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1.第 1 章

    你记得，我俩曾漫步在夕阳里、沙滩上的那一日吗？
    那时，你是常常笑的。
    夕阳、潮水、沙滩。
    李煜踩在沙上，靠近那呆站在浪头水边的青年。
    他看了他很久，久到他以为青年早已无心。
    他不是个会对别人感兴趣的人，乍见青年，他以为那是他最恨的仇人。
    容貌、身形，无一不像──那个毁他家国的周公瑾、铁一般无情的男人。
    也许是笼罩在青年身上血般的残阳阻下他取命的剑招──那人是冷冰冰的令人难以近身──而青年，并不冷。
    错觉。
    他未肯定青年是不是那人，但却看见他认为绝无可能发生的怪事。
    哭泣。
    不知为何，李煜就是认为泪水不适合那张绝美的面庞。
    他走近，发现泪水不过是红色光芒朦胧了那人的双眸、哀戚的神色让他错认了不存在的事物。
    青年，并没有哭。青年的视线转到了他身上，不再执着于那片血海残阳。
    金发、蓝眸，端丽的脸，没有面具。可是右手腕上有绷带、很奇怪的缠法…像是…在封印某物的缠法。
    青年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不适合这种表情。」李煜不自觉如此说，他发现青年在他走近后换了一张面孔、很像周公瑾的表情。
    「那我适合什么表情？」青年淡淡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他只是问，不带任何意义。
    就连嗓音都是一样──李煜怀疑世上怎有这般相像的两人，青年，应就是周公瑾罢？但是，他哪可能有方才他见到的那般脆弱之情？
    「你应该是自负的。」冷、傲，不带一丝人所该有的温情。
    是的，那人就是如此。李煜曾想撕裂那人脸上的假面具，看看他是否除了漠然外还有其它的动容。可惜，他没有那般深沉的心机，做不出能让那人动摇的打击。
    「自负？」青年微微摇首。「你还尝不够自负带来的苦果吗？剑仙李煜。」
    「你认得我？」青年的响应教李煜有些微吃惊，青年知道他、认出他、却说出不是周公瑾会说的话。
    温柔，不是周公瑾会有的东西。婉言，不是他会说的语气。讥讽，才是周公瑾会有的行为。
    「…我认得。你，并不容易忘记。」两人站的很近，近到青年不明白为何李煜会愿意造成亲昵的错觉。
    李煜，认不出他？
    认不出害他失去一切的人？
    「我却不记得看过你。」如果，他不是周公瑾。
    敛眼，青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没流出任何心思的波动。但，也够教李煜怜惜。同样一个容颜，比起周公瑾，眼前的青年纵使同样冰冷也比他有人性。他数秒前的表情在那脸上简直可称为温和──至少，周公瑾装不出来。
    「你遗忘的速度挺让我讶异。」太近、近的让他很不自在。退两步，拉出距离。
    「为什么这么说？」退了，他再接近。
    「你认不出来吗？」青年脸上浮出冷冷的笑──周公瑾一贯的笑。「五师弟。」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笑容。太深、太沉、太愤世嫉俗…太伤痛。
    他们都说你无心也无情，他们看不出你总是在伤害自己。
    李煜笑了。他发现眼前的公瑾没有平日他恨的气息，软弱得几乎不堪一击。凭他天位能力还会公瑾有所恐惧，全因他深不可测的心机。
    他很清楚武力打垮公瑾是全无意义，他想要的是让公瑾尝到和他一样的痛、一样的屈辱、一样的无力！现在，是他最好的时机。
    讥诮的笑勾起李煜潜藏的恨火──虽然，他从不避讳说自己恨公瑾。
    恨，太明显。公瑾在心中叹息。
    他做了蠢事。不该在李煜面前承认的。这下要脱身恐怕不简单。
    没想过能说走就走，不过还是试试吧。
    转身，才跨出一步公瑾便被挡了下来。公瑾皱眉，他下意识觉得不对。他是被挡下、但……
    李煜单手扣住了公瑾的腰，他没想到日日夜夜令他愤恨不止的巨大幻影搂起来竟是如此纤细。
    「别乱动啊…二师兄。」空着的手搭在公瑾臂上，随时都可捏碎他脆弱的手骨。「难得相见，你何必急着走呢？」
    柔细的金发拂过颊边，白晰的细颈就在他视界中、近的只要他头再低下一些就可让唇烙下吻痕。
    他…原来这么美丽。
    公瑾不会蠢到要李煜放开──不可能的事不要浪费时间去做──纵使他不习惯与人这般贴近。他静静等着李煜的下文，而颈上的灼热却让公瑾失去冷静。
    反射性全力一掌直击李煜胸口──公瑾没有击中、但脱离了他的掌握。
    吻？！
    右手覆上余温残留的地方，公瑾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李煜就是要这种效果、公瑾最本能的感情。
    看着公瑾除了冰冷之外的表情，李煜觉得真是太有趣了。他想看更大的失控、他──想逼出公瑾最原始的反应！
    白沙溅得半天高。同样白色的身影一在天、一是狠狠的跌落沙地。拜沙地所赐，给李煜击落的公瑾没太严重的外伤，但五脏六腑所受的冲击可不是能随便用「受创」二字一语带过的。
    对战时的从容冷静、处于下风也没有丝毫慌乱，这就是李煜最恨的公瑾！
    他…就是用这副表情、这等姿态灭了他的国家！
    公瑾挣扎着要站起，偏偏每动一下都牵动了肺腑、勾起另一波撕裂的剧痛。他冷淡的表情未变，但额际已冒出细小的汗珠。
    「很痛吗？」伤、痛是不足以让公瑾有所动摇的，这点李煜早有认知。
    喉头的甜味溢出嘴角，公瑾戒备的看着李煜，一边分神运气疗伤。
    「你流血了…」拭去那一丝血腥，李煜抚上公瑾少了面具的左脸：「这么美的东西为什么要遮住？」
    拧眉，公瑾眼中有一丝恼怒，他很快隐去心绪抬眼用漠然的眸子与李煜对望。
    「看看你能冷到何时？」才捏住公瑾下鄂，李煜马上受到反击。
    「放开！」公瑾五指成爪直取李煜心口，凌厉迅捷毫不留情。
    「师兄…我可不想把你伤得太严重啊。」凉凉的说，他躲过杀招闪身至公瑾后方连发两掌震碎公瑾两边肩胛！
    左手绕到公瑾身前阻住下滑的势子，两人无比贴近。李煜暂时废了公瑾双手省得麻烦，他想，内伤加上碎骨应该很痛吧！否则公瑾怎会软瘫在他怀里动也不动、只剩急速的呼吸？
    「你到底想做什么？」咬着牙，公瑾好久才吐出这一句。看他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软弱到令人难以置信！
    「你很快会知道的，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