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传》87.第十六章 乌鸦凤凰

    柳元蓬摸摸左脸，看着趴在地上的醉玉，又看看几乎被班主踢碎下巴的笑梅，眯起眼睛阴戾的一笑：“张班主，看来你这班主之名不符其实啊，正巧我家还缺两个粗使的小厮，我就替你摔打摔打如何？放心，亏不了你！”
    祈秀班众人不觉都是一颤，不约而同的都看向班主。
    柳元蓬亵押娈童的名声在外，谁都知道这“粗使小厮”是作何用的，虽说做个戏子也是个被人呼来唤去的下九流的活计，可总是比给人暖床来的好吧？更何况两人都得罪了柳元蓬，定没好果子吃。
    清平这回可听懂了，顿时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拿手一掐郗谨，磨着牙道：“你不是最爱抱不平么？怎么这会无动于衷了？”
    郗谨被掐的直咧嘴：“楼下那可是皇后的亲外甥，我算那根葱苗敢管闲事？”
    清平嘴一呶，圆眼一瞪：“我还是当朝公主呢！有我撑着天塌不下来！切，你不就等我这句话？”
    郗谨见她说破，摸摸鼻子一笑。
    张班主额头油亮的汗珠淌了一脸，瞧瞧柳元蓬阴沉的脸色，又看看已经快绝望的醉玉笑梅，权衡利弊下终于一点头：“二公子，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柳元蓬抖着白脸肉得意的一笑，刚要起身，却听地上的笑梅含糊不清的一声：“……慢！”
    笑梅挣开众人，踉跄的站起身来，掸掸衣裳上的土，原本面如傅粉的脸上却一片乌青，眼睛却亮的熠熠发光，亮到目空一切，亮到众人瞧了心里都是一颤，再也不敢看第二眼了。
    柳元蓬反而慢慢坐了下来，支着双层下巴兴趣昂然的要看他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笑梅旁若无人的走到醉玉身边，慢吞吞的扶起他来，又慢吞吞的给他把衣服上的灰一点点的拍干净，最后冲着张班主竟一鞠躬：“班主，请容我们再唱最后一出戏！”
    人心都是肉长的，张班主虽说昧了良心把他们两个明码卖给了柳元蓬，其实也不好过，下意识的一躲，避开了他这一躬，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又偷眼看了看柳元蓬，见他没摇头，赶紧点点头，生怕他翻悔似的撵着两人走：“快去后台准备。”
    醉玉的膝盖好像受了伤，倚在笑梅身上，两人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后台。
    一白一蓝的背影，相依相偎，走的虽然缓慢，却脊梁很直、决然，直到沧海桑田，天荒地老。
    清平远远的瞧了，不知为何，眼里竟莫名的一酸，滴下泪来。心里抖的一惊，猛地抓住郗谨的衣服胳膊，水雾蒙蒙的眼眸却亮的可怕，对上了郗谨同样惊诧的眼睛，异口同声道：“不好……”
    郗谨脑子一转，捏了捏清平的手，小声道：“你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清平点点头：“你小心点！”
    郗谨一笑，白白的牙齿露了一排：“就这些废物？”一猫腰刚要飘下楼，却又住了脚不放心的回头警告一句：“你可说过听我的啊！”
    清平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却见他二楞子似的还杵在当地，只的做个鬼脸点点头：“你真啰嗦！”
    郗谨这才总算放下心肠，瞅了准了个机会，一缕轻烟似的飘然下了楼。
    清平见他没了踪影，这才依着栏杆轻轻坐了下来，刚才还是笑如月牙的眼眸里的寒冷成冰，嘴角扯出一丝微微的冷笑。
    能有一盏茶的功夫，大约柳元蓬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手指敲敲桌几面，长着大嘴打了个呵欠，冲着张班主挥挥手：“你去看看好了没有？若是再不好，我可没这耐性！”
    张班主汗珠子滚了满衣襟，忙不及的赔笑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催。”说着，一溜小跑就要去后台。这时，帘子突然被挑开了，郗谨高瘦俊朗的身影慢慢踱了出来，粲然一笑。
    众人突的觉得自己被太阳照到了，懒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
    张班主傻了眼，呆呆的指着郗谨，嘴都何不拢了：“你……你……”
    明明都已经清场了，怎么会突然蹦出来个外人？
    柳元蓬早就看的筋酥骨软，口内流涎了。
    眼前这个人，白衣飘飘，风骨卓然，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只那种绝世风姿，已经不是刚才那两个戏子能比的了，汰！乌鸦哪能比凤凰？
    柳元蓬痴痴迷迷间已不觉站了起来，脚下踩着棉花似的走到郗谨跟前，伸着咸猪手就要去摸郗谨的脸颊，喉咙里还不清楚的咕咚了下，像是垂涎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你……你叫什么？……以后跟着我，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着，又恶狠狠的瞪了张班主一眼，这么好的戏子，定是他要留了自己用。
    张班主吓得哆哆嗦嗦，两眼一翻，几乎没出溜到桌子底下去。
    郗谨微一歪头避开了柳元蓬的那只猪手，刚才还笑着的脸不觉一抽搐，眉棱骨一跳，目光微像清平藏身之处瞟了下，脸皮又阴恻的扯了起来——像极了刚才的清平。
    “咕咚”一声，清平脑袋一下撞到了栏杆上，眼睛都直了，捂着肚子笑的快憋出了内伤。这……郗谨竟然还有被人调戏的一天？真是林子大了，么鸟都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