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医院回来后,当天下午,宁珑和江小朵心事重重,对家里目前的现状,有一种拼了老命想要改变,却始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们感到力不从心、心力交瘁。
宁珑忙着去做饭,里屋躺着养伤的江二奎大喊着“臭娘们,还不拿吃的来,饿死我了”。
自闭症的小女儿也直叫“妈妈,饿了,好饿。”
做完饭,盛了饭菜端给江二奎。
小女儿端起饭碗,饿狼扑食一般,夹起菜就着饭,大口大口往嘴里送,可见实在是饿极了。
江小朵想着巨额医疗费,食不下咽,拿起筷子扒拉着饭,数着碗里的米粒,迟迟不送进嘴里,倒羡慕起自闭症的妹妹来。
“妹妹真幸福,不管外界风吹草动,躲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只管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困了睡觉,倒真真是这个家里最幸福的人了。”
抬头看了看妈妈宁珑,也是愁眉不展,看着眼前的饭菜,好像那饭菜能变出钱来,竟然看得极其入神。
“妈,吃饭吧,别犯愁了。吃完了,我去求求孙老黑家,他们家有钱,医疗费能不能先垫付,写个借条给我们,权当是我们借他们的,实在不行呢,当借高利贷也行。”
江小朵寻思着:“孙老黑家是倒卖沙石的,这几年靠偷挖大河边的沙石,卖了不少钱。如果把余下支付不了的医疗费,当作高利贷借给咱家,想必他们会考虑吧。”
觉得这个法子似乎有希望,江小朵心情放松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三口两口扒拉完了一碗饭,放下饭碗,“妈,我吃饱了,现在就去孙老黑家谈判。”
“哎,小朵,我和你一起去吧。孙老黑家那几个儿子,凶得能吃人,我怕他们欺负你一个小孩。”
宁珑的饭碗根本没动,想到还有几万块的医疗费,她实在没有胃口吃饭。
而她,几乎大半天没有吃饭,还是早上坐车前,啃了家里一个冷馒头到现在。
“好,妈,我们走吧。一会到了孙老黑家,您别出声,我来说就行。”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3:30,太阳的余热依然火力强劲,明晃晃射得人睁不开眼睛。
江小朵走了几步,身上的汗就出来了,脸上的汗也“汩汩汩”直往外冒。
这种热,是由内到外透出来,把人裹在一团热气里,周围闷罐子般密不透风的闷热。
宁珑悄然无声跟在后面,看着前面小朵衣服汗湿的后背,心里被钳子撕裂般,拉扯得生疼。
“我可怜的小朵,今年才15岁,就跟着受罪,都怪妈妈没用,让我的女儿跟着遭罪。”
看着看着,宁珑眼里的泪水,像飞流直下的瀑布一般,眼泪“啪哒啪哒”直往下掉,又怕小朵回头看到,赶紧用手抹干净了,努力让自己平复心绪。
母女两个在烈日下加紧赶路,直奔孙老黑家。
孙老黑家在后排村子中间,五个儿子,紧挨一处,分别做了三栋三层高楼。
大儿子首先做沙石生意,赚钱最多,住了独栋的三层楼。
二儿子、三儿子跟着大哥跑沙石生意,也合伙起了一栋楼。
老四、老五帮忙,孙老黑出了点钱,就住剩下的一栋三层楼。
孙老黑家儿子多,人多力量大,村里人轻易不敢招惹。
江小朵和妈妈热汗淋漓赶到孙老黑家,家家屋门敞开着,只有老大家里最热闹。
天气炎热,四个儿子照旧聚集在一起打麻将,小儿子还躺在医院里。
“孙大林,我今天去医院找医生问过了,医生说所有费用预算下来,大约3-4万块,可不是你说的5-6万块呢。”
孙老黑家仗着家里兵多将广,平时在村里人五人六、仗势欺人,江小朵一直看不顺眼。
本来,按照辈分,江小朵应该称呼孙老黑家的儿子“叔”,但一想到他们平时在村里嚣张跋扈,一点长辈的样子也没有,实在不想尊称他一声“叔”,直接直呼其名以示不满。
“哟,我说是谁来了,是哪阵风,又把你这个说话不饶人的小鬼头吹来了?说吧,是拿医疗费来了呢,还是找茬来了?快点说,别影响我们哥几个打麻将。”
孙老黑家的大儿子孙大林,嘴里叼着一根烟,满脸不屑加不耐烦,一张匪气脸氤氲在烟雾缭绕中,转头看了一眼谁来了,就转过去继续专心打麻将。
“孙大林,今天我是来找你谈判来了。上次呢,我和我妈拿了借来的1.7万块医疗费,按照医生说的,就算最大数,4万块吧,还差2.3万块。可是,这钱,我们一时半会实在凑不上,所以呢,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余下的钱能不能你们家先垫付,当作我们借你的钱。等以后我家有钱了,连本带利加倍还你,你看怎么样?”
孙大林刚摸了个红中,正好形成了一坎,听到江小朵的话,牌也不打了,推倒了转过身来,又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先迈出左腿,再慢悠悠伸出右腿,颇为玩味地走到江小朵身边,一把老鹰抓小鸡一样,提起江小朵的衣领,把瘦小的江小朵整个提得双脚离地、吊在半空中,声音震耳欲聋吼道:
“臭丫头,跟我谈判,你有资格跟我谈判吗?是你爸,把我兄弟肠子踢出来,踢进了医院,你现在拿什么跟我谈判,谈个毛线。我跟你说,要么赶紧滚去凑医疗费,要么我派人去把你家房子拆了,你信不信?”
孙大林吼完,觉得还不够爽气,又直接凑到江小朵耳边,使出最大的劲嘶吼:
“跟我谈判,你配吗?你他妈配吗?”
江小朵被吊在半空中,脖子被衣领勒得快要窒息,小脸涨得通红,舌头也吐出来帮助呼气,又被孙大林在耳朵边平地起惊雷,吼得耳膜快震破了,有点生不如死的感觉。
妈妈宁珑在一边看到小朵快窒息了,赶紧过去求情:
“大林,大林兄弟,我求求你,放了我女儿吧,再这么提着,会把她勒死的。”
孙大林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宁珑,“滚开,这儿没你什么事,我就要治治你这个没理还硬三分的倔种、硬骨头女儿。”
一直提了5分多钟,看到江小朵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好像快要昏死过去,孙大林怕惹出人命,才终于把江小朵放下来。
江小朵总算双脚着地了,宁珑过去扶住她,问道:
“小朵,你没事吧,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别求他们了,我看不凑齐钱,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江小朵伸出手将喉咙使劲揉了揉,又拼命咳嗽几声,总算缓过气来,对妈妈回应一声:
“妈,我没事。您别出声,我来跟他们说,千万别再求他们。他们这种人,欺软怕硬,您越求他越来劲。”
然后,江小朵不依不饶,再次面向孙大林,开言:
“我说孙大林,我日你先人,你他妈还算个男人吗?连一个小丫头也敢欺负,传出去,你孙大林的老脸可都丢没了。”
屋子里外,爱看热闹、爱八卦是非的村里人,已经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奔走相告,把这里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平时,村里人总是受孙老黑家的兄弟欺负,早已忍了不少恶气在胸口,今天看到孙大林又抓住一个小姑娘欺负,纷纷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打抱不平:
“我说孙大林,你平时欺负欺负我们就算了,人家才15岁一个小姑娘,好言过来跟你商量,你怎么能上来就擒住人家脖子不放呢?”
“是啊,有话好好说嘛,干嘛对人下狠手。再说了,要真是一不小心将人家掐死了,你不也得蹲局子。”
“没错,人家宁珑和小朵多可怜啊,摊上江二奎这么个醉鬼、赌鬼,已经够不幸了,你怎么能还这么欺负人家母女呢?”
……
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围攻孙大林,弄得孙大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面子上很是挂不住,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挥手对村里人恶吼:
“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关你们什么事,再不走,我可要拿扁担赶人了啊。”
说完,果真从后屋操起一根扁担,对着围观的村里人使劲挥去,驱赶围观人群。
孙家其他几个兄弟,也各自操起锄头、棍子等家伙,帮着大哥赶人。
大家见孙大林兄弟们犯浑起来,六亲不认,也怕伤及池鱼,被迫退到孙大林家菜地附近,继续远远围观。
赶跑了人群,孙大林继续回过头来对付江小朵。
“我说江小朵,你要再敢口里不干不净,信不信我现在就拿火柴,去把你家房子给点了。”
“呦嗬,有本事啊,敢光天化日之下点房子。行,去点,现在就去点,谁不点谁是狗娘养的。只要你敢点,我立马去派出所找人抓你,就问你敢不敢吧?”
孙大林虽然平时耀武扬威,但这公然点房子的事,他还是不敢明干的,当下就被江小朵拿话直接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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