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啸》8.第七章

    月亮,怎么又是月亮,明明不是十五,月亮却亮得过分,连蒙纸的窗棂也挡不住它的光华,为什么要这么亮呢?亮到她想不注意都不行。
    翻转,对墙,这样,总该不会再让月光扰了心情,可是,仍然无眠。
    他,真的会等在那里吗?思绪开始不受控制。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他那么清楚知道想要的是什么,怎么可能让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可是她知道,她就是知道,他——定在那里。
    路是由水银铺就,晚间的露水糅合着月色为脚边的青草点缀上点点星光。雾气在林间逐渐升起,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沾了湿气,也失了温度。那一路,带着迷幻的色彩,她不知道,她是踩在幸福的云端,还是走在地狱的三途河畔。
    随着时间的推移,晚间的雾气更重了。在昨天的那个亭中,立着一道笔直的身影。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身上的盔甲都已经结了薄露,早春夜间的寒风穿过甲片之间的缝隙侵入皮肤,是刺骨的冷。可是他没有动,弯月在天空缓慢的滑动,他安静的就要消失在黑夜里。
    他应该离开的,明明就已经放手,又何必再这里做无谓的守望,因为发现,断情绝爱,何其难?
    缓慢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敏感的触动了他的神经。
    最终,还是来了吗啊?
    缓缓转身,在满目的白色氲气里,逐渐浮现起熟悉的身影。
    她站在那里,白色的绸裙染上了尘埃,银狐的披风更显她脸色的苍白,还带着微露,像一株易折的水仙花。
    这一眼,就连心里的那一方冰山,也塌陷了一角。
    原来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那道缓缓转身的身影,蓦然间与心底无数次的思念重合,泪水,就这样潸然而下。
    忘了吧,忘记一切,本已伤痕累累的心,在熟悉的怀抱里,竟无疼痛。
    原来,这伤只有他能治。
    原来,一切背叛都可以轻易的原谅。
    原来,只要他要她,她就会回去,不顾一切。
    原来,……
    芸绡在李云龙怀里,泪水滴落在铁甲上,热与冷骤然间交汇,一切都可以随风而逝。这泪水,再也没有苦涩的味道。
    洁白的银狐披风滑落在地上,寒凉的空气迅速的夺走了她的体温,可是一颗心却跳得火热,不在乎坚硬的铁甲磨疼了仅着单衣身体,在这里,她才能感到温度。
    原来,只要有他的拥抱,一切都不再重要。
    今天的月亮,似乎又回到了从前,跨越了时空,而他们,还是相爱着。
    这就是芸绡在李云龙的怀里重新抬头所看到的月亮,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好美啊。”她笑着,满眼满心都是温暖,自己的心,多久了?没有这么舒畅。灌满了叮咚的泉水,轻轻一摇,定会发出欢乐的声响。她想,如果是真的,那一定是传说中的月牙泉。在一片沙漠中用甘甜弯起月牙,是美的让人心颤的名字。
    李云龙看着怀里芸绡的快乐,觉得心里的那一块冰也被她化成了春水,满满的要溢出来,觉得自己就快要乘不下这样巨大的温柔。
    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正煽着翅膀的眼眸上,略带冰凉的唇,在花瓣一般的皮肤上辗转,呼吸间,尽是属于李云龙的独有味道,那种带着些许霸气,混着强悍的温柔,甚至还加上尘土的味道。这是芸绡所熟悉的,属于李云龙的味道。
    月下的美人,是否又在绽放,午夜的精灵,是否还在吐露芬芳,顺着晚风的吹送,又是谁凋落了那一院的桃花?
    一场梦,开始了。只是何时,才是梦醒时分?
    这几日的芸绡是快乐的,任谁都看得出来。
    虽然她和往日并无什么不同,但是她的快乐是随着体味散发出来的,无法掩藏。
    现在的她正坐在院子绣一只荷包,春光正好,鸟语花香,心里装满了晚上的相约,她觉得幸福。
    她无故对着阳光微笑的样子,引来了对面正在给一盆花锄草的刘昂的侧目。她的样子,未免也太明显了?
    收回虚无的视线时,正好与刘昂对上,本来上好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好端端看她干嘛?真是扫兴。瞪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又做起针线,不再理他。
    在她的心里,除了李云龙,从来没有容下过任何人。
    刘昂看看芸绡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却也不想自讨没趣,他们两个,从来都应该各自有各自的快乐。
    把花草料理好,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又吩咐小圆子把前几日受潮的画翻出来晾晾,免得浪费了这大好的阳光。
    院子里拉上细细的麻线,一篇又一篇的宣纸跳跃在院子里,一阵墨香扑鼻而来,混着阳光干爽的气味,煞是好闻。小圆子在院子里忙前忙后的跑着,而刘昂也一身白衫穿梭在层层飞扬的纸片中。芸绡本是极为克制,却也忍不住被夺了注意力。
    “想过来帮忙吗?”
    刘昂见她看着他们发呆,似乎是很有兴趣。
    “什么?”芸绡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调整语气,硬是要加上厌恶,“你碍着我晒太阳了我还没找你呢?居然妄想我帮忙。”
    可是,显然老天不帮她。刘昂望着她嘴角偷笑,她才发现,一缕阳光非常正好的晒在她的脸上,毫无偏差。
    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能叫痛,总可以恼羞成怒吧?豁然起身,转身就走,连散落在地上的针线都来不及捡。
    可这一幕在刘昂眼里,就只有一个词,落荒而逃。
    不过在另一边的芸绡可不这么想,她只是不屑搭理刘昂这种人,连跟他说话都觉得多余。
    院子的另一角也满满的挂上了刘昂的画作,应该是起先挂起的,远远的看着小圆子和刘昂都在那边忙着。
    其实,他的画还不错了。虽然非常不想,但她也不得不承认。
    芸绡在画与画之间穿梭,一幅一幅仔细的看着,这些还没装裱的画也许只是练笔,但已相当精美,功力深厚,堪比古代大家。
    好像,他画工笔更胜写意,临摹花朵也多过虫鱼。
    果然,年龄未到,经历未到,胸怀也自然未到,肯定也就画不出那种寥寥几笔的意境,只得在这小苑中仿仿花草树木,毫无深度。
    芸绡在心底把刘昂狠狠批判,好像这样就会更加理直气壮一点,但是,在她心底一个声音在微弱的抗议着,其实这些花,真的好漂亮。
    咦?这幅画,怎么有点怪?
    本已经掠过了,可是又倒转回去重新研究。
    这幅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但是……
    大部分的篇幅是一座简单的小亭,左下方是几簇惹眼的大红花朵,开得异常茂盛。而亭子中间,有些模糊,不过似乎是……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倒灌上头顶,愤怒,芸绡此时非常清楚的意识到一种叫做愤怒的东西当头淋下。
    他,他居然把她与李云龙的入了画!
    猛地扯下挂在麻线上的画,过猛的力道让麻线上的其他画也震落了几张,在芸绡的脚底下变成了泥土。
    一路上的猛冲,又不知撞落了几张,踩坏了几张,可是现在芸绡心底只有一个念头,撕烂他那张脸。
    啪!她没有撕他的脸,但把已经揉碎的纸团掷在他的脸上,然后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如一只等待决斗的兽。
    刘昂被芸绡突然的愤怒弄怔了,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然后明白了一切。
    “你说!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还没说完,就一把让芸绡又抢去了手里的画,几下撕个粉碎,又重新扔回他的脸上。
    “我告诉你,你不要想着威胁我,你不过就只是个傀儡罢了。”撂下狠话,又冲走了,像一阵风似的,院子里一片狼藉。
    他只不过觉得,很美,如此而已。
    看着芸绡消失的背影,再看看地上的碎片,轻笑,可惜了一幅上好的画。
    至于傀儡,他不是一直都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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