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无情,朱颜辞镜花辞树(GL)》10.相公堂上女儿身

    “唉,刘氏也是一个苦人儿。”承平公主叹了口气,漫不经心的用杯盖拨了拨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轻轻摇着头吹了吹气,手里的青花瓷茶盏一如初见般那样剔透。
    周王氏不安得托着手里的茶盏,只是低下头笑着扭捏了一下,舔舔嘴唇,拿捏着说道:“我是个妇道人家,这些事儿官人从不曾说过,我也是不懂的。”
    公主笑笑,只是转了话头,向桌子上一指:“你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这儿不比江南,虽说是京都,却连装菜的碟儿也比不上那边精致,可是辛苦你了。只是这朝廷制度就是如此……待周大人随着大军凯旋,我便好好替你们寻个宅院,再打发那几个郭府的老厨子过去几天……”
    “这可使不得,公主如此费心,折了我们这些奴婢的福分……官人常说,驸马府待下人是极好的……“周王氏越发的紧张,低眉顺眼得有些慌不择言,”哎,我这乡村的妇人,知道公主是对我们家很好,我们不敢多麻烦公主娘娘,却一时也说不清,您看,您看……我这笨的……“说着说着,额头鼻尖便被这五月末的闷热渐渐逼出了细汗。
    公主了然一笑,内里知道这妇人原是嘉庆府一小户人家出来的,周匡征又是个躲事的主儿,这么多年下来,也就养成了她这紧张的毛病——却也是椿好事。她想着,内心却不自觉得有几分低落。下了座儿,过来牵她的手,和气地柔声说道:”这府里,多少年没个客人,清落得很,我也没个说话的伴儿,你就不用老‘奴婢’,‘奴婢’的了……周大人当年跟着驸马,可是个天地不怕的闹事主儿,娶的夫人却这样,怕不给当年的老人儿笑话?“
    周王氏低了头,憋红了脸,低声讷讷得却说不出话。随着公主走了过去,一边听公主絮絮说道:“瞧你比我长了几岁,也比我稳重些,我私下就叫你声姐姐吧。”
    周王氏才猛地回过神,急急挣了公主的手,却又觉得不妥,慌张得赶紧跪下,伏在地上说:“那可使不得。”
    承平公主弯下身子,扶着周王氏:“没事儿,也就底下叫叫……你看妹妹这么多年啊,连个体己贴心的人都没,至儿又年纪小,跟男孩儿一般胡闹,唉,都是我惯的……”说着,眼睛不知怎么就红了眶儿。
    周王氏听得也是心中有些戚戚然,想起平时周匡征的感叹,知道眼前这位在十几年前那是什么样的人物,便也软了心肠,顺势起了身柔声安慰道:“那是侯爷还小,长大也就好了,待到出阁的年纪,保不齐全京城的公子都羡慕新郎官儿。”
    “嗯。”公主收了戚容,笑着握着她的手道:”还是洛云看着让人省心些……待到至儿回来的时候,姐姐,我们得让她们两个多亲近亲近,也学学洛云端庄贤淑的样儿……”
    一句话,说得周王氏放了大半的忐忑,只是笑着谦逊:”洛云可不是什么省事的丫头,整天跟着她父亲书房里转悠……我常说她,女子无才就是德,识两个字就好,琴弹得好也就罢了(注释1)……那书读得再多,女儿家的,可也不可能学着相公们立在朝堂上,不是么?唉,都是她阿大惯的……“
    这句话对着公主而言,似乎是有些讽意,但周王氏并不知觉,连乡间的俗语都带了出来——公主仿佛也不以为意,只是拉着她的手坐回位子上,指着桌上的一滩物事:”至儿这孩子也算孝顺,这是前几日特特找人从江南快马送回来的,玲珑小巧,看着挺可人儿——姐姐,你看看哪些喜欢,挑了去吧……洛云那边,至儿也捎了礼物,却是些小孩儿喜欢的,咱可不去凑她们的热闹……“
    这边周王氏在欢天喜地的和公主唠嗑,那边洛云的小丫鬟翠喜儿可撅着嘴一脸不高兴:”小姐,你说这侯爷可真不正经的,这都什么东西嘛……“
    洛云看着手中的香菱,红丝绿线织就的,小巧喜庆,只是一晒:”侯爷不是我们江南的人,不知道这个香菱的意思,兴许就是见猎心喜……“
    ”谁说她不知道?郭安那个小子回来的时候,还跟我说,她给安老夫子的六房江南小姨奶奶也送了些,说是那个什么‘北方才子爱荷包,南方佳人喜香菱’,切~朝廷的侯爷就这么个样儿,也不稳重点……“说着说着,翠喜儿却露了些微微的娇态……
    洛云毫不为意,一只手轻轻牵着丝袖,一只芊手慢慢得磨着墨,专心想了想,微微一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得送个事物给侯爷……翠喜儿,等我画完,你替我给郭安送去,好让你再跟他学个嘴儿……”
    “我才不去呢,要去,要去,您去!”翠喜儿被说穿了心思,一跺脚,咬着牙跑了出去,留下洛云一人在那儿摇头吟念什么……
    五月过便是六月,六月过便是立秋,立秋过,便定然要回京。古时秋祭多为中秋,大收之间,当年的收成约莫可知,万千辛苦蚁民自然免不了借着中秋拜月好好松快一回——皇家也是如此,再就是要祭孔。天子富有四海,仓禀足,礼仪备,王土之内,人才齐备,肃杀之时,当然也免不了围猎秋狩......
    “说穿了,不过是动刀子罢了。”郭至背着手看田中一派忙碌,连绵不绝的青苗已现出了稻黄,摆摆手打断了李旭有一搭没一搭扯着秋官(注2)处的那些龌龊事儿,"怎么说现在不过六月中,再过个节气,北地的人儿开始收麦,南地的这些农家却是不得闲,趁着夏暑抢着割稻子却还得往土里下种,再加上这天儿不定,旱了涝了,都是件麻烦事儿!人说江南天好人富足,其实人在什么地儿都有什么地的累处!"
    “哟,至儿回了趟江南,见识倒是长得不少。”李旭心里嚼着她的那些话,悠然自得摘了条青草在嘴里叼着,“这趟放了出来可不容易,皇......黄老祖宗的可没叫我们早回。我小哥两不好好逛逛这花花江南,岂不是浪费。”竟是小声哼起昨日花船里的《熏风曲》(注3)的调。
    听得郭至一脸龇牙咧嘴,丢了一路上端着的气度,一锤揍在李旭胸前——唬得后面跟着的郭安和李喜一跳——恶狠狠滴压低声音:“你若是再唱,我明儿把李福发到你房外,唱个一宿!”李旭想起小时偷听李福公公闲时唱薛仁贵他媳妇的那一嗓子,一阵恶寒,倒惹得跟在后面的郭安揪着憋着笑的李喜狠狠得捶着肚子。
    李旭一脸无奈,跺了几下,便学了昨夜花船里的那个落魄老冬烘的神态,捏着嗓子道:“墨荷不成,薰風難奏,唯煮鍋蓮子湯,撇把摺扇,堪為解暑納涼之良方。”
    郭至玩心大起,学了初至江浙时那位“碧云天共楚宫遥”的月曦小姐的样儿,咬起衣袖娇嗔道:“公子好坏,昨日又上了别人家的花船吧,累得奴家等了一宿。”说罢转背,袍袖往下一甩,看得李旭一阵作呕:“罢罢罢,你这模样去了相公堂(注4)定是一把头牌。怎么同是女儿家,你撒起娇来就如此......”话未说完,便收了口,心下忐忑,也颇觉奇特:明明嗓音,身段都是女儿家,怎么叫她做成女子便是如此别扭?!
    郭至似是浑然不觉,大声接口到:“那是自然,小爷我当年拳打西城纨绔,脚踹东郊鹰犬,呼朋唤友斗鹰走狗的时候你还在学着过庭趋布(注5)之礼呢,要不,长安城内谁家小姐不知表哥温文尔雅却有我这个豪放不羁的小弟?!”说罢将胸一挺,较着身边文质彬彬得李旭一比,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这二人,该不是有龙阳断袖之癖吧,只是这矮半头的俊朗小子口气也忒大了点,嗓音却是娘娘腔,想是日后长成了便会好点。
    日过晌午,一行人饭后歇过便加紧了脚程,跨上了原本跟在后面的马匹,扫了一身慵懒鲜衣怒马席卷而去。,引得路人侧目,却不知这两位公子哥有何急事非要在这烈日当空的六月,辛苦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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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注释1:弹琴为儒家弟子必备技能之一,可以去看看《礼记》,有记载。
    注释2:秋官者,刑部的杀人头子。秋天在古代认为是动刀子割稻子的肃杀季节,于是朝廷割人头也成了应景的事儿,连敌国或者绿林打劫的也特别爱挑在秋天偷粮食。
    注释3:《熏风曲》为江南小调,二胡演奏,貌似是近代曲子,我非乐府中人,若有唐突,请多见谅.
    注释4:这句是现代某梨园客的博客里抄的,觉得应景,就拿来用了,多包涵。
    注4:相公堂者,男妓店也,不过光顾滴也是男人,不明所以的请参照近日流行的梨园戏《梅兰芳》或者移步去女频中的耽美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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