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交三更,院外嘈杂已渐渐稀落,远远传来“小心火烛”之类的保更,声正屋里的李旭架着腿一口一口啜着醒酒汤,抬眼见李喜闪进屋子,略略不耐的挥走捏腿敲背的内侍。
李喜在他身侧停了一刻,只轻声报到:“周大人已经被请进侯府快一个时辰了……”
“唔。”李旭并不抬眼,只是玩弄着汤茶的盖子。
“初时还有侯爷的骂声,后面似乎有人被罚了跪规矩,又隐隐有鞭子抽打声,再末了,就听不清了”李喜不安的蠕动几下嘴唇,却又似乎不安地辩解道,“爷,侯爷府的门闩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的,愣是水泼不进针插不进,小的实在,实在打听不到什么……”
“哦。郭老侯爷起,郭家村安置的都是当时军中残废了的鳏寡老军务,军帐中的规矩竟然到现在都没废,不简单,不简单。怪不得你……”
李喜略略安了安心,像是怕极了这位笑面皇孙,只是讪笑的又说到:“爷说的是,侯爷府若不是军法治家,今天也未必会到这个地儿,那时当今不就是……”
“嗯?”李旭漫不经心的把茶汤泼了“就是什么……”
李喜看着李旭捏着汤碗微微翘起的小指,吓得一哆嗦,知道自己的差事终究是不合这位爷的意,一撩袍角,就“扑通”跪下,哆哆嗦嗦刚想伸手自己掌嘴,又想起李旭的规矩——奏事的时候不允许弄出大的响声,竟是僵在那里,心中暗暗叫苦:人说郭府规矩大,哪想到没开府建衙的庆东郡王才是真真的外松内紧,紧到可以把人的骨肉都勒成肉沫。
“起来,继续说。”
只此一句,李喜便不敢再跪,老老实实垂手说到: “下面的小平子跟那些军校混了一夜才知道,周匡征这次是来征收粮草的,说是前方的栈道好像被泥石流冲了,那时候一队粮车就在道上,折了些人,也折了些草料……”
“混话!一些草料折了,用得着跑江南来收么。若是大批军粮毁了,六皇叔不至于不报,若是瞒着朝廷私自征收,给那姓周的几个狗胆都不敢。”李旭还是一派闲适,斯斯文文地骂道。
“爷说的在理”李喜偷眼扫过李旭小心得拿着小刀挫着小指,陪了十二分的小心说到“小平子还报,今天观察下来,似乎军校们多是嘉庆口音,猜度着跟郭家村里都有那么点关系。小的,小的揣度,会不会是冲先驸马的这次建祠来的……若是那样,太子爷交代的事情……”
“你是说……周匡征又重拾郭府那般老军?用那般老废物影响军心?”李旭霍然开眼,又自失一笑,摇摇头,轻声地自言自语道,“老侯爷都是故去已久的人了,先驸马又是那般下场,公主对皇祖父的态度也是知道的,早就不理事了,哪里肯在削藩镇剥军权的浪尖上弄出什么文章。”
“小的,小的揣摩不透,不敢多嘴,这件事情要不要报给府里的先生们议一议?”李喜知道李旭这话头露在自己面前太深了,不敢不接嘴,又不敢多嘴,只求赶紧出去。
“也好,请徐先生过来一下……等等,若先生睡了,不要惊扰,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留话请先生明早用完早膳再来。”李旭挥挥手,把锉小指的刀子扔给李喜“这个赏给小平子了,他,做的不错,月例多给他家里两份吧。”
李喜一愣,咧咧嘴,差点哭出来,末了,只是双手捧着小刀弓着身退出来,直到院子里,抹把冷汗,隐隐听到屋里李旭自语:“难道说周匡征真的是六王的人了?”又是一激灵,往小平子屋的方向去了。
............。
“看来你周匡征真的是六王的人了?”郭至嘴角吊着笑,手里的马鞭拍着腿侧,眼眸里一丝醉意都无。“可惜我郭府家道败落,应不得你这个督粮官的粮草令。”
郭家后园拜月亭里立的正是四品宣慰使周匡征。仿是没听见郭至的讽语,四周打量着不大的后园,叹到:“郭府还是如此……”
“比不得周大人,自这个后园走出去,就是指点江山,挥动百万兵……”
“那是,这里自然也比不得公主府。”周匡征只是收回目光,对上郭至吊儿郎当的眼睛,含笑道,“小女在那里倒是乐不思蜀了,常说……”
“哦?洛云小姐还好么?出落得越□□亮了吧。”郭至轻轻勾起嘴角。
“呃,侯爷,小女齿序尚幼……”
“当然,本侯也不大。”
两人放声大笑,
兀的,又同时收住。
一时亭内二人沉默不语,月影渐移,院中的虫鸣蛙噪渐歇。
周匡征似不耐寂寥,干咳一声,讪笑着开口:“今日席间侯爷神采丰俊,颇有驸马爷当年风采,下官也是心折不已。”
“那再来一段?”
“得侯爷为下官亲唱一曲儿,三生有幸,请!”周匡征便弹弹袍角,稳稳当当地端起茶杯,坐正。
郭至便也渐渐收了笑容,缓缓拔出剑来,轻轻一弹,开口唱道:“井络天开,剑岭云横控西夏。”
“仗汉节、揽辔澄清,高掩武侯勋业。”匡征微微一笑,轻轻拨了拨杯中浮茶,接道。
“难为你还记得。”郭至一抖剑,竟横上宣威使白嫩嫩的脖子。
“当然,今日侯爷冥寿么。”周匡征像是毫不意外,依旧低头啜着茶,任剑锋在离着脖颈一毫的地方耀着寒光。
“索性到明年这时,我也让你陪着父亲一起享祭吧,反正你本是我郭家的人。”郭至不怒反笑。
“哦?那洛云怕是会伤心的,怕是会闹的。”说罢,竟抬头对着郭至一笑。
“无碍。洛云小姐知书达理,安老夫子怕是很喜欢她的。”
“那下官便了无牵挂了。”竟拿手指推开剑锋。
“好,不送。”郭至手上一加劲,挽了个极潇洒的剑花收起,撩起后襟,又端坐在周匡征对面。
……
“二十五年前,先驸马也是这么对下官拔剑,那时先驸马也不过侯爷这般年纪。侯爷与先驸马真真是骨肉相传。”周匡征似乎不胜唏嘘,仿佛那十三岁眉眼渐开的少年又在眼前飞扬, ” 谥法云:‘忠勇穆刚德烈恭壮’,武将中得谥者,‘武忠’最上。先驸马,一生武功,究其一世,其实还是文气重些,可惜阿,可惜。侯爷今日文采飞扬,驸马可谓后续有人。“
“先生过誉了。这词挂在先父书房,我从小就日日看的。父亲冥寿,母亲也是要念上一念的。倒是那联幅上,先生一手瘦金体有兵戈之音。”
“当日母亲说兵威战凶,至儿年幼,当时不服,多有怠慢先生。月余行来,步步惊心,才知母亲苦心。只是我阖府已在火炉上烤,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话说到此,郭至便不再试探,老老实实躬身一揖。
周匡征敛了笑容,正襟端坐,受了郭至一拜,并不答话,末了,久久才问一句:“想必侯爷不知先驸马怎么去的?”
郭至紧紧牙关,只是认真的一拱手。
“不是因为兵威战凶。只算,是为了忠孝两全吧。”周匡征望着亭外半躲入云中的弯月淡然到“忠是忠于朝廷,孝却是替公主尽的。我朝的国号自□□皇帝起就是一个‘平’字,只求盛世太平,百姓安居,否则又怎么只见文气郁郁,不见武风彪悍?六王今日如此枭猛异常,当日又怎么会躲在府中不替当今一争,而让女子出头?唉…….老侯爷当年说的不错,若是驸马从文,郭府世代尊荣,若是驸马掌兵,怕是宗祠再无血食矣……唉,只是,只是......”
“只是,纵使父侯一心为国,总算还念着孤儿寡母,替郭氏满门留下先生一人。”郭至对上他的眼睛,定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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