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快过年了,罗青见到了这位史书中毁誉参半的名人。
钦差姜平,在济南府稍作停留,会见过山东巡抚富察国泰,按察使,布政使等官员。
富察国泰上任不足半年,辖内便发生如此惊天大案,更是自请失察之罪。
对于富察国泰而言,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刚升山东巡抚,连政务还没有完全熟悉,省内就发生了这等大案,喊冤都没处喊去。
这一案,便不是他主使的,也会在他的政治生涯中留下污点,影响仕途。
听闻这消息的时候,罗青不免会想,富察国泰官做到山东巡抚便到头了,或许就是因为这盐案,才萌生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专心捞钱,直至贪污案事发,被问斩。
要知道,刚举仕的富察国泰虽然出身纨绔,但还是很精明能干的。
而后,钦差一行则亲赴东昌府,调查案情。
罗青便是在这个时候,会同东昌十三县县令,前往聊城觐见钦差。
当然,眼下只剩下十二位县令。
在知府衙门,罗青就见到了这位后来的和中堂。
或许是王刚扮演的和珅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来的时候,罗青甚至还想,和珅会不会也是一位大胖子。
但眼下真正一见,才发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相反,和珅很帅,器宇轩昂,身高七尺,帅气俊朗,当真是少年的美男子,而是气质非凡,用英明神武来形容很是恰当。
但转念一想,和珅做过御前侍卫,还给皇帝老儿抬过依仗,要是吃成个大胖子,皇帝脸上也没光不是。
或许是罗青的目光太过灼热,和珅也有所感应,转头看向了罗青。
微微一笑,算是礼貌的问候。
罗青笑以对,人家可是牛人,能冲自己笑,可了不得。
这次的觐见只是钦差初至,礼数上的需要,罗青随着十二县知县,知府衙门各位属官,一同见礼,待姜平宣读了圣上清查此案的口谕,才散了众人。
查案有查案的套路,想从罗青这群官员口中问清案情,根本不可能。
林继昌那边追上姜平,不知说些什么,这一边,同知李翰奇也叫住了罗青。
在李翰奇的心中,罗青俨然就是他的人,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好好商议一番,问问情况什么的。
而十二县的知县,也没有真走,官场中有一层看不见的关系网,眼下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引火烧身,自然要找熟识的关系,询问,交流情况。
更有不少官员,围上了和珅,还有大理寺,都察院的几位协同官员,讨好这些人,也能撇清自身的好办法。
罗青刚刚走进李翰奇,和珅突地也走上前来,对罗青说道:“这位想来就是清河知县,罗青罗大人了吧。”
罗青一愣,有些受宠若惊,反问道:“侍郎大人认得下官?”
和珅点头又摇头,用一种温和的声音说道:“来之前,本官做过功课,至少,这东昌十三县的县令是谁,还是知晓的。”
和珅声音如温吞水一样,叫人听了,很舒服,而且他笑呵呵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也总能叫人生出几分好感来。
罗青暗暗点头,虽然史书把和珅批判的一无是处,说什么千古第一贪,但都没有否认的一点是,和珅很有能力,很能干。
“和大人。”李翰奇也一道向和珅行礼。
眼下和珅还是户部左侍郎,兼领吏部右侍郎,按品级,乃是从二品,与山东巡抚富察国泰同级。
不过和珅属京官,天子脚下,大官一堆,他这从二品官就算不得什么了,更不可能跟富察国泰这种节制一方的地方官相提并论。
和珅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罗青发出了邀请:“听闻罗大人三月之前还是一县主薄,如今能升任知县,定然有过人之才,他日有时间了,我做东,也好叫和某学习一二罗大人的治理才能。”
罗青连言不敢,也不知道和珅这是客套还是真想邀请自己一起吃饭。
说心里话,跟和珅这么一位历史名人一起吃饭,罗青还真的挺心动。
话毕,和珅笑着离开,与其他官员交流,李翰奇瞥了一眼离去的和珅,眼底不屑光芒一闪而过。
李翰奇没瞧上这个见谁都笑呵呵的户部侍郎。
不过罗青也不会提醒他,就是你瞧不上的这位,他日讲成为军机大臣,千古和中堂。
带着罗青径直回了同知衙门,叫人上了茶,李翰奇才开口问道:“清河县缺盐情况如何,前些日子,你上了折子,言明县内无盐,可严重。”
罗青听出了李翰奇言语中的紧张,知道李翰奇是怕清河县也会发生成武县的惨案。
不过罗青也知道,李翰奇之所以担心,也是怕清河县出了差错,影响罗青的仕途。罗青相当于是他一手提上来的官员,是他的班底,利益相同,自然不愿意罗青出问题。
罗青言谢,道:“官家盐坊虽无盐可卖,但还是有私盐贩卖,暂时还没什么问题。”
“你没管?”李翰奇问道。
罗青道:“刚开始管了,后来就没管。”
李翰奇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你做的对,百姓总要吃盐,不管是官盐还是私盐,有盐吃就不会闹。”
罗青顺势问道:“大人,为何今年无官盐可卖?”
这事儿梅雪早就调查清楚了,但罗青想从李翰奇这里问问情况。上回给李翰奇的书信,李翰奇回了,但却没有言没有官盐可卖的原因,只让罗青小心对待。
李翰奇皱了皱眉,还是道:“倒也没什么原因,只因这一批运来的官盐遇到了风浪,尽数沉了,才导致无盐可卖。”
这一点罗青已经知道了,上半年的头批官盐没出问题,出问题的是下半年的这一批官盐。
山东的官盐,是西北内地引来的岩盐,大多是走黄河,船运至山东。
来的时候大抵是九月份,这个时候的黄河并没有汛期,能因为风浪大,让一支十几艘大船的运盐船尽数沉了江,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罗青当然猜到这里面有问题,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梅雪那边也没有真正调查出沉船的原因来。
“大人,这不太可能吧,一整支船队,不可能尽数沉了吧。”罗青问道。
李翰奇微微瞥了一眼罗青,半晌才放低声音,道:“我也知道这不可能,但我奉劝你,不管这船是真沉了,还是假沉了,都与你无关。该怎么做,你也很聪明,就不用我多说了。”
李翰奇这么说,那自然是假沉了。
这些天,通过梅雪调查来的情况,罗青也渐渐理清了这件事的脉络。
运官盐的船自然不是沉了,有人编造理由,私吞了这一批官盐,当做私盐去卖。
在无官盐可卖的时刻,这批私盐自然能卖出好价钱,狂赚一笔。
事情很简单,但有这个能量做到的,却还真没有几个人。
所以罗青才说,这案子一旦查清了,就会提溜出一串人来,人头要掉一车。
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案子会发生到什么地步,罗青真的没把握,但却很清楚自己要怎么做。
安心做自己的清河县令,等案子发了,收拾掉那个在清河县贩卖私盐的家伙,给上头以交代,罗青也就算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的一干二净。
罗青留着那人不处置,一来是实在搞不来盐,有他贩卖私盐,也能安抚一下不满的百姓。二来就是留着案子要结束的时候,拿出来顶罪。
当然,罗青不可能轻易的放过他,眼下他贩卖私盐挣了多少,最终还是要落入罗青手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罗青眼下要做的就是那耐性最好的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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