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皇上,此次大劫过后,务须除弊政,抚伤弱,力以勤政,如此方为明君之为啊!” 张嫣儿莲步向前,直到天启面前,真切道。
“皇后,是朕不对,是朕,是朕为政不敏,铸成此祸,朕日后必定勤政爱民,日后不再使任何人能伤害我的嫣儿,不再使任何人害朕子民。”天启叹口气,看着张嫣儿,脸色深沉了许多,煞是有忏悔之色。
张嫣儿挽住了天启,满目深情,天启会意,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禀皇上,众大臣在殿外求见。”
“哎”天启微叹一声,看了一眼张嫣儿。张嫣儿颔首以答,天启便正襟危坐,由宫女和太监们扶着坐上了正位,接受朝臣们的觐见。
一场浩劫之后,君臣相见,自然难免痛哭流涕,一番哭诉。天启虽然顽劣,不视朝政,但心中却是不忍心天下黎民遭逢大难的,于是强抑着痛苦,倾听朝臣的上疏。多少人丧命于此,多少人无家可归,京内损失多少,多少财富毁于一旦,天启默默的听着,不置一词,只是心很痛。
一番觐见之后,时辰也不早了,朝臣们退下了,天启帝也已饥肠辘辘,准备要用膳。一切都是无以复加的,时光流转,停不了的只有伤痛。
见朝臣众臣退下之后,慈宁宫大太监小平子,赶忙上前奏禀:
“奴才受皇命,前往乾清宫察看,不幸陈公公和周大人被飞石击中,殒命了。”
“哎,罢了,生死有命,传旨厚葬两人,均受赐陪葬德陵,陈贵族人赐黄金百两,周玄素后人受封五品都骑,名录史笔。”
小平子转身要走,又被天启喝住,“厚敛徐贵人”,接着只是一声叹息。
“是,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办。”
坤宁宫又只剩了天启和张嫣儿。
“不知由检怎么样了?”
“放心吧,皇上,此次大臣上禀的死去的王宫大臣并没有信王,相信信王是平安无事的。”
“希望如此,朕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他可万不能有事啊!”
“皇上,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信王自幼仁善,宽厚待人,相信上苍是会怜悯好人的。”
“可朕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由检出事了似的,哎,朕也不知道为何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皇上,你对信王可真好啊!”
“呵呵,想不到你也会嫉妒,在这个世界上,朕最关心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由检,另一个就是你啊!我和由检是骨肉亲情,对你却是挚情一片啊,尽管朕也有其他女人但朕心中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人啊!嫣儿,你要相信我!”
“皇上,嫣儿又如何会不相信你呢?在嫣儿心中也只有你一人!但愿信王殿下平安无事。”张嫣儿轻轻偎依在了天启皇帝的怀中。
“哎,由检啊!朕只要你平安无事啊!”天启帝起身,来到窗前,推开了窗户,远眺着宫外,那一片狼藉之下的短暂的宁静,遐远悠长……
朱由检由仆人们搀扶着,不一会儿,便到了周清儿的卧房。一进去,周清儿见信王如此,心下大惊,登时感到不知所措,刚才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呢?见来的奴才一脸冷漠,只狠狠的掷下了几句话,周清儿脑中浮现了往日朱由检对她所讲的“贼仆将叛,你也不必伤心,为我收尸就好”,已明白的差不多了,当下斥退了众人,连拖带拽,将朱由检扶上了卧床。
朱由检服了剧毒,目前虽还未致死,不过已经神情恍惚,眼前不断闪过过往的种种,幸福的种种,他牵着周清儿的手和皇兄、皇嫂一同泛舟游于太液池中,嬉嬉欢笑,好不快乐。那太阳明亮耀眼,照的人心里暖洋洋的,不过突然眼前一黑,仿佛换了一个朝代般,自己纵马飞驰在草原上,忽而又在大殿之上自信昂扬好不潇洒,那是……,难道自己真的死了吗?
他抓狂了,华贵的服饰被他用力的撕扯着,整个身体似乎像要是爆炸了,胸口更是一阵闷痛,可突然朱由检觉得有凉凉的东西正在冲击着自己的脏腑,那似血液奔涌的感觉,好像要喷出胸口了,朱由检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大口鲜血倾泄而出,正喷在了此时恰在身前的周清儿身上。
周清儿被惊呆了,满身鲜血,又惊又怕,不知所措,要去擦拭那鲜血,却突然却被朱由检喝住:“别碰,有毒!”那声音低沉,却还算有力度。
周清儿一听朱由检有了意识,内心惊喜,却没有张扬,只轻轻附在朱由检耳边,说道:“王爷命大啊!等下,我先为王爷擦拭干净,明日再想办法救您出去,咱们不妨就来个将计就计。”周清儿满脸一种娇美,连说带比划。
朱由检内心灿然,轻轻抚了周清儿的额头,颔首以应,说道:“我不妨事,你先擦一下吧,先不要用水,用干净纱巾先擦的差不多了,再用清水洗净,否则,毒液会进入你的体内的。”
周清儿把朱由检扶正了,让他靠躺在床上,就到了屏风后面,换衣擦拭。
朱由检在床上直直的躺着,微开眼睛,却见纱丝屏风后面峦峰突出,盛景无数,倩女细手,好不婀娜多姿。周清儿前襟已经湿透了,便褪去了上衣,擦洗干净,却发现没拿干净衣裳过来,于是蹑手蹑脚的来到床前的衣柜前,正要开箱,瞥了一眼朱由检,却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看那样子好不享受,便一扭身子,道:“你坏!”那语气娇嗔,却撩拨的朱由检心里好不难受,他想伸手前去碰触那圣洁的躯体,想了片刻,却停下了。
周清儿已经换好了衣裳,见朱由检却闭了眼睛,内心一阵窃喜,坐到了朱由检一旁,细语道:“妾身,本就是王爷的,王爷愿怎样,清儿绝不嗔恼!”
这是在许诺朱由检了,想周清儿入王府一年,朱由检还是丝毫未碰她,先是嫌周清儿懦弱,只是在张皇后的主持下才成的亲,不过朱由检却内心老大不愿意,好久没有理她,更别说碰她了。再是朱由检出京公干,一去数月,两人更别提厮守了,接下来朱由检对周清儿好感日有增加却碍于面子,所以两人至今没有同床。如今周清儿主动要委身,朱由检又是一阵沉默,他明明喜欢上了周清儿,却不能…..,“清儿,我不想耽误你。”尽管拗口,不过朱由检还是说了出来,他在如此黑暗的政治压迫中,丧命是迟早的了,何必要害人。
周清儿脸上却袭满了泪珠,伏在了朱由检身上,哭声道,“王爷,别说了,一切都会过去的,清儿愿一生在您左右,无论逆顺,不管生死。”
朱由检长叹一声不再说了。
过了好久,周清儿强抑了酸楚,仍旧笑语轻声问道:“王爷,刚才清儿明明看到您都快……,可是怎么又突然一下子缓过来了呢?”
“我也不清楚,只是当时一股凉气从我背后猛冲我的脏腑,登时就吐了一口血,然后就感觉好多了,看来我吐的应该是毒血无疑了,也算是我命大啊!不过我也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朱由检大难不死,可气息仍有些微弱,不过良好的修养让他无论对什么,都是那样的从容不迫。
“啊?难道?”周清儿脸上明显激动了许多,不过那是一种欣慰的激动,说罢,她俯下了身子,从床下拿出了一面古镜,但见这古镜两面八角,青铜镶边,宝石衬于环周,镜面通体莹绿,熠熠生辉,可一般人在镜子中却看不到自己,岂不怪哉?
朱由检接过了古镜仔细端详了一下,道:“难道是你救了我?”却见古镜绿光一闪,似是回应,朱由检大喜,更是对着古镜爱不释手,整个人精神也大为振奋,转身对周清儿附耳倾授几句,然后平躺在了床上,将古镜藏于胸前。
周清儿听罢,起身要走,快到门口时,转身一看朱由检还在注视着自己,便调皮的张嘴不语,像是说了几句话,朱由检却看的分明,懂的清楚,“自己要小心!”朱由检心里浮起一阵酸楚,终还是闭了眼睛,不再看了,可那眼角分明的流出了两滴热泪。
等周清儿出了房门,朱由检自己在屋里,闭眼凝神,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在胸前的那面古镜,一种温暖冲荡着周身,再一摸,在衣襟下的还有一本书,就是带的那本《贞观实录》,已然带血了,朱由检瞥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看了,收了起来,复又是闭眼凝神。
周清儿出了卧房,径直找到了朱安,道:“我要回娘家一趟。”
“信王平日也没亏待你啊,你怎么也这么没良心了,信王临走的时候还瞩我让你收尸呢?”朱安态度却又是与刚才截然不同,不知他内心作何想法。
“哼,你呢?信王平日是何等厚待尔等,也还不是造了你们毒手。”周清儿想要再说些什么,恐怕言语多了会有闪失,于是不再理朱安,要向外走。
走到院中,周清儿侬语却喊:“纪由、向仪何在?”
嗖的一声,两人跳闪而至,来至周清儿面前,单腿跪地,不语而已。
“起来吧!我不知你二人现在作何想法,不过王爷自幼是在你们的看护下长大的,今日不幸,我一妇人实在无力,若两位还念旧情,就替我守护王爷尸首,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有辱于王爷遗体,你二人可答应?”周清儿一脸肃然,全不似一个弱女子。
“坚命不辞!敬等王妃!”二人齐声允诺。
周清儿做莲步,盈盈裙摆,低着头,小脚却迈着坚定的步伐,只走到门口。
周清儿出门上轿,不一会就来到了城南兵马指挥使周府,她的家。
略去哭诉云云,周清儿全力劝服了父亲出兵救信王朱由校。周清儿其父周奎也不过势利之人,在此危急时刻,他也是仔细的通盘考虑之后才决定去营救信王朱由检的。在他看来,虽然魏阉党人还横行一时,不过近来反抗之声日盛,天启帝据说已染重病,恐怕命不久矣,天启帝又有没有什么成器的子嗣,到头来很可能是信王朱由检即位,那时自己便是国舅,如此厉害关系在其中也容不得他置身事外了,于是他决定要跟自己赌一把了,看自己到底有没有选错人,如果赢了那便是国舅了,日后必然繁华无数。
周奎想定主意,差下官集齐兵马,编做三队,一队随自己直取信王府,一队悄悄包围信王府,另一队则安插在险要之处,待乱贼逃出,再尽数消灭。
高头大马,英姿飒爽,卷起尘土飞扬,挥剑指向,好不威武。
待到兵马已围困了信王府,周奎率众进入了信王府,首先迎出来的仍是朱安,朱安见状,便了解的差不多了,叹了口气,对周奎道:“周妃,好人物啊!”
周奎不由分说,抽出一把长剑架在了朱安的颈上,见长官如此,周围的士兵也纷纷拔剑出鞘,明晃晃的兵器,耀的人睁不开眼。朱安的同伙,魏忠贤的爪牙,也跃跃欲试,亮出了兵器,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都放下吧,我们…对不起信王,愿死无悔,尔等也不要恃强了!”朱安竟是这样的举动一时令人不得其解。
朱安部众听其言,竟也都默默的纷纷放下了武器。周奎示意,士兵们很快便将剑架到了每个人颈上,看来事端便如此的结束了,不过众人叹息只是可惜了信王啊!周奎也不理他人惊异,将朱安交给手下看管,自己和几个亲随径直走向周清儿处所,也就是朱由检的“尸首”所在之处。
过了许久,周奎出来了,令众人惊愕的是他竟然搀扶着信王朱由检。
朱安一脸疑惑,无奈中只仰天长啸道:“天意如此啊!天意如此啊!”自朱安以下看了都觉得见了鬼魂一般,难道信王有不死之身?他明明喝了天下间最毒的也根本没有解药的“醉必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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