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脸色铁青,任谁知道自己学院出现了一个败类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他站起身, 也没想着为柳柏国遮掩, 而是拉着封单的手, 安抚的拍了拍,随即瞪着柳柏国, 目光如炬:“既然有争议, 不妨放一放,柳老师下午还有监考的任务,不如先回去吧。”
画协的几个人都连连点头, 他们知道,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 画协十几年都没出这样的丑闻, 不能在在如此重要的颁奖上爆出来, 否则会影响画协的公信力。
柳柏国心乱如麻,他脚步僵硬, 转身就要逃走,这时候院长突然想起了什么, 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我问你, 十多年的那幅画是你画的吗?”
他之前就有怀疑, 柳柏国十几年前有一次画风突变, 当时也是这样的比赛, 他怀疑那幅画有问题, 只是没有证据, 他当时又没有现在这个地位,所以埋在了心里。
就是那幅画,才让柳柏国拿到了大奖,并让他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地位。
柳柏国身体猛的颤了一下,没有回答院长的问题,脚步虚浮的离开了。
虽然他没正面回答院长的问题,但是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糊涂啊!”院长不禁忿忿,画画这个东西就跟写文一样,一旦品尝到了抄袭这个甜美的□□,就会一步一步陷下去,灵感枯竭,再也不能回头。
“对不起,是我没做好工作。”院长似乎苍老了一些,弯下的身子有些佝偻,封单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
画协几个也面面相觑,商讨了一番以后,同时决定,先颁奖,再考虑怎么处理柳柏国。
封单如愿的拿到了第一名的金奖,然后拒绝了去国外进修的机会,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一个家境很好资历又很老的画家,那人很是激动,高兴之余同意封单选他的一件藏品。
院长也高兴得合不拢嘴,柳柏国带来的阴影完全放在了一边,他以前能够预见到学校即将迎来的荣耀了。
“我们先去参加庆功宴,吃顿好吃的,犒劳你这几天的辛苦。”
封单忍不住笑出两个小虎牙,他早就饿了。
院长没提柳柏国,封单也顺势不提,就当没发生这件事。
他一点儿也不急,院长为人正直,自然不会放过柳柏国。
而封单也清楚,即将大难临头前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现在他什么都不做,反而会给柳柏国极大的心理压力,他动作就会越大,能抓的漏洞就会越多。
…
“老师,你没事吧,脸色好苍白…”一个女生关心的问道。
这已经是来问的第十几个女生了,柳柏国的人缘确实不错。
他抹了一把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一点儿:“我没事,只是没睡好。”
那女生满脸同情,她也知道今天有颁奖,现在看来,柳老师想必成绩不佳。
柳柏国极其烦躁的点了一根烟,站起身到门外打电话,只是依然是忙音。
他狠狠地锤了一下墙,脸色极为恐怖,他本来气运不好,天生就是无法出人头地的命,后来他碰到了一个高人,他帮他逆天改了运,并教他化别人气运为自己所用。
只是几个月前那人突然联系不上了,他也没在意,甚至有些庆幸,这样就不用帮他们做事了,那些气运他只吸收了极少一部分,剩下的都被那人带走了。
但前几天他却突然发现那人布下的阵法被破坏了,他用尽了方法也没找到是谁做的,那时他就有不好的预感。
院长恐怕不知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抢夺学生的作品了,只是之前都被他糊弄过去了,他的好形象也起到了相当的效果,一直没被揭穿。
但是这次却踢到铁板了,这说明他已经没有好气运护体了,柳柏国不禁开始惶恐,他还记得那人跟他说的话,一旦开始走下坡路,就说明气运开始反噬了。
气运反噬……想起他之前做过的事,柳柏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自从碰到这个封单,感觉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叮铃铃铃铃——”
正当他想的入迷,考试的铃声响起了,今天是国画系的期中考试,柳柏国负责监考最后一门。
学生们都挤在在一个小小的画室里,面前是一个画板,他们需要在三个小时内画出指定的主题。
柳柏国在黑板上写下要画的考题以后就坐在讲台上,盯着底下的学生,实则大脑一片空白,心神被一片恐惧占满。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联系到当时那人,让他再出手一次,可是那人什么资料都没透露,他怎么去找?
等等…柳柏国突然回想起来,那人好像给他过一个电话号码,如果他遭遇不测就让他联系号码的主人,只是他当时太过沉浸在那人的神奇里,根本没当回事。
柳柏国顾不得监考时不能玩手机的规定,拿出号码拼命的翻找着,该死,他怎么没早点回想起来。
这些年他地位越爬越高,手机里存了不少人,翻起来颇为废了一番力气,正当他快找到的时候只听“啪——”,画室灯灭了。
这时他们头上的广播突然发出了“滋滋——”的乱流,紧接着就是一个女人低低的抽泣。
“啊——”画室顿时乱了,学生到处找出口,胆小的女生瘫在地上,都快哭了。
“不要急!”柳柏国作为一个男人,迅速反应了过来,安抚同学的同时,打开手电筒往门外走去。
“嘭嘭——”他用力的敲了几下门,只是门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锁上了。
因为画室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用得是最隔音的防盗门,从外面锁上以后,里面的人绝对无法出去。
“呀——”女生又发出一趟高亢的尖叫,画室上空刚刚好像有白影飘了过去。
柳柏国被那声音叫得耳膜就是一痛,转身过来:“我看谁在装神弄鬼!”
他大踏步的走了回来,女生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都聚集在他身边。
“还~我~命~来~”
一个白影浮在上空,黑发遮住了她的脸,露在外面的手像是被粉刷过一样惨白。
“你是谁?”柳柏国声音也有些颤,莫非反噬开始了?
“你还记得若初吗?”
那白影的声音像是钝刀子刮在砂纸上一般,极为喑哑难听。
若初?柳柏国反而冷静下来了,没谁比他知道那女人现在下场如何,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否则这个学校早就完了。
他假装装成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许若初十几年前就死了!”
女生也骚乱起来,她们其中有些人也是听过当初那件事的,见状不禁议论纷纷,有个胆子大的女生还发问:“若初学姐,你有什么冤情陈述吗?”
这想必平常看狄仁杰一类电视剧看的比较多,连冤情都出来了。
但是她很好的缓和了气氛,女生开始七嘴八舌的问道:“是啊,是啊…我们根本不认识若初学姐。”
倒是有几个聪明的女孩子发觉那个白影用得是“他”,顿时把目光瞟向了柳柏国,聪明的没有出声。
不过底下叽叽喳喳的人群也很好的分散了白影的注意力,柳柏国趁机一个跃起,抱住白影的腿,硬生生的把她拉了下来。
果然是有实体的,柳柏国心下大定,随即就是一肚子怒火:“我叫你装神弄鬼!”
他掐住了那个白影的脖子,那人也不甘示弱,拿出了一把菜刀就朝柳柏国砍去,柳柏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摁在她头顶上。
“老师老师!”见柳柏国在跟那人搏斗,女生们都大叫着上来,却不敢做什么,只能围成了一圈。
那个白影的力气很大,像竹竿似的胳膊简直看不出来她有那么大旳力气。
但还好柳柏国平时对个人形象及其注意,到健身房锻炼过,否则就真被那人得逞了。
“去死吧!”那人把柳柏国压在身下,举起刀子,狠狠地刺了下去,柳柏国头一偏,随即腿一撩,反扑了过去,掐住了那个人的脖子。
白影头发披散开来,众人这才发现,装神弄鬼的竟然是一个脸上涂了厚厚□□的女人。
“婶!婶!你为什么这么做啊!”殷离离一下就哭出了声,猛地扑了上去。
被她称作婶婶的人拼命扑腾着,只是脖子被柳柏国掐住了,说不出话来。
只是渐渐地,她翻起了白眼,扑腾地力度也越来越小,菜刀也掉在了地上。
殷离离见状不好,只能哭着拼命去掰柳柏国的那只手:“我婶婶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你放开她,你放开她啊…”
“你胡说什么?”柳柏国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手越收越紧,直到对方彻底没气了以后才松开。
“婶婶…”殷离离痛哭失声。
“她…她是你说的婶婶?门房的那个?”几个跟殷离离玩得较好的同学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实在无法把这个在脸上抹了厚厚一层面粉的人跟学校门房那个温柔能干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老师你为什么…”殷离离伤心的抱住女人的尸体,她婶婶明明就没有反抗能力了,为什么还要杀了她?!
“离离…”几个女生为难的要上前,这种时候怎么能怪柳老师呢?他也是为大家的安全考虑。
柳柏国比她们更快,他一个箭步上前,硬生生把殷离离扯开,什么都不顾的在那女人尸体上翻找着。
“哈哈…找到了!”柳柏国狂喜的从她身上摸出了一串钥匙,他就知道每个教室的钥匙都在门卫身上有备份。
“老师,你…”刚刚还想帮他说话的女生也顿住了,女生都比较敏感,柳老师现在的模样让她有些害怕,这个样子,哪像是刚刚杀过人的表现?
“哗啦哗啦——”
柳柏国拿着一串钥匙拼命试,这次他运气比较好,试了三把就成功了,他兴奋的打开门冲出去,竟然丝毫不管还留在教室里女生的死活。
“老师…”女生们弱弱的叫了一句,见他不回头,根本不敢出去。
正当刚刚胆大的那个女生也想跟着出去看看情况时,外面突然传出一声惨叫,竟是刚刚出去的柳柏国。
几个女生受不了了,她们旁边就是尸体,眼前杀人的场景太刺激,顿时崩溃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殷离离突然反应过来,婶婶在这里,那叔叔呢?
“离离!”几个女生没拉住她,她们咬了咬牙,也跟着跑了出去。
惨叫依旧没停止,殷离离一跑出去就惊呆了——她的叔叔,同样的拿着一个菜刀,一刀刀的往柳柏国的身上砍。
柳柏国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但他叔叔却冷漠的一刀刀砍着,那样子誓不把人剁成肉酱就不罢休。
这样的叔叔太恐怖,跟记忆里的判若两人,殷离离不敢上去阻止,只能呆呆得看着,追她出来的那两个女生更是直接吐了。
“你…你们是谁…”柳柏国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了,但看着那张苍老的脸,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你害死了我的囡囡和老婆子,我今天让你偿命!”男人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久了,等的就是他放松的这一刻。
男人叫许建设,人长得普通,名字也普通,属于最不起眼的那一类人,平时柳柏国都不会看他一眼,可现在他却成了柳柏国噩梦一般的存在。
“她分明是自杀!”柳柏国还想辩解,但被许建设冷漠的眼神一瞪,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许建设的刀没停,一刀一刀的扎着,他整个人神情冷静得要命,仿佛刀扎的不是人,只是一堆烂肉。
“呕——”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响起,跟着出来的女生基本都吐了,但她们却丝毫不敢上前阻止。
到这时候,学校的保安才匆匆赶到,见到这一幕,愣了好一会儿才上前要抓人。
但此时的柳柏国,已经完全没有了声息,许建设把刀拔了出来,又被溅了一身血,保安不禁一抖。
“你们抓我已经没用啦,我已经是癌症晚期,我跟老婆子千里迢迢来这里,只是想报仇而已,烂命两条不值得抓啦。”
大仇得报,许建设脸色缓和下来,隐隐有几分超脱的味道,囡囡,你的仇我帮你报啦!
殷离离突然想到,之前碰上封单,他对自家叔叔说不要做傻事,是因为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今天的事吗?
显然她把封单想得太厉害了,封单只是从他面相变化中,发觉他有牢狱之灾,并且命不久矣而已。
“叔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若初姐姐她,真的是……”眼看许建设就要被带走了,殷离离不禁问道,她实在无法想象,恩师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许建设轻轻地点了点头,承认了。
他一直不相信许若初是自杀,知女莫若父,自家女儿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她非常坚强,根本不是自杀的性子。
后来她女儿的画出现在学校的展板上,标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他的囡囡在他们面前从来是个内向的女孩子,即使爱他们却也不好意思挂在嘴边。
把他们的名字藏在画里就是她经常玩的小把戏。
但就是这个习惯,让凶手无所遁形。
当时远不如今天这么发达,柳柏国留下了许多马脚,许建设很顺利的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自己只是个百姓,可能斗不过柳柏国。
而当时他妻子因为女儿去世,伤心过度导致卧床不起,离不得人,于是他只好回去从长计议。
这一回去就是将近十年,但上天似乎就是为了捉弄他们,两人竟然同时被查出患有癌症。
但许建设却没埋怨,反而觉得这是天意,天要他替女儿报仇。
后面一切都顺理成章,殷离离进入了学生会,帮他们成功在学校找到了工作……
“囡囡,爸爸替你报仇了!”许建设再也没有遗憾,被带上手铐时甚至是笑着的。
殷离离鼻子一酸,喃喃道:“若初姐姐,你看到了叔叔婶婶为你做的么?”
许若初逝世以后,后面发生的事她就不知道了,自然也不知道柳柏国拿她的画参加比赛的事,甚至连以前的事她记的都不太清了。
但她不知道,她不记得的事、还有受过的伤害,爱她的父母都替她记在了心里,成了滋生仇恨的养料,混合着痛苦疯狂蔓延,想着有朝一日把他们一家人受到的痛苦如数奉还。
这个念头十年如一日,从未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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