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远山寒烟翠》10.臭味相投

    三个月后。
    沈老太太一早起来就听钟婶说二爷又带着二奶奶出去了。
    钟婶笑眯了眼睛，口里抱怨，实则是高兴：“说是天王庙那里的肘子刘早上做的肉汤面最好吃，要带二奶奶去尝尝呢。”
    沈老太太也是一样，笑着埋怨道：“天天不着家，带着媳妇满城跑，也亏得楚楚的脾气好，不烦他。”
    钟婶忙道：“我瞧着这小两口好着呢！二爷也是寂寞久了，平日里只会跟那些狐朋狗友来往，现在有二奶奶陪着他，连那些人都少登门了！”
    沈老太太坐下舒舒服服的用了一顿早饭，跟着沈星河的人回来报信说，二爷和二奶奶吃完早饭增逛戏班子了。
    沈老太太笑着问：“吃的什么啊？”庆儿说：“二爷吃的汤面，二奶奶瞧旁边小摊子上买的芝麻饼香，吃了半个，肘子刘的媳妇又亲手给二奶奶包了一碗小馄饨，只是二奶奶胃口小，吃不下，最后全进了二爷的肚子。”
    钟婶哎哟一声：“这可吃多了！”
    庆儿笑道：“二爷也说撑呢，这才不肯回来，刚好是庙会，他就拉着二奶奶逛去了。走到隆庆班门口，听说今天是奉阳的小春笛到场唱杨贵妃，二爷就说要进去听，二奶奶也说好，两人现在只怕已经坐在场子里了！”
    沈老太太皱眉：“想听戏就请回家来，在戏班子里听……那里头可是什么人都有，乌烟障气的！”
    庆儿立刻把头低下了，小声说：“去的是二楼，包了个房间，没有外人。都是二爷非要听，二奶奶没说什么。”
    钟婶也忙说：“有二爷在呢，何况不止庆儿在，旺儿、隆儿他们都在，能有什么事？”
    沈老太太叹气：“唉，楚楚生得太好了，我是怕……”
    钟婶笑道：“哪有嫌儿媳妇生得好的？再说，二奶奶要是生得不美，二爷也不会一见钟情啊！”
    这话，就是沈老太太和底下的庆儿，包括沈家上上下下的人都一清二楚。
    二奶奶是真的生得好！
    成亲第二天敬茶时，二奶奶只是在家里走了这么一圈，见到的没有不直眼的。就像是书里的飞燕杨妃走出来了似的！
    结果沈星河就被新二奶奶给“栓”在家里了。往常每天都在家里待不住，现在天天粘着二奶奶，出个门也不是去会朋友，而是带着二奶奶四处玩，朝阳县里都被他们逛遍了。
    沈老太太不得不多叫几个人跟着沈星河，还对他说：“如果就你一个，我才不心疼呢！可你带着楚楚出去，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看你回来我不打死你！”
    沈星河也没有拿大，出门就带着车轿，等闲不让外人看到楚楚。
    结果今天他一时兴起进戏班子里听个戏，就被以前的狐朋狗友给瞧见闯进来了。
    “你小子，娶个媳妇就不出门了！来听戏还上二楼，叫我瞧瞧这带的是哪里的天仙！”
    来的人也算是跟沈星河有同窗之谊。可惜两人都没开窍，先生看在孔方兄的份上勉强教了几年，没教出一个读书种子，倒是替朝阳县的纨绔子弟们牵了个线。
    这人姓薛，大名薛仲，人称老二。他家祖上原是行商，后来捐了个五品的将军后，生意做得越发的大了。
    他爹和娘都在南边，只有他自己跟祖母在家。祖母宠溺，父母又离得远，薛仲在家就成了霸王。
    他生平最好色，可祖母虽然不拘着他花钱，却不许他在家里胡闹，媳妇也早早的让他娶了，儿子也生了两个，家里的丫头却不许他碰，更别提妾了。
    他媳妇为人贤惠，熟读女戒，平时只知道孝顺祖母，教养孩子。
    薛仲以前跟沈星河好得像亲兄弟。他也知道沈星河跟他那个大嫂之间的勾勾缠缠，羡慕得他口水长流，夜里春梦不知做了多少个，梦里全是寡妇嫂嫂，可惜他就是长子，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嫂嫂来让他怜惜了。
    他还替沈星河出主意，“你先跟别声张，半夜悄悄的溜过去，等生米煮成熟饭，那还愁你家老太太不答应？”要是他，嫂嫂早就被他抱进被子里去了。
    沈星河却颇为“假道学”，口口声声他只是想代大哥照顾嫂嫂，绝无非分之想！
    两人之间，是发乎情，止乎礼。除了说说话，他连兰芳的手没碰过。
    薛仲一双眼睛瞪得牛眼似的，“你就不想碰？”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
    沈星河听了以后，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来。确实想碰，可也确实不能碰——那是大嫂啊！
    叫薛仲看，他和沈星河是女人都能换着睡的，所以也根本没避讳，推门就进，一眼就看到坐在里面的楚楚了，顿时就怔了，眼珠子都不动了。
    沈星河气急败坏的把他推出去，把门关上，要打，又顾忌交情，可要他咽下这口气，又实在是难。
    薛仲是除了美人，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顾沈星河的黑脸，直接问：“这样的绝色你是从哪里挖出来的？快叫我再瞧瞧。”说着就要推开沈星河再进去。
    沈星河一拳砸在他脸上，“老二！你规矩点！里头那是我媳妇！”
    薛仲听了，不愧疚只后悔。他早知道沈星河在隔壁订了个亲，之前他还去吃喜酒呢！可惜当晚闹洞房时没闯进去看一眼！要真是那天晚上叫他就见到这个美人了，拼着兄弟不做，他也要把这美人抢到自己家去啊！
    唉，可惜！可惜啊！
    这一通悔，直叫薛仲痛断肝肠！
    他嘬着牙后悔道：“竟然是弟妹啊！唉，唉！”
    沈星河赶他：“滚滚滚！今天没功夫招待你！”
    薛仲的脚跟生了根似的，怎么肯走？
    “怎么是你招待我呢？正经该我招待弟妹！太白楼我开一桌，请你和弟妹……”他涎着脸说，沈星河打断他，脸色很不好：“不用！我们只是出来走走，改日吧。”
    沈星河现在瞧出来了，薛仲这是看上了楚楚。
    这色胆包天的东西！
    沈星河恨得牙根痒痒！
    薛仲看出沈星河脸色不对来，想了想，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总要徐徐图之。这样的美人是他生平仅见，又在眼皮底下，早晚能吃到嘴里！
    那就更不能跟沈星河闹翻了。
    薛仲想到这里，立刻换了颜色，做出痛悔的模样来，长揖在地：“今日都是我莽撞上，叫弟弟生气，是哥哥不好。今日也不是好时候，改日我治一桌席，再给弟弟赔罪。那哥哥这就先走了。”
    薛仲说走就走，倒是很痛快。
    沈星河亲眼看着他骑着马走了，才放了心，回去后也无心听戏了，要带楚楚回家。
    楚楚不太明白。刚才那人闯进来，可后来不是跟沈星河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吗？既然是他的朋友，那又何必要走呢？
    可她生性温柔，听沈星河说要走就起身，戴上帽子，跟在他身后袅袅婷婷的下了楼梯，坐上了车。
    薛仲早在他的车拐过街角后就跳下来了，特意又绕回来，躲在对面一家药店里，如饥似渴地盯着看，终于又见到了美人。虽然戴着帽子，遮住了脸，但那摇摆的腰肢，轻盈的体态，无一不美！
    这样的美人，怎么就被沈星河得了去？
    早年给他寻媳妇时，怎么没让人去唐县看看呢？
    如此说来，他错过了美人两次啊。足够叫他捶胸顿足的了。
    薛仲跟在车后，想着能有个什么借口到沈家去拜访一二。可沈星河也不傻，刚才应该是看出来了。现在别说亲自登门，只怕叫他都叫不出来了。
    他就这么跟在沈家车后，眼见着沈家的车快要走出这条街了，心中一狠，叫来下人，让他们去附近的酒馆寻几个闲汉来。
    下人不解：“大爷，找那些人干什么？”薛仲：“叫他们去打沈星河啊！”下人更糊涂了：“啊？打沈二哥干什么？”薛仲：“你蠢啊！他受了伤，我才好上门探病啊！”
    下人这才想明白，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去酒馆找了人，给了钱，让他们去寻前面沈星河的晦气。
    薛仲还不忘交待：“打那骑在马上的就行！车子里坐着人呢！别动车！也别动拉车的马啊！”
    下人跟在薛仲身边久了，相当了解他，适时的夸道：“大爷真是怜香惜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