毒,没病死也让你气死了。”
    一直给凌檀看诊的郎中将二人叫至偏室,压低声音说道:“凌大人已经有两天滴水未进了,如今只是抻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肯咽。”如今,凌檀已经到了药石无医,油尽灯枯的地步。
    凌鉴夫妇心中大震,只挥退了郎中,一起走进凌檀的卧室。凌檀缓了缓气,已经缓过来好些,心下还明白着,见五哥五嫂进来,只又开口道:“五哥五嫂是厚道人,我娘就拜托给你们了。”
    “单是要交代四婶娘给我们,你也撑不到如今,现在五哥五嫂就在你跟前了,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柳氏问道。
    凌檀翕动了下嘴唇,欲说还休,只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你不说,那五嫂就说了。刚刚我和你五哥进城的时候,有个自称姓沈的小丫头,一把鼻泣一把泪的哀求守门的将士,要进城找云城刺史凌檀呢。”柳氏边说边观察凌檀的神色,奈何未见他有丝毫动容。
    “反正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磨刀等着了,只说你被人抬出去的时候,她便一刀抹了脖子,和你配冥婚呢。”柳氏再接再厉道,“不如你现在咽了气,我也省些好药,那小丫头也省些眼泪,你们做对儿鬼鸳鸯岂不更好,我会劝你五哥,给你和沈姑娘在祖坟里留俩坑的。”
    凌檀终是有了些微反应,缓了好几缓才道:“别叫她做傻事。”
    “这我可管不了,我只负责治病救人。”柳氏挑眉又道,“前几日听你五哥讲,女皇陛下有意封你为王,旨意都拟好了,只卡在封号上,你才将将弱冠之年便有此等造化,如今哪个儿郎能与你比,你若一蹬腿翘了,封号变谥号,岂不平白给新朝添晦气。便是沈姑娘与你情定一场,到时又看得上谁去。”
    柳氏边说边招呼自家夫君一起给凌檀敷药,边敷边道:“都是世间奇药,贵着呢,你可别咽气,不然药王谷谷主哭都找不到调。”
    凌檀想点头也点不动了,只闭眼听着五嫂唠叨,先前他还想璎璎那丫头性子到底随了谁,如今看来随五嫂无疑。
    这边凌檀已进不下汤药,柳氏只得给他外敷些药,又强逼着他抿些参汤吊命。由是如此,勉强续命罢了,病情依旧反反复复,只不过能勉强吃下些东西去了。
    沈嫣在别院里提心吊胆,这里能时时闻听街上传来的阵阵悲鸣的哭嚎,她闲下来没什么事儿,只一个劲儿的缠着柳氏问东问西。
    柳氏被她烦得够呛,只觉得小十翘不了自己先翘了。只得派着沈嫣给城中的医馆磨药切药打发时间。
    兰陵第一场落雪时,凌檀已经能勉强下地,身旁伺候的贴身小厮给他披上披风,扶他去窗边看雪,一推窗子便见对面窗子也同时推开。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沈嫣穿着厚厚的洋红色百蝶戏牡丹襦袄,更趁的她玉雪娇颜,玲珑可爱。她像往常一样推窗注视着前面那扇窗子,那里面住着她牵挂一生的人。
    见凌檀出现在窗户旁,沈嫣喜得从软榻上一蹦,唬得凌檀眼皮一跳。
    “凌哥哥,你好些了吗?”虽然隔了很远,沈嫣依旧用一双小手支成喇叭状朝对面喊去。
    “公子说他好多了,公子还说姑娘穿的太少,小心着凉。”凌檀身旁的小厮替他高声喊道。
    “凌哥哥,我没事,不冷,你才将将好些,不要让冷风吹了。”沈嫣突然声音有些颤抖,有些酸涩,鼻子一紧,险险哭出来。
    “公子说不要紧,五少夫人让他多走动走动,总闷在房中也不好。”小厮又替主子传话道。
    一时静默无语,两人只窗前对坐,默默相守。
    一生所爱,唯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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