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离梦》10.初入尘世

    就算那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我依然倔强地扬起了笑……
    靖璃没有回头，说再见，是为了有一日会再见。
    深吸一口气，靖璃往山门处飞奔，风狠狠的掠过她眼角眉梢，渐渐变得冷冽而犀利，刺痛她的皮肤，还有她的心。
    她彷佛能看见身后的灯一盏一盏在熄灭，而那些花那些树那些人那些事都一寸一寸被冰封，包括她眼角涌出的泪，都瞬间凝结成冰，直往下坠。
    飞奔了一程终于见着琦儿，琦儿正面对她来的方向，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琦儿！走！”靖璃大呼，声音在风声之中变得虚无，她索性落地，掖着琦儿直接往山下飞，承载多一个人的重量，靖璃只有不停的轻点树尖施展轻功，没有方向的向下奔去，她只记着他们的话，不要回头。
    靖璃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走了多远，但当她们穿过一层厚厚的云雾后，她吃惊的发现黑夜竟忽然成了白天，脚下是一片葱绿的密林，在阳光底下显得生气勃勃，靖璃深提一口气，足尖轻点了几下，两人便安然的落到地面，靖璃靠着树干不由有些气喘，而到这时琦儿才得以回神，第一句话竟是“靖璃你的轻功真俊，琦儿佩服！”
    靖璃不由苦笑，吁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那高耸入云的玄瞑山失神。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雪山上面那么的冷。”琦儿也茫然的自言自语起来，刚刚她真的吓到了，忽然之间彷佛是天塌下来一样……
    “会没事的。”靖璃回头给了她一记坚定的微笑。
    “嗯……会没事的！”琦儿也恢复元气，笑得如这骄阳一样明媚。
    “出发吧。”
    两人谁也不再提雪山上的事，并肩走在密林之中，四周环绕着参天的古木，绿意莹然，凉风吹动成片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让人感到十分平静，靖璃紧绷的心逐渐有些放松。
    然而过不了多久，琦儿便忍受不了这种安静氛围，便唧唧喳喳的说起话来，也不管靖璃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谈天说地。
    而琦儿的多话还有点建树的，起码让靖璃对这个世界有了些朦胧的认知。
    就以玄瞑山为中心，往西北方向再往东占最大地域的是广袤雄浑的苍岚国，巍峨的高山，荒凉的大漠，无际的草原造就险峻恶劣的地势，也造就了万千骁勇善战的勇士。
    再来往西南方走是国富民强的昱羿国，富饶物盛，河川遍布，四季如春，靖璃旧时就是生活在南方，所以对地势气候等等都有一定程度的熟悉。
    而向东则是神秘的千岛国，顾名思义是由许多大大小小的岛构成的，四面环海，国风封建自闭，少有与领国来往，却是奇人异士的集中地，就连一国之君都没几个人见过。
    现在她们正朝着昱羿国边境前进，只是对靖璃来说，无论去哪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陌生。
    待两人出了密林，已是下午时分，一大片的苇草在斜阳下显得异常高大，依稀的已能看见煦阳镇的轮廓。琦儿利落的从行李中拿出一大片纱巾，把靖璃里外裹了一遍，靖璃这下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模樣—典型的伊斯兰教女子。
    “靖璃快点儿，我饿了……”琦儿早已蹦远了，回头对着靖璃大呼小叫，靖璃无声叹息，足尖一点便追上了她，两人嬉闹了一会煦阳镇的牌匾就在眼前了。
    靖璃无端的感到兴奋，心底发出一声欢呼便走入了人群当中，拉着琦儿左顾右盼，每每都感到十分新鲜。
    虽然煦阳镇不过是个小镇，红砖石瓦毫不华丽，但错落在靖璃眼里倒是不曾见过的古朴，伶仃散落的马厩里发出的慵懒嘶嘶声，小贩零落的在街边吆喝叫卖，街头摆卖的小玩意，就连路上随意行走的各式路人，也能吸引住她的眼光。
    琦儿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直感到莫名其妙，奇道：“我说靖璃啊，这有什么好兴奋的？像没见过什么世面似的。”
    说着故意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靖璃，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填饱本女侠的肚子，之后再带你出來逛逛，走走走……”
    琦儿神气的拉着靖璃走进一家还算体面的客栈，体态丰腴的女掌柜立即摇着芭蕉扇谄媚的招呼着“楼上有雅座，往楼上请……”
    两人随跑堂上了二楼，坐在用青竹与麻布隔开的雅间内，琦儿随意要了些地道小菜，不一会饭菜便铺了整桌，靖璃待小二走远了才卸下了纱巾，两人有说有笑的品尝着这入世后的第一顿饭。
    只是靖璃的的眼光总是有意无意的飘到窗栏外的大街上，琦儿也明白她的心思，见天未晚用过膳便戏说带靖璃去见世面，扔下一大锭银子，随手一扬纱巾又回到了靖璃的头上，靖璃筷子还来不及放下，已被扯了下楼。
    靖璃无奈一笑，她怎么感觉琦儿比她还要兴奋呢。
    时近黄昏，斜阳远远的隐于起伏的山峦之中，小小的边境小镇彷佛披上了一层柔媚的薄纱，别有一番风情。
    靖璃慢慢的走在小道上，抬眼便是那遥远的玄瞑山，在厚重的云雾间渐渐隐约，不知不觉已走远。直到现在她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缓缓伸出手挡去夕阳的余光，收拢五指再放开，她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彷佛这样便能留住些什么。
    许久，哼着小调走在前头的琦儿才回过头，不解的往回走，一把牵过靖璃高举的手关心的问：“怎么了？”
    靖璃看着被紧握的手忽然有些哽咽，无法言语只好报以一抹感激的眼神。
    “没钱还想治病？你当老子开善堂呢！走开走开，别死在我门前污了咋们店的声誉！”
    不远处传来大声的谩骂，两人不自觉的往巷角看去，却被围成一圈的人群挡去了视线。
    “我们也去看看！”不容多说，琦儿已经牵着靖璃往人群走去，三两下便挤进了前头，只见一家医馆门前跪了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旁边破席上躺了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头，正大口大口的急喘着，彷佛随时都会咽气。
    女子哭哭啼啼的央求着：“求求你行行好，求求你……救救我爹……呜呜……”
    说着便扯了扯衣袖抹了抹眼泪，凌乱的发掩着她半边脸，越隐约能看见她清秀姣好的面容，梨花带泪好不可怜，围观的人群不由起哄，低声议论着，那医馆的大夫见苗头不对，连忙从袖中掏了一粒碎银，抓过女子的手塞了过去，顺便还摸了一把道：
    “算我倒霉，哎，拿了银子就赶紧滚吧！”说着那店里的伙计便拿着扫把出來赶人了。
    “拿开你的脏手！”一锭大银哒一声砸在那大夫的手背上，挺身而出的竟是琦儿，靖璃会心一笑。
    “为人医者竟如此下流，呸，你根本不配称做大夫。你要钱是么？我给你！”
    琦儿又掏了一锭大银，转手便朝那人扔去。“只怕你没命享用！”
    “哎哟！”那人捂着被右眼踉跄着向后倒去，用剩下的左眼惶恐的盯着眼前裹着面容的少女，四周传来的叫好声让他恼羞成怒“给我打！”
    他身后的两名伙计这才回过神面面相觑，“打啊！老子给你們加工钱！”
    两人咽了口水才向琦儿扑去，靖璃转手从旁邊的残木上拔了两枚钉子朝两人射去，咻咻两声钉子便插着裤裆把两人钉在地上，冷冷的说了声“滚。”
    大颗大颗的汗从那些人额头往下滴，一眨眼那几人便爬回了店里闩上木门，速度比靖璃的飞钉还快。围观的人群朝他们发出嘘声，又敬佩而期待的盯着靖璃她们。
    “行侠仗义的感觉真不错，靖璃咋们走—”琦儿神气的拍拍双手，转身便想牵着靖璃潇洒的离开。
    “等等。”靖璃说着便朝那女子走去，从怀里掏出玉瓶倒了一颗晶莹的药丸，递给那名垂首低泣的女子道：“这凝香丸能除百病，呐，给你。”
    女子喃喃的道了声谢，便伸手去接，只见银光一闪刀风一过，靖璃的手背便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抬眼只见乱发下女子眼露精光，手里暗藏的利刃又朝她袭来，靖璃暗叫不妙，身子一闪轻轻躲开。还来不及叫琦儿走地上躺着的老头已一跃而起，哪里还有将死的气色，扬起大刀便朝靖璃砍去。
    “靖璃！”琦儿呐喊间，只见刀光险险擦过靖璃耳畔，轻裹的纱巾应声而裂缓缓飘下。原本四处逃散的人群瞬间停下，看着那惊世的容颜倒抽了一口气。
    刀光一闪，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只见刚才那名女子露出了余下的半边脸，竟是空无一物，一片模糊！“妖怪啊！”
    靖璃秀眉一皱，连忙飞身去为琦儿挡刀，就在这一瞬间，两颗玄黑的球体一左一右击向那二人！
    “啊！！”惨叫声惊起，却转瞬消逝，连同肉身化作一滩污水。
    靖璃猛地转身，竟发现四周彷佛时间停顿，一切事物都被定住，逃散的人群维持着提步的姿势，琦儿面向自己瞪大眼睛惊恐不已，却也是一动不动。
    靖璃前移了一步，却步入一片迷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一阵熟悉的暗香传来，靖璃心里一动，她感觉到有人靠近，脸上传来熟悉的温度，耳边传入一阵细微的叹息，只是一眨眼，一切又不见，恍然如梦。
    炊烟依旧缓缓上升，人们依旧稀疏的流连在街道上，医馆里的大夫瞪圆眼在打着算盘，门前的父女已经没了影踪，靖璃抬起手抚上脸颊，纱巾安好的别在两耳后，遮住她眼眸下的容颜，而手背上的刀伤更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怎么了？”抬起的手被琦儿握住，抬头是她满载关心的眼眸。
    靖璃愣了好久才微微的摇了摇头。
    “走吧—”琦儿牵着她的手往前走，靖璃缓缓回过头，看见一抹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