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离梦》9.终须一别

    孤单的來到這世界是否得孤单一个人活下去?
    同心诀？靖璃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立马呆在当场。
    这段期间除了习武之外她还随及睿学了些玄术心法，当然知道这同心诀是什么，这才醒悟当初三人在她颈后打入的同心诀才是所谓让她进步神速的“妙方”，同心诀会让弱者吸走强者的能量与内力，以修补自身的不足，吸了三个人的内力，难怪她……
    另外，同心诀还有另一个特点，就是任何一方所承受的痛苦会被均分。那么就是说她这段期间受日月池折磨时，三位长老也是感同身受咯？想到这里，靖璃不禁踉跄了一下。
    “靖璃……？”
    听到霁月低声的呼喊，靖璃难掩震惊的回过身，却无法回神，心中忍不住颤抖。
    以霁月的修为怎么可能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可见同心诀给他们带来了怎样的伤害。
    靖璃眼眶不禁有些湿了。
    “过来坐吧，别伫在门外了。”靖璃木然的移动着脚步，走到霁月身边。
    “我……我先去收拾行李……”琦儿有些惊慌的跳着走开。
    气氛有些呆滞。霁月轻轻吁了口气，打破沉默：“都听见了？”
    靖璃点了点头，险些点下眼泪。
    “靖璃无须在意，我们只是略尽微薄之力，这一路上我们无法同行，你自己要小心些……”
    听到这里，靖璃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霁月，把头埋在她颈间闷闷的点头。
    “傻孩子……”霁月也红了眼眶，纤手抚上靖璃的秀发轻轻顺着，一下，一下。
    许久才吸了吸鼻头，微笑着轻轻推开靖璃，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把靖璃按坐在藤椅上，默默的将瓶中的凝胶混和另外一些土色的粉末捏成一块小小的肉色薄膜，然后轻轻拨开靖璃额前的发，将薄膜覆盖在她额间的镜钻上，巧手一下一下的按捏着，边做边说：
    “这是我从前藏存的希珍凝胶，和着奇藕粉使用会比以前教你的方法制出的肉膜更为逼真，霁月姐姐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只有这么个小技俩……”
    手上的功夫停了下来，看着靖璃光洁平滑的额头，霁月微微的笑了，又继续道：
    “这额间的镜钻怕会招来祸事，还是小心为妙。”见靖璃依然失神的看着自己，霁月笑道：
    “我看啊，最惹祸的应该是你的脸，要不—姐姐帮你把脸全遮了，造个丑妇的脸。”
    霁月故作趣怪的表情把靖璃逗笑了。
    “靖璃还是笑的时候最好看。答应姐姐以后要常笑，好么？”
    靖璃乖巧的点了点头，接过霁月递来的玉瓶，哑声道了声谢谢。
    “无需道谢。姐姐倒有一件事需要靖璃帮忙。”
    “霁月姐姐尽管说，璃儿一定帮你办到。”靖璃认真的表情让她心中一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签，又从头上拔下了钗子一并交给靖璃。
    “帮姐姐把这锁月钗以及这封信交给一个人。”
    靖璃接过信物，那是一根雅致的银钗，钗头是一弯小巧的月牙，被环环丝线环绕，还有点点碎钻垂吊其间，而信签上只有四个娟秀的字迹—“影凡亲启”。
    “嗯。那靖璃要怎么找到这个人呢？”信上面又没有地址，靖璃心想。
    “有缘自会相见的。”
    霁月说这话的时候眉目间略略有些怅然，幽幽的对靖璃说了一句话让她转告后便示意她回去梳洗，晚上慑天台见。
    靖璃怔然离去，又不断回首，带着些愁绪离开了烟月楼，渺渺幽逸的琴声又起，伴着旋律那软哝轻柔的歌声，在靖璃听来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路走回皖玉楼，靖璃彷佛还能听见那歌声，缠绵，而忧伤。
    在浣玉池沐浴后，镜璃斜卧在贵妃椅上拿着司幽，指甲一下一下的刮着银丝发出咔咔的声响，看着窗外渐渐染上的暮色，不禁百感交集，想到长老们对她的付出，她的心微微的泛起了疼，强烈的不舍涌上心头。
    她开始细细的打量起她住了数月的地方，雕花镶玉的楼栏，淡金色的纱帐，铺着白色毛皮的床，玉制的屏风与座椅……越看越是不舍，这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家。
    “靖璃，长老们请你过去，我收拾好行李便在山门那等你。”琦儿冲进来急急的扔下一句话又急急的走了，想必是还是有些尴尬。
    靖璃回过神来无奈一笑，轻叹了一声便着手准备，其实也无须准备些什么，该准备的霁月都已经为她准备好了，而她带过来的就只有母亲的照片了。
    目光移到母亲温柔不变的脸上，靖璃柔柔的说了声再见。
    推开门，靖璃不舍的踏出一步，又一步。
    当她走到长长的石阶前时，已是入夜，塔上石阶靖璃像是踏入了一个虚构的世界。
    纱幕四处扬起，荧光漫天，千万只闪着金光的蝴蝶于夜空中盘旋，形成一片旖旎的奇景，迷离而玄幻。
    三位长老已在台上就坐，远远的便看见靖璃登阶而上，三人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像是要把靖璃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之中。
    今夜的靖璃与往日习武时不同，一身雪白的曳地丝裙，挽着的淡蓝色曼纱飞扬，同色的丝绸束起不盈一握的蛮腰，衣玦飘渺。一头乌黑的秀发用玉扣斜斜的挽起固定，更添几分娇媚，水剪般灵动的蓝眸，分外动人，珠唇轻齿，肌肤欺霜赛雪……
    意态天然，迥出伦悲。
    绝色无双。
    此时，靖璃突然朝着他们跪地磕头一拜，让他们措手不及，生生受了个受不起的大礼，每个人脸上尽是震撼，每个人心中都是同样的激动，每个人都无法说出半句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靖璃在心底衷心的说了一声谢谢，他们为她付出的实在是太多太多，无从报答。
    “快起来，傻孩子……”
    霁月踉跄的向靖璃奔来，无力的扶起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靖璃的眼睛严肃道：
    “答应我，不要再向任何一个人下跪，这世界没有人值得你下跪，听见了么？”
    靖璃点了点头，猛地被她拥入怀中，颈间感到微微的湿凉……
    这时，及睿与定风也向她走了过来。
    先是及睿，把一个色泽奇特的玉佩塞到靖璃手中，上面有着“睿”字的浮雕，这是及睿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想必十分珍惜。靖璃来不及拒绝便听见及睿有些反常的声音道：
    “戴着它，这一次无论你去到哪我都会找到你。”
    及睿的话怎么说得她经常迷路似的，靖璃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笑了，说：
    “好，我无论如何都会带在身边的。”
    及睿温柔的一笑，又回复了以往温温淡淡的声音，继续说：“我已为你占过天象，此行一路向南便会万事逢凶化吉。向南将进入昱羿国国境，琦儿是昱羿国人，让她顺路伴你一程……万事小心。”
    “谢谢，前辈费心了。”及睿退开一步，示意定风也说句话。
    定风有些不自然的走近，从腰间卸下一面黑金腰牌，上面刻着苍劲有力的一个“定”字，递给靖璃，低沉的说了句“保重。”
    一旁的及睿猛打眼色示意她接过，靖璃茫然的道谢收下。
    这时霁月情绪也平静了许多，掏出丝帕试了试眼角的泪，说：“姐姐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记得你说过喜欢那玉骨花便绣了这个，不嫌弃就戴上吧，只是这玉骨在夜里可是□□，使用得小心些。”
    霁月拿出來的是一个别致的银丝香包，淡淡幽香暗送，靖璃心喜的道谢：“我很喜欢，谢谢姐姐。”霁月听了也很欢喜，立刻便屈膝把它挂在了她的腰间。
    靖璃双眼微红，忽然又有些惭愧，低声道：“前辈们给了璃儿太多太多，璃儿却没有什么可以回报……”
    “那……靖璃可愿意为我们奏一曲？用你的司幽……”
    及睿一个激灵，想起那天未完的弹奏。
    “那璃儿就献丑了。”靖璃爽快答应，从怀里探出司幽，待众人落座，便手腕一转往上一抛，一座箜篌神奇的出現在众人眼前，幽蓝的光伴着银丝流转，迷人炫目。靖璃坐定将琴梁置于胸前，双手环琴，转过头对座上的人倾城一笑，玉指一弹，轻揉细捏，撩动琴弦奏一首《思凡》。
    顷刻纤细柔美的音色响彻天际，摇指间天籁倾出，叩玉联珠，意境缭绕……纠缠着座上三人的千千情愁。
    一曲将罢，众人皆沉醉，空气中有一股浓浓的哀伤，久久无法散去。谁都无法说些什么，心中百感交集。
    直到定风率先举起案上的酒杯，对着靖璃一敬而后一饮而尽，及睿与霁月同样苦酒痛饮。
    靖璃知道，是时候离开了。尽管心中万分不舍，还是决然收起了司幽，但却无法移动半步。下次再见还会是今日你我么？四人目光交接，众人眼中写满离愁。
    许久及睿与另外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后，沉道：“靖璃，现在我们把忘世碎魂交还于你，答应我们，事成后立刻转身离开，不要回头。”
    靖璃心中大恸，隐忍许久才幽幽问了一句：“还会再见么？”
    这一次，三人都扬起了一个坚定的笑，齐声回答：“会！”
    靖璃这才轻轻点下头。
    三位长老齐声念咒，一同浮于半空之中，顷刻间风起云涌，一束强光自他们额间夺出，许久三颗金色的幻珠浮现，缓缓向靖璃聚集，盘旋，然而猛地冲入她手镯上垂吊的玉石内，瞬间金光冲出，笼罩这一天一地，待金光散去，靖璃才发现原本暗淡无光的玉石变成了流光溢彩的幻珠。
    “走！不要回头！”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在呐喊。
    靖璃猛地抬头，发现三人的衣摆处已被冰霜冰封，冰封的范围慢慢慢慢在扩大。
    “走啊！”定风大吼，靖璃看着他们，终于流了一滴忍不住的泪。
    “你……答应过……姐姐……要笑……”霁月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人感到不忍，靖璃听话的牵起嘴角。
    “不要回头……”及睿的声音不再温温淡淡，甚至有些寒冷。
    靖璃转过身点地一跃，飞身离开。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