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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因?”
“容因!”
“这里有人晕倒了!”
混乱的人群中夹杂着惊呼和焦急的叫喊, 江予珩反应迅速,立刻提高声音指挥道:“请大家散开一点,这里需要通风。”
他蹲下身, 眉头紧紧皱着,连招呼都来不及打, 抱起容因就要往医务室走。
“——这位同学, 等一下。”
一条手臂横亘在他身前, 一身军装的新任教官面色冷凝, 不容置疑地说,“把他给我。”
江予珩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一步,说话时平静地和秦昼对视,环抱着容因的手臂往里收紧, 是一个拒绝的姿态:“不用麻烦教官,我是这个班的班长,我带他去就好,您留下来给其他同学训练吧。”
“耽误大家的时间就不好了。”
秦昼微微眯了眯眼睛, 抬起的手臂仍然没有收回, 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江予珩和容因之间游移,半晌,突然笑了一声:“互帮互助是好事。”
他扫一眼江予珩胸襟处的铭牌,随意拍拍他的肩膀:“……江予珩同学。”
军训第一天, 医务室的人还比较少,江予珩向校医简单说明情况后, 在后者的指示下, 把容因放在了隔间的床上。
“没什么大事,也不用太担心,”校医记录下病历一边嘱咐江予珩, “这位同学身体不太好,大小毛病很多,今天是因为没吃早饭又久站,所以低血糖了,一会儿醒过来,你让他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就行。”
“好的,谢谢老师。”江予珩接过校医手中的注意事项,看了一会儿,就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校医问:“你要不要先去给他买点东西?他估计快醒了,醒来了他要吃点东西才会更快恢复体力。”
江予珩说:“没关系老师,我在这里等他先醒来吧。”
“也行,”校医是一个长发的大姐姐,看上去十分知性,她笑了笑,忽然有些促狭地说,“是你的小男朋友?可真体贴。”
江予珩猛地咳嗽两声,在她含笑的目光中不自在地说:“没有,我是班长,所以才送他过来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得了吧,你看看你那眼神,就快要粘在他身上了,还说不是。”校医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调侃道,“就算不是,你肯定也喜欢他吧?别否认了,姐姐是过来人,还能看不出来?”
“……”江予珩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是我还没有追上。”
校医了然地点头:“那你可要加油啊。你的小男朋友这么好看,追求者肯定不少吧?不努力一点怎么能行。”
“我会的。”江予珩红着耳根说。
没过多久,容因果然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眼睛一点点睁开,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看着床边的江予珩:“我这是在哪?”
江予珩说:“你低血糖晕过去了,这里是医务室。”
“噢……”容因脑袋仍有些发晕,一杯水适时递到他嘴边,他下意识张开嘴,任由江予珩喂了他几口。
又是一块巧克力递过来,容因咬住一角,伸手想接过来:“我自己拿着吃吧。”
江予珩顿了顿,松了手。
安静的休息室只剩下容因小口小口吃东西的咀嚼声,江予珩不知道在想什么,没说话,也没走,静静地坐在陪床的椅子上,像在等容因吃完东西。
几块高热量的巧克力下去,容因感觉自己恢复了力气,再一看墙上的电子时钟,发现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外面操场上其他同学的训练声和教官声嘶力竭的喊声听得不太清晰,窗外的蝉鸣声渐弱,容因缓了缓,主动问:“你不用去训练吗?”
江予珩绷着一张脸,仿佛又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惜字如金道:“不用。”
“好吧。”容因从另一侧下床,踩在地上时才发现自己没有鞋子,就转头问江予珩,“我的鞋子是不是在你那边?”
江予珩没回答他,而是问:“你要去哪里?”
容因斜睨他一眼,哼道:“军训可是有学分的,你不要这个学分,我是要的。醒都醒来了,不去训练,呆在这里干什么?”
“训练可以下去再去,”江予珩说,“我帮你请假了。”
容因奇怪道:“请假?跟谁请假?”
“咳咳,”江予珩清清嗓子,冷静地说,“辅导员说请假统一来我这里请,我已经给你批假了。”他看一眼坐在床边的容因,又垂眸,“所以你可以下午再去。”
“那好吧。”容因想了想,从那一堆江予珩买来的零食里,挑挑拣拣出一个他最不喜欢吃的,递给他,像模像样地说,“谢谢你送我来医务室。”
江予珩接过来,“嗯”了一声。
容因又说:“不过我告诉你,虽然你送我来医务室了,但是别妄想我会轻易原谅你。”他抬高下巴,像一只需要很多宠爱的骄矜的小猫咪,“因为我们现在还是竞争对手。”
“——哟,醒来啦?”校医从白色拉帘中探身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个转,笑道,“没什么事吧?”
容因坐在床边,双腿晃来晃去,闻言礼貌地说:“谢谢老师,我已经没事了。”
校医说:“没事就好,那你们先休息,我去看看别的孩子。”
容因点点头。
校医离开后,小隔间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江予珩依旧沉默着没说话,容因想了想,决定道:“我要回去训练。”他轻轻踢了江予珩一下,要求道,“你跟我一起去。”
江予珩看着他。
容因又踢他一下:“看什么看?我是不想占你便宜的,要训练就一起去,免得你觉得我背着你偷偷加训。”他说,“我赢你就要光明正大的赢。”
江予珩:“……”
他看上去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
最后两人还是一起回了训练场。
容因一路走过,每一个学院的学生都满身大汗,一副累得够呛的模样,他心里就不由有些打鼓。虽然他是很想要军训的学分,也很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仗着自己的身份搞特殊,但容因体能一向很差,眼见着机甲系这个出了名的“体能专业”的同学看上去都半死不活,紧张感就更强了。
“那个,江予珩!”容因犹豫片刻,还是喊了一声,“你知道……我们的教官是谁吗?”
江予珩走在他半步之遥的地方,给他带路,听见容因问,也没有回头,只是回答他:“我不认识,但是好像名字叫……”
他蹙眉仔细想了一会儿,肯定道,“叫秦昼。”
容因一愣。
“两位同学,聊的这么投入?别走错了,这里才是你们的训练场,还想走到那里去?”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容因一回头,秦昼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们。
大概是训练出了汗,他只穿了一身军绿色的短袖,因为身上的汗水,衣服贴得很紧,他身上肌肉线条起伏明显,宽肩窄腰,长腿一迈,走至容因身前,看上去快比他大了整整一个号。
容因微微拧眉:“怎么是你?”
秦昼笑了一声,没答他这句话,而是先扫了一眼站在一旁,隐隐呈现出保护姿态的江予珩,话也是对着他说的:“这位……江同学,请先归队。”
江予珩没有照做,他不卑不亢地说:“教官,我作为班长,有义务关心同学,知道的信息也比较全面。如果您想了解容因同学的身体状况,可以问我。”
“是吗。”秦昼意味不明地赞叹一声,“看来江同学是一个很称职的班长啊。”他语气一转,陡然沉下去,周身气息凌厉,“你们现在在军训,上级的话就是命令,听不懂吗?我叫你归队,江予珩同学。”
江予珩神情冷硬,并没有被吓住,正想继续说,却被容因突然开口打断:“江予珩,你先过去吧,我马上就好。”
“……”江予珩停住了,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好。”
“感情真好。”秦昼轻飘飘地说。
他缓缓走上前一步,垂眸看向容因,声音压得很低:“殿下好像很惊讶,看起来也不太高兴。怎么,是不想看见我吗?”
“那也没有办法,”秦昼的目光一寸寸从容因身上滑过,勾起唇角,“接下来的半个月,殿下每天都要看见我。”
他们之间隔了一段不长的距离,容因被他看得不太舒服,手下意识往后一摸,却摸了个空。
秦昼看见他的动作,笑意愈发浓厚:“殿下想拿鞭子抽我?”他说,“上次在皇宫里还没让您学乖吗?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了。”
众目睽睽之下,容因不好发作,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面色冷淡地说:“请秦教官离我远一点,我现在是首都学院的学生,而你是我们的教官。”
“学院校规第五十三条,严禁教官和学生交往过密。”容因瞥了秦昼一眼,“请注意分寸。”
他说完,轻轻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头也不回地走向训练场,好像除了刚见面的那一时半刻,秦昼的意外到来对他来说毫无影响。
容因永远是这样。
高高在上的傲慢、毫不掩饰的厌恶。
秦昼几乎是咬着牙想,无论我做什么,他永远都是那一副完全不在意的表情,就像我不过是趴在他脚边、随时可以被抛弃的一条狗。
好半晌,他压着情绪,从胸腔里闷出一声轻笑,紧紧盯着容因背影的眼神,像一条饿了许久脱笼而出的恶犬,迫不及待地想把猎物拖回自己的领地慢慢享用。
“容因……”秦昼呢喃出他的名字,嗓音低柔像在耳语,眼眸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训练场上的视野受限,江予珩只能勉强看清秦昼和容因在说话,但是看不清表情。
他们……认识吗?
江予珩想起容因听见秦昼名字那一刹那露出的怔忪和秦昼看向他时带着十足敌意的目光,连日来胸腔里沸腾的情绪冷却一点,又不可自抑地想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身旁容因独有的暖香飘进鼻尖,江予珩知道他回来了。他站着军姿,仍旧没什么表情,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容因。
不过片刻,秦昼从侧方绕上前,随意打开光脑看了一眼,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人到齐了,我再说一遍。”他缓缓开口,“军训的时候,我是你们的上级。上级说的话,就是命令,只有服从这一种选项,听懂了吗?”
下方回应的是几声稀稀拉拉的“听懂了”,声音又小又不整齐。
秦昼挑高眉梢:“我问你们,听懂了吗?”
“听懂了!”
这回声音大了很多,但仍然乱七八糟的。
容因站在人群里,神情专注,好像只把秦昼当成普通的教官,按照他的要求尽力去做。日头逐渐大起来,时间过了中午,但各个训练场上仍旧火热,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他鼻尖沁着一层汗水,嘴唇因为水分的大量流失变得干燥起皮,容因不由伸出舌尖舔了舔。
秦昼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看来大家第一天军训都有气无力的。这样吧,为了让大家打起精神,不如我们做点别的。”
“第一排第一列带头,后面跟上,男女各一队,上操场,男生十圈,女生五圈,现在开始跑。”
队列里有同学开始小声抱怨,隔壁有些院系开始整队,休息铃早已打响,秦教官说一不二,让跑就得跑。
等跑完全程下来,除了站在队伍最末尾的江予珩,其余人全都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了完整的一句。容因抚着胸口,小声小气地喘,因为剧烈运动面颊泛起潮红,脸色反而比平常看上去更健康一点。
秦昼站在烈阳底下看着他们跑完,等所有人平复下来,才淡淡开口:“今天上午的训练到此为止,我希望今天下午我问你们话的时候,能够得到满意的答案。”
“现在,解散。你们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吃饭和收拾自己。下午两点半,我要看见所有人准时站在这里。”
“少一个人,今天下午所有人多跑一圈。”
“容因同学留下。”
江予珩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站直时发现容因已经脱离队伍,按照秦昼的指示向他走近。手中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变形,冷厉的眼神正好和秦昼望过来的目光对上。
秦昼随意地对他笑了笑。
*
旧器材室建在体育场西侧,秦昼率先推开厚重的门,容因跟在他身后走进来,门被砰的一声关紧,落了锁,小小的器材室成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这边很少会有人过来,秦昼环抱双臂,靠在铁架上,似笑非笑地开口:“看来我们公主殿下在首都学院过得不错,还交到了好朋友呢。”
他将“好朋友”三个字咬的极重,不知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容因不欲理会,直接开口:“你找我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么,”秦昼说,“没事我们不能叙叙旧吗。”
“有什么好叙的,我们关系有好到那种地步吗?”容因截断他的话,“我跟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除非你同意退婚,否则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退婚……”秦昼重复一遍,嗓音轻柔,像情人间亲昵的低语,“我记得已经说过了,退婚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的公主殿下,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容因冷淡地道:“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总归就是一份协议,如果我不想,没有人可以逼我。”
秦昼颇为赞同地点头,低低地笑:“当然。这件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公主殿下是从来不会轻易妥协的啊。”他忽然踢了一脚挡在身前的椅子,俯身凑近,单手扣住容因的腰,把他往墙上一推,按住容因的肩膀不让他动弹,嘴里说,“怎么我找你你就是这个态度,你那个班长找你,你就是另一副态度?”
他笑了笑,眼底却冰寒一片,“容因,这还有区别对待吗?”
容因皱眉伸手推他:“你有病吧秦昼,我有什么必要给你好脸色?”
“又是这种表情,”他黑黢黢的眼珠盯着容因,用一只手轻松束缚住他,语气危险,“殿下,怎么我每一次见你,你都是这副样子?”
“从前也是。”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这些年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每一次上战场面对那些恶心的虫子,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要死了。”
“可是我告诉自己,我不能死。”
秦昼眼中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我想起你那天用鞭子把我从大殿的台阶上抽落下来,像对待路边讨食的狗一样,让我不要痴心妄想——你说我配不上你。”
“我哪里说的不对么,你确实配不上我。”
容因分明语气平淡,可秦昼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从台阶下仰望他的时候。
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主。
“不,你说得很对,”秦昼说,“我是配不上你。”
他的目光落在容因昳丽的脸上,一寸寸,仿佛要把他剥皮拆骨,带着狠意,“可那个质子又凭什么跟在你身边?他和当时的我有什么不一样?”
“哦对,还有刚才一直往这边看的那位班长,”秦昼轻声说,“这些人,又哪里配得上你、值得你这样对他们?”
容因心想,他们是我的任务对象,你是吗?你不是还这么多话,真的很烦人。
“问你呢,公主殿下,”秦昼慢慢地说,“他们到底凭什么呢?”
容因直视他的眼睛,很不耐烦地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趁秦昼不注意,猛地挣脱他的手,又反扣过来,一下子站的离他远了很多。
这一下爆发力很强,但后果就是容因好不容易显得健康一点的脸色刷地白下去,他是典型的用一次就废,出其不意的时候还勉强可以达到目的,但要是秦昼这种经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有了防备,认真起来,他还是不行的。
秦昼被他挣脱,反倒笑起来:“看来殿下的体能训练也不是白上的课。”
窗外响起午休的铃声,校园里走动的声音更少了,因为下午还要军训,这个点还在操场的人数更是少之又少。
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秦昼正对着门,嘴角含笑,正想开口时,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他缓步靠近容因,忽然态度转变,刻意放轻的语气让句子更加模糊不清:“殿下对我一定要这么绝情么?”
容因还没开口,就被秦昼再次握住了手腕。他粗粝的指腹紧紧挨着容因的手背,触手温润,像握了一团软绵绵的雪花。
秦昼低头垂眸时竟显出些温柔来,原本阴沉冷厉的长相像隔着一层棉布,不再尖锐,狭小的空间让气氛变得柔和下来:“我们的婚约可是做不得假啊。”
“亲爱的公主殿下,”他微微偏头,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你知道在民政厅登记过的未婚情侣,成年之后如果五年之内不解除婚约,就会自动变成合法夫妻么?”
秦昼说这话时心情十分愉悦,他慢条斯理地替容因挽了挽散落在鬓角旁的发丝:“我记得没错的话,期限刚好维持到殿下从首都学院毕业。”
“这样看来也不错,”秦昼的语气暧昧难言,“毕竟,我可是真心喜欢殿下呢。”
器材室的门终于被狠狠推开,实心的金属门发出震天响声,江予珩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似乎早已经忍耐多时了。
秦昼缓缓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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