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一起走过》18.意外访客

    “……妈妈？”很迟疑地看着坐在客厅里的背影叫出这句在记忆里很久没提起过的名字。
    兀的，那些我确信已经遗忘掉的记忆像是一群庞大密集的鱼群涌入一片小小的海域，倾巢而来。
    [妈妈]
    我会说的第一句话。
    [我的妈妈是最漂亮的！]
    和托儿所的小朋友第一次争吵的话题。
    [妈妈没有不要我……]
    第一次哭泣的原因。
    18个月。至今我也记得很清楚，我开始[住校]生活的开始。它们只是不愿被我记起罢了，因为那样的孤独和自卑像是腐败的虫子啃噬掉残缺的快乐。
    3岁，父母第一次争吵：
    [女儿也是你的！你也管一管！天天忙什么案子！]
    [我有份，难道你没有吗？！天天就知道忙你的客户！]
    [这是我的工作！]
    [我不是么！做女人就要有妻子和母亲的样子！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我握着陆风的食指，不知所措。直到被他拉出家，脑海里也一直不断地盘旋着这样的争吵。
    [哥哥，我惹爸爸妈妈生气了。]肯定句。
    [璟璟……]那时还是孩子的陆风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璟璟]
    3岁半，[妈妈会来接你的]留下最后一句话，一句承诺，抹掉我强忍的眼泪转身离开。
    记忆嘎然而止。
    之后的我像是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般，依旧很努力地调皮、玩。我没有变，甚至大人们看到这样的我，不是说[这小孩太没良心了！]就是[刺激太大了，小孩太可怜了]
    可是只有陆风知道，我会记得3月20日——妈妈的生日，6月16日——妈妈走的那天。更记得，江氲——妈妈的名字。
    我不知道一个三岁半的孩子为什么会记得这样生僻只有[氤氲]才会用到的字。只是在很多年后，我用爸爸公安局内部的网才查到这样的内容：何觅璟，母：江氲。
    好笑的是，当我看到这个名字，妈妈的名字，想到的居然是：
    [记忆力真他妈的好]
    长大后的我不是乖孩子。
    [璟璟，跟妈妈走吧]
    13年3个月后的第一句[问候]
    曾经想过很多种场景：
    [璟璟，妈妈回来了]
    [璟璟，对不起……]
    甚至是[……你是谁……]这样可能都会想过。
    是应该庆幸还是什么。
    [去哪?]
    ——妈妈你留下来吧
    [法国]
    [为什么？]
    ——妈妈和我在一起吧
    [妈妈在法国定居]
    [不要]
    ——那么留在中国也好啊
    我想说这样的话。
    可开口却是那么的……背道而驰。
    最后，我握着手里那张抄着电话和地址的纸条站在通往客厅的走廊上。我一步也未挪过，直到妈妈的肩膀擦过我的衣角。
    就像13年前她没有回头一样，我也没有回头。
    敞亮的客厅，被动过的我和爸爸的照片。
    钢琴上轻轻滑过的痕迹，还有那几滴在画上晕染开的颜料。
    画的名字是《妈妈》。
    “喂，爸爸，妈妈来过了……她很忙，比以前更漂亮了……嗯，妈妈想让我跟她走……没有，没有答应……那你忙吧，我挂了……放心，我一个人很好。”
    可是，爸爸，那样光鲜年轻的人还是13年前的妈妈么？
    “晴天……”
    “璟璟，我在忙，等会儿打给你。”
    “哦……ha……”
    “嘟——”还未说完就被挂掉的电话。
    突然地，像发了疯一样把手机摔在地上。走上楼，打开画室的门，把自己隐在黑暗里。
    头顶的一小方天空，是被橙色染得通亮无力的天空。
    早上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装满了整个画室。空气变得闷热干燥起来。
    抬手遮住直射下来的光线。
    “丁咚~”急促的门铃声。
    我跌跌撞撞地下楼开门。
    是晴天。
    “为什么手机关机，家里电话也不接。按了那么久的门铃才开门！”劈头盖脸的责问。
    转过身，走回客厅。
    “何觅璟！”
    一个踉跄向后倒去，重中的摔在地上。晴天才察觉到我的不正常，慌张地蹲下来看坐在地上低头一声不吭的我。
    “对不起，璟璟。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你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抬起头的晴天看见了看见了躺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可怜手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摔手机。是因为我挂了你的电话？生气了？”
    “……：”
    “璟璟，回答我！”
    我皱了皱眉地头看向自己被紧握地手臂“痛，放手。”
    “何觅璟，你这是在答非所问！如果你是因为昨天……”
    “不是！”我努力平静了自己的心情，从地上站起来。“你先回去好不好，我先在谁也不像看到。”
    甩开晴天的手，捡起了地上的手机，拔出sim卡。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
    “如果是陆风就不会了？”沉默了很久的晴天说出这样的话。却是让人难受的语气。
    “杨晴天，陆风是我哥。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璟。我们分手吧。”
    拿着sim卡的右手分明感觉到钝重的刃割开皮肉的撕裂感。杨晴天，那么久，那么长的感情。为什么你一二再再而三的去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对你来说，你对于感情的权衡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么？
    “出去！”冷冷地，绝望了一般。努力维系得情绪伴着我家很防盗的防盗门重重地砸在地上，碎开，一片狼藉。
    年轻时无谓的感情，冲动的爱。就像当初妈妈决绝没有留恋的离开。我所有美好的期待，怀念的都是些永远回不来的。
    只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