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离梦》8.忽而三月

    短暂或漫长，往往不过一念之间……
    尽管及睿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但靖璃还是不由感到心惊。
    这一刻，她感到异常的冰冷，彷佛是从心底最深沉的地方散发出的寒。一想到云羲百年以前被放尽鲜血而死，如此惨烈，一股无名的愤怒与恨便盘旋她的全身，刺疼她每一根神经线。甚至连脑袋都快被撕裂一般，这种感觉那么疯狂，而又熟悉。
    靖璃尽力维持她的平静，然而紧握簪子的手却已滴出鲜红的血。她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要冷静。脑子却不受控制的在胡思乱想，想到云羲，想到焚日，想到母亲，想到自己。
    “如果回想起这些会让你如此痛苦，那就不要再想了……”一把沉稳而温柔的声音忽然又响过耳边，彷佛带着一种魔力，让靖璃瞬间得到平静。
    靖璃深深呼吸一口夜里独有的气息，回想刚刚的念头，靖璃不禁感到可怖，她觉得自己好陌生。
    “如果我找齐忘世轮的碎魂还有泪镜的碎片，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靖璃的声音虚无而空灵，彷佛风一吹便会散去，原本各有所思的三人听到她的话不由一愣，讪讪的看向她，只见靖璃垂着头彷佛在沉思，彷佛，刚刚的话语并不曾出现过。
    沉默在他们之间曼延，很久很久才听到靖璃佯装轻快的声音，问：“璃儿什么时候出发好呢？”
    抬头，众人看到她美丽的笑脸，心里都不自觉的一痛，那双幽蓝的双眸写满无助，却又坚定。
    “不急！”霁月急切的拒绝，靖璃又笑了，道：“莫非姐姐不舍得璃儿？呵呵……”霁月眼眶有些湿了，靖璃的笑声让她无法言喻，只好扯了扯及睿，及睿想了想才转移话题：
    “玄……呃，冒昧问一句，靖璃可有什么一技之长么？”
    “前辈指的是什么……？”靖璃不解。
    “世途险恶，有个一技傍身行走也容易些。”及睿这句话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不信。
    “这个……我并不擅长打架。”靖璃认真的想了想，认为他的话说的很对。“那璃儿该怎么办呢？”
    “如果靖璃不嫌累的话，我们可以教你些傍身术，不知……”及睿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很长。
    “璃儿不怕累，麻烦各位前辈多多指教了。”靖璃爽快的答应。
    “可是习武真的很累很辛苦，靖璃你可要想清楚些哦。”霁月刻意苦恼的加了这么一句。
    然而靖璃只是问了句：“不要紧，那学武功快么？”时间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要看你要学些什么了。”及睿一本正经的回答。
    靖璃也一本正经的思考，到底什么是闯江湖必备的啊……？无奈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来，便有些气馁道：“前辈们教什么靖璃就学什么好了……”
    “好，那我们就把会的都教给你。”
    “那是要多久啊……？”
    “三个月。”定风语气强硬的抢着回答。
    “三个月？！”是他们太自信还是对她太有自信啊？要么就是没什么好学的，靖璃有种上当的感觉。
    “放心，以靖璃的资质三个月准成！”及睿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忍笑打趣到。
    “所以现在要抓紧时间，赶紧回去歇息……看，天都快亮了。醒来后便去尚武堂……”
    就这样，靖璃木木樗樗的被推着离开了菡萏池，然而经过定风身旁的时候，只听定风低声却坚定的对她说了一个字：“是。”
    靖璃脚步一滞，愣了一下哽咽的道了声“谢谢。”才快步离去。
    抬起头，天空已经透露出鱼肚白……风依旧带着莲香拂面而过，吹散了心中的阴霾，镜璃遥望初升的朝阳，嘴角牵起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风……”霁月想问他为什么要欺骗靖璃，但话却咽在了嘴边，怎么也无法说出口。定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朝她摆了摆手，转而向着及睿道：“不过是要她浸三个月日月池，为何不直言？非要她学些无用的东西。”
    “风，你今天话真多。”及睿强颜欢笑，装作潇洒道：“这叫聊胜于无，况且，让玄女知道真相这样真的好么？”
    “随便你！”定风甩了甩衣袖便扬长而去。
    “睿，我还是有些担心。我们都不能伴同行，只有靖璃一个人我怕—”轮到语带担忧。
    “放心，靖璃不会是一个人的。”及睿胸有成竹的说。
    “你的意思是……？”
    及睿调皮的用手比了比头发，神秘的留下一句话便隐去了身影。
    “月，你相信宿命么……？”
    风，扬起了霁月的衣摆，她看着靖璃离去的方向失神。
    宿命么……
    所谓尚武堂，其实是及睿布下的一个结界。
    靖璃在雪山上迷路了半天，最后问了琦儿才找到入口，入口竟是一幅刀刻的壁画！正所谓一切皆有可能。
    更让靖璃意料不到的是，三位长老可是卯足劲决意向她传授他们的毕生绝学，除去灵力仙法不说，他们个个都是绝顶的高人！至少在靖璃眼里，他们可比神仙还神。
    此话怎讲？话说当靖璃知道这一切并非说笑的时候，心里可是欲哭无泪，自己可不是超人啊，怎么可能在三个月内练就“神功”！
    殊不知第一天他们三人分别在她颈后打入一个灵诀，虽说靖璃一点感觉都没有，长老则说这是为她打通经脉，然后靖璃发现曾经提都提不动的剑如今竟轻如羽毛，而经过短短一周后，自己竟已学会两足一蹬飞跃半空，不过一月竟已学会定风的绝学瀚翊剑法！
    但是，虽然神功易得，却也有难熬的时候，每天一早一晚靖璃都必须分别泡在日池与月池一个时辰，短短的一个时辰却令靖璃痛不欲生。
    日月二池的池水看上去并无差异，置身其中却大有不同，日池池水并不是滚烫的热度，却让人感到如同烈火焚身，全身翻腾着一股巨大的能量，靖璃只觉得有无数的小虫在啃噬着她的内脏，疼痛难耐。而月池则刚好与之相反，刺骨的寒让她无法动弹如被冰封，彷佛连心脏也停止跳动，只微弱的感觉到一股冰心的能量如鱼般在体内游曳。
    每每靖璃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想着长老们说这是帮助她加快练功的妙方，咬咬牙也就忍了。但不可否认，日月池的效用的确显著，不过是经过三个月的时间，靖璃的内功修为已是炉火纯青，剑法同样使得出神入化，身子健朗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常常看得人发愣。
    像是现在，靖璃在树下舞着剑，每一招每一式都沉着大气，姿态却优雅而轻柔，树上的黄花如同蝶儿般旋转落下，靖璃一袭白衣随风飞扬，笑脸如花，如画，如歌。
    定风远远的倚着树干，看得有些出神了，眼里却是让人猜不透的复杂，看见靖璃运气收剑朝他的方向走来，定风有些不自然的把眼光放到他方。未等靖璃开口，他先说话了，语气冷而硬。
    “明天无需再来尚武堂了，这剑再练也就这个样。”
    靖璃一愣，不由检讨起来，是否刚刚有哪里做错了？
    “风的意思是靖璃的瀚翊剑已练得登峰造极，不需要他指点了。靖璃无须多想。”
    及睿悠然的向他们走来，语调温温淡淡的为定风解说，顺便白了他一眼。
    靖璃感激的对他笑了笑，隐约的察觉到些什么。
    “今夜请靖璃移步慑天台，我等设宴相送。”果然，是时候离开了。
    靖璃失神的答应，转身缓缓离开，背影透露着淡淡的落寞。
    “风，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么？”待靖璃走远，及睿才看似无心的提起。等了半晌才听到定风沉闷的声音道：“泠……是为了她才……”
    “风，她值得我们每一个人为她放弃一切，甚至生命。不是么？”
    定风没有回答只是木木的移动双脚，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身影渐渐隐淡。及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也随之离去。
    另一边，离开尚武堂的靖璃漫无目的的走着，竹声簌簌，泉水叮咚，莲香扑鼻……
    靖璃心底升起一丝惆怅，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烟月楼，以往总是高高兴兴的来找霁月学易容术，今天却高兴不起来。霁月有意无意轻拨出來的音律悠然回响，夹杂着银铃般清脆的说话声。随着脚步的移近，声音也听得越清晰。
    “月长老～月师父～月美人～琦儿不要走……不要离开，琦儿不舍得您～让琦儿留在这服伺您不好么？”琦儿的小嘴像是涂了蜜一样，娇滴滴的在撒娇。
    “爱贫嘴。”琴声停了，霁月想了想又继续说：“琦儿你也不小了，要有轻重之分，每个人都有他必须承担的使命，你一味的逃避也不是办法……知道么？”
    “琦儿知道……”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靖璃能想象她嘟着嘴的模樣。
    “你在玄瞑山躲了两年，也是时候回去了。这一路与靖璃同行，谨记万事小心……”
    “琦儿会好好照顾靖璃的！”琦儿笑着把话接过，霁月也不禁失笑。
    “我看是靖璃照顾你的机会大些。”说罢又笑了。
    “师父～您笑话我！琦儿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了……”忽然，琦儿语气变得谨慎，问：
    “恕琦儿斗胆，问师父一个问题……靖璃她到底是什么人？竟让长老们联手为她输送内力，还不惜劳损元神……”
    “琦儿！”霁月厉声打断琦儿的话，忽又感到不解：“你怎么知道的……”
    琦儿委屈道：“我看到了靖璃颈后的同心诀……从前我听您提过同心诀的功用，所以我猜……”
    “莫要再提了。”霁月缓了缓语气，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冰雪碎裂的细微声响，猛地转过头，意外的发现站在门边的人儿。
    “靖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