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传》85.第十四章 狐假虎威

    “峨冠博带，巍巍楚楚栋梁材。一个个气冲牛斗，一个个胸卷江淮。往常时书剑飘零游五岳，到如今文章光焰透三台。只图个长朝玉殿，平步金阶，手扶社稷，袖拂尘埃。投至得丹墀独对天人策，香飘飘烟含禁柳，影迟迟日转宫槐。”
    “奋志乾坤，致君尧舜，闲评论。稷契何人？要与他相攀引？想着我少年时分，读书万卷笔通神。那时节李邕识面，王翰为邻，两手要扶唐社稷，一心思画汉麒麟。谁承望天边黄阁隔千峰，不觉的镜中白雪盈双鬓。辜负了两朝帝主，空忧了万国黎民。”
    “弹铗归来，按不住壮心豪气。十年来博得一贫彻骨，竟无知己。燕雀那知鸿鹄志？蛟龙恰被鱼虾戏。猛回头蹩走风尘，遭颠沛。”
    柳元蓬听着几个老生、武旦字正腔圆的唱着《不伏老》、《曲江春》、《脱囊颖》，又翻翻手里的戏码折子，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卧倒的蚕茧眉拧着，一脸不耐烦。你说他这不没事找无聊么？老爷子七十岁大寿，唱个堂会来个管事的过目就成，偏巧前几天听人说这祈秀班有几个演旦角的顶尖孩子，那叫一个漂亮，国色天香。便讨了差事，扔了家里的娇妾美童，巴巴的跑过来瞧瞧，结果，呔，大失所望。
    身后的小厮舒砚见他神色就知道爷心里在想什么，尖酸的冲一旁陪笑的班主喝道：“张班主，拿了我们柳府二百两黄金，就拿这个糊弄？你猪油蒙了心了！还什么京城第一戏班，我看连大街上拉场子的都比你们强。”
    张班主一直小心翼翼的给这个权势滔天的二公子陪笑脸，这时候让舒砚劈头盖脸骂的就是一愣，还从没见过这么强梁的仆从，又见舒砚神色间妩媚，举止妖娆，便知道他是柳元蓬养的娈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由得赔笑道：“二公子，这些都是寿诞上热闹讨喜的，京城其他老大人寿宴上都唱……”
    “混账王八羔子，拿我们家老爷子和别人家比？”舒砚盛气凌人的斥骂道，又见柳元蓬脸色也是阴沉了下来，更是得意非凡：“我家老爷子是谁？当朝太师兼殿阁大学士，正一品的朝廷大员，皇后娘娘的亲父！你竟然拿我们和寻常人家比，瞎了你的狗眼！我呸——”一口唾沫，啐了张班主个满脸花。
    张班主吓的哆哆嗦嗦，也不敢伸手去擦，只是垂着头抖的好像秋风里的落叶：“二……二公子，您想……想看什么戏码，小的马上去安排。”
    柳元蓬似乎很受用，泛着油光的圆脸微微一点，慢腾腾的呷了口茶，又慢条斯理的说道：“张班主啊，我可是为了你好啊。要知道明天不止官员们来我们府上贺寿，皇后娘娘和清平五公主都要御驾亲临，你糊弄我不要紧，可要是唱不好，皇后和公主一个不高兴，你这祈秀班就……”
    “扑通”一声，原来张班主脚一软，一下跪在了柳元蓬跟前，抓着他的袍子角哀求道：“二……二公子，亏您……提醒，贵手超生……。”
    柳元蓬等的就是这句话，给舒砚一使眼色。
    舒砚忙俯身把已经软的一滩泥的张班主扶了起来，拍拍他身上灰尘，笑道：“班主别怕，我们爷晓得你们唱的好，要不京城那么多戏班子，干嘛非挑上你这祈秀班？那些陈年老戏人都看腻歪了，别的府里演过了，我们柳府再照搬着演，不是太掉价了不是？不是说你们班子最能推陈出新么，随便拿几个不就成了？”
    张班主惶惶一惊，这不是诚心为难人么？就算写出戏文来，那行头一时半会也做不出来啊，左思右想，知道柳二公子目的何在，索性心一横，说道：“二……公子，您老见……见谅，这新戏码就是写出来，行头也做不好……”
    柳元蓬一听，“啪”的一拍桌子，横眉怒目的冷哼了声。
    张班主额上冷汗直冒：“这新戏……不成，要不我把……我把人都叫出来，您看上那出……就那出，您瞧成不？”
    柳元蓬一听，脸色稍微一缓，只是呷了口茶，依旧没吭声。
    张班主见状，忙连滚带爬的跑到后台叫人去了。
    楼上躲在暗处的郗谨、清平两人远远的看了个囫囵。
    郗谨看的窝憋了一肚子火，却因为扯着皇后的娘家，不好在清平眼前多言，只是憋的气闷，一张俊脸气的通红。清平再不懂世情也瞧了个七八成，板着一张俏脸，嘴角挂着抹冷笑。
    她从小被送出宫，外公府上只去过一两次，这个二公子好像是皇后二哥的长子，清平只是模模糊糊有这么个印象，却竟不知这么不是个东西，打着皇后和自己的旗号在外面狐假虎威，招摇过市。
    清平用胳膊肘杵了杵郗谨，往楼下一呶嘴，冷笑的问道：“玩相公、闹兔子是不是就那样？”
    郗谨没想到她还记得那老苍头的混账话，只能神色尴尬的点点头。
    清平冷笑几声，见那班主引着几个人出来了，便不再言语了，只不过表情傲然凌厉的让郗谨头皮直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